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情詩可以寄給誰

是因為冬天，還是因為孤單

北風(fēng)不停地吹

想念停不下來

我想念陽光的味道

想念一朵花兒

想念它，細小卑微的內(nèi)心

淚浸浸，站在田野里

我想念這田野之上

一切溫?zé)?，安靜又不離不棄的植物

哦，每想到一朵狗尾草

我就想寫下一首詩

就想，它毛茸茸可愛的要命的樣子

在一首詩里

疊裝打結(jié)，裝進信封，輕輕

撫了又撫

可是

一首情詩可以寄給誰

精神病人

我痛恨她的不只是

這些年

她說過的夢話，有過的恍惚

時不時，幻覺

在銹跡斑斑的生活里

種過一畦葵花

我還痛恨她的沉溺，懷舊

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悲傷和孤寂

我甚至痛恨

她這些年艱難的返回，又迷途

于更深更遠處，緘默——

面向大海，晴空萬里

可以

隨意被誰命名或定義

啟程

我已經(jīng)備好了行李

小小的簡單的

只裝下單薄的自己

和那些微不足道的牽掛

不要以為

我貪戀著這塵世，勝過

貪戀你的一切

這些年

除了這磕磕碰碰，來來去去

你我

想卸也卸不掉的恩怨與罪責(zé)

它對于我

都將是身外之物

送葬隊伍

幾乎每個清晨

都能聽見那些哀樂和慟哭

混雜在一起，被呼嘯的車載著

從臨街呼嘯而過

一度，我想到天堂

緩慢打開的門和門口迎候的侍者

想到清晨的一片葉子

想到葉子上彌留的露珠

也想到肉體，過程和儀式

一定有些什么

正在別處破土吧

有時我也想一粒種子

在泥土里，興奮，懵懂

一點一點，苦痛，經(jīng)年

與延續(xù)不斷的風(fēng)和流沙握別

一小時光陰

已經(jīng)夠了

只要那一小時光陰

盛放我的少女，與你

錦年，清清亮亮，素簡如田間的細碎花

以及中年，老年，只用來

憧憬，握溫棉軟玉，暖風(fēng)里念——

即使不聚

再也不遇，我已將

最美，最好，最真誠的一生

交給了光陰

你瞧，我已經(jīng)擁有了，那一小時

誰也不能如我般完美，圓滿

誰也不能夠帶走

重復(fù)

不能

站臺

左眼人海茫茫

右眼茫茫人海

當(dāng)我回頭，再一次

看見的是一條聲勢浩蕩的河流

我曾說過

在確定的今天，不確定的明天，它們

從不同的方向而來

蜂擁趕往已知的堤岸或碼頭

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冥想可僥幸

可驚喜著繼續(xù)等待或重復(fù)的了

就像此刻

我站立的腳下的小小站臺，目睹春秋

一言不發(fā)

微涼

嗯，下雨的緣故

體內(nèi)住著一只憂傷的小鹿

特別惆悵

特別靜

我不能輕佻地說出想你

也不能讓沒頭腦的詞

泛濫成災(zāi)

我只能說

秋日剛剛來臨

一場雨

加劇著空氣的潮濕

一定有什么

一定有什么在落下來

一定有什么

在時光盡頭，收攏不住風(fēng)和落葉

一定有什么

讓我長久地仰望

一邊溫暖，一邊荒涼

一邊否認，一邊揪心

一定有什么

在深秋，摁口說出，繼續(xù)著

內(nèi)心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