一條路,就像是一卷打開的長詩,讓深邃和意向撲面而來。
這里,群山靜穆,流水回轉(zhuǎn),經(jīng)幡烈烈,水鳥啾鳴,風(fēng)成為一種曲子在這條通往藏地的山路上吟唱、徘徊。
放眼古道,1000多年的風(fēng)雨滄桑,1000多年的緘默忽略!
那一些浮動的白可是遠(yuǎn)古的馬隊帶起的塵煙?那一抹胭脂的云可是阿姐佳薩嬌羞的面頰?一切都如夢似幻。
長煙落日,白駒過隙。先民的勞作以及古道曾經(jīng)的繁榮隱入時空,隱入雪山以外的雪山。鼓角和馬匹都沉寂在荒野灘涂,烽火被雨水澆滅,古老的路基裸露出地面,羌笛時隱時現(xiàn)。
此刻,即使我跨上一匹風(fēng)馳的駿馬日行萬里,也難以追回唐朝,去領(lǐng)略大唐公主的大義和美麗。
草原靜寂,和風(fēng)細(xì)雨。只有這條從遠(yuǎn)古延伸到今天的路盤繞在山水之間,傾訴著一個悲壯優(yōu)美的故事。
尕海灘
已經(jīng)到了中秋,一些生命正在相繼走向衰敗。就在這蕭條的秋天,我卻走進了青海湖以南的草地,試圖在這片土地上撲捉一些零星的精彩,來充實我的內(nèi)心以及文字。尕海的花就是在那時看到的。
在這里,紅色斟入露珠的杯盞,尕海擁著花海,囈語滑出甜美的夢境;在這里,綠色植入黃金的托盤,雪山捧著哈達(dá),海水帶出歡愉的酒歌。
尕海,其實只是一片濕地,一個海子。那些花安靜地泊在那里,一動不動。在它們身上,秋近于虛無,虛無到可笑!
萬物加快著步伐,秋的喧囂無法吵醒它們。它們或許被自己灌醉了、燒透了、入夢了。我被眼前的景致震撼著。
尕海嫻靜。這一地的粉紅守住了誰的夢境?
然而,它們給秋的草地鑲上了暖色的花邊,讓這個季節(jié)流光溢彩。
夏拉草原
如絲的微風(fēng)和我一起走走停停,車子在盤山公路上疾駛,五臟六腑開始移位,而眼睛卻正把夏拉草原一頁頁翻閱。
天之高,地之闊,讓人觸目驚心!
夏拉草原平展如氈,蒼茫如海,遼遠(yuǎn)如夢,時時有蒼鷹盤旋低囀。
這只黃金的盤子在秋風(fēng)中被神山圍攏著,而游牧的人去了天邊的草場。
我,是這片草原秋日的不速之客,輕輕敲打它的門扉,是否會打擾到寧靜了一個夏季的花草蟲鳥,神靈百獸。
我是遠(yuǎn)山的一匹馬,依戀草原是我桀驁不馴的個性。因此,在青海湖南岸的群山中,我把心安靜地種在這塊柔軟的草地,并借助它的美麗讓躁動的心緒在陽光下延伸……
車還在輕輕顛簸,連綿的山披著粼光,迎接又一個傍晚。
我在這個傍晚,順著黑色的油路閱盡了夏拉草原的美麗。
青海湖
照耀西北整個天空的是鏡子一樣的青海湖,一如處子般清純。
在金銀花的中央,燃燒著內(nèi)心純凈的光焰,仿佛一鼎玉液。
噢!青海湖!
你在時間的長河中,在恒久的堤岸上,書寫一個民族豐腴的歷史,刻下一個部落最初的圖騰和最后的歸宿。把一些思念和不舍藏匿在一滴水的心臟,相信那些深藏不露的水珠,總有一天會升騰為天邊一朵皎潔的白云。
噢!青海湖!
凝望整個藍(lán)天的是處子一樣的青海湖,一如一湖咸澀的淚。
在遙遠(yuǎn)的地方,等候時光穿越夢想的蹄聲,仿佛一位僧人。
有時候,一個人的夢想就是整個宇宙的夢想。
此刻,你是圣潔的。你在草海的中央舞蹈著,祁連山圍攏成一條綿長的哈達(dá),你從容且平靜,試圖在高原完成你一個人的夢想,那也是整個游牧民族和宇宙的夢想。
布哈河
你如一條偷渡的花船,悄悄進入青海湖。而你所在的河床,死死扼住你可能進入的其他通道,讓你別無選擇。
布哈河,公牛河。你是一條男性的河!
雪山就這樣毫不吝嗇地,一年,千年,把你送出子宮。你只有堅貞不渝地走進青海湖,只有融入她的身體,和她相擁相戀。
你如一條長長的鞭子,從雪山深處延伸過來。而你所在的雪水,牢牢抓住那條拙美的鞭子,一起向青海湖裸奔而去。
你讓我們學(xué)會了執(zhí)著,讓我們學(xué)會快樂和專一。讓我們把一些美麗的事物領(lǐng)進自己喜愛的領(lǐng)域,走進下一個季節(jié)。
你讓我在另一個季節(jié)的另一個早晨,空前絕后地仰視她們,以沉默的方式,完成對湖水和河水的珍藏。
伏地城
伏地城在午后的鐵卜恰,青海湖在不遠(yuǎn)處微微地泛著波光。一位健談的男子,一直都沉醉在深厚的故事里,風(fēng)幾次吹散他的頭發(fā),他都全然不知。故事的確很美,以至讓我產(chǎn)生一種身入茶馬互市的錯覺。
風(fēng)吹過草尖,一切都顯得十分蕭條,我在不經(jīng)意間打了個冷戰(zhàn)。
我們爬上土城,城是一個完整的四合院。一地殘缺的瓦片,靜靜地躺在那里,呈現(xiàn)歲月的造詣。因了那藍(lán)灰色的久遠(yuǎn),因了那吹過草原1000年的風(fēng),因了音符般的水鳥,我試圖渴望用自身的虔誠去激活一段久遠(yuǎn)的故事。
曾幾何時,吐谷渾的刀光和劍影一定隱匿于城內(nèi)城外,成為南北朝的強盛。每一絲柔和的風(fēng)彌漫著征戰(zhàn)的音訊,深深淺淺的云傳送著哀怨的笛音。
這個廢棄的城池,讓人沉重,讓人有一種深深的不安。不安來自時光的容易過去。千年前的輝煌成為眼前的蕭條,戰(zhàn)火紛飛的豪氣化作四面土坡,月照海湖的寧靜和浪漫化作枯黃的草,這一切的一切都一一走遠(yuǎn)。
男子被夕陽拉長,輪廓如山。
鐵卜恰草原深處,任性的山風(fēng)吹打著狗頭草,伏地城被夜陰包圍。
野牛山
野牛山,一個神山的名字。
山上有雪,那是因為秋天。綿延起伏的雪線,像是一卷獻(xiàn)給神山的經(jīng)卷。大風(fēng)吹起經(jīng)幡呼呼作響。
轉(zhuǎn)山的是一些阿卡,絳紅色的僧衣如一桿桿旗幟,點綴著蕭疏的山林,送出一縷縷青稞燒焦的清香,桑煙成為連接天地的一種神圣。
野牛山,多么安靜,多么空靈,又是多么蒼遠(yuǎn)?。〕塌?,誰會超越這無極的高度,即使超越了,那也不過是雪山本身罷了。
季節(jié)交替,生命輪回,四野彌漫,萬物含煙,一切都返回本真。游牧的日子馬不停蹄,時光攜帶著生靈的氣息,時針慢了下來。
人類在這里,只有膜拜它的空靈,仰望它的高度。
神山在上,寧靜在側(cè),我依偎著雪山,聽著天籟。
隆寶賽乾神山
如果青海湖是西王母遺落在高原的一滴珠淚的話,那么,隆寶賽乾神山是上蒼安放在這里的一顆天珠。
瑤池和天珠相得益彰,熠熠生輝,滋養(yǎng)出大山的神性。
祭祀的桑煙為隆寶賽乾打開一條人神對話的通道,心懷敬畏的朝拜者揣著盛滿信仰的心,匍匐于山下。
拉嘉羅!拉嘉羅!
風(fēng)馬開始飄向天庭,頌詞匯成嗡嗡的聲波,虔誠接近陣痛。
隆寶賽乾神山啊,今夜,我無意離去。我要在你的腳下,為生靈祈福,為命運祈福。
隆寶賽乾山啊,今夜,你多像一尊巨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