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濤在口述自傳《一個人和新疆》中的表現(xiàn),一如他的行文,天馬行空,恣意汪洋。好像年輕時候打乒乓球的橫拍(他曾獲新疆自治區(qū)大學(xué)生隊冠軍),而往昔流逝的光陰一幕幕回來,如白色的球體,在他、也在我們讀者眼前電光火石般不停地跳躍。他總能給出非常漂亮的回?fù)艋蛩澜?,在特具風(fēng)格的“周濤式”空間劃出一道又一道令人驚嘆的拋物線。
本書以口述的形式講述一個不平凡年代里的平凡人的故事,進(jìn)而講述美麗遼闊、令人神往的傳奇新疆?;蛟S去過和沒去過新疆的內(nèi)地讀者都知道周濤。在過去的30年里,他的名字,與喀什、夏臺、沙漠綠洲、火焰山、伊犁緊密相連。他筆下那些關(guān)于新疆和西藏的優(yōu)美文字,把遙遠(yuǎn)的西域提升到神性的高度。可以說,這樣一部回憶錄,是一種西部之大美與作者多年在當(dāng)?shù)厣钪畟€人經(jīng)驗以及他的個人魅力相交匯的織體。作為散文大家,周濤縱橫捭闔的筆墨多少有點我即新疆、新疆即我的意味。每當(dāng)寫到新疆,周濤開筆即有舍我其誰躍馬陣前的氣概,其身形與唐代邊塞詩里的“大漠孤煙直”頗能吻合,正如普魯斯特之于19世紀(jì)的貢布雷小鎮(zhèn),波德萊爾之于巴黎,巴別爾之于里海之濱的敖德薩,這種被地理賦予特征和意義的作家不勝枚舉。
本書采訪者朱又可是一名媒體記者,曾在新疆生活多年,對周濤非常熟悉。他們倆在廣州坐下來,共同面對他們心愛的話題——新疆,共同面對與他們密切相關(guān)的一座城市——烏魯木齊。
書中,詩人周濤橫跨多個年代:共和國之初、“文革”、“批林批孔”、改革開放,這讓我聯(lián)想起王蒙:兩人都在新疆呆過,只不過一個時間短些,后來走了,留下一部非常出色的散文集《在伊犁》;另一個少年入疆,是一名徹頭徹尾的文學(xué)的“新疆王”。王蒙的自傳前幾年出版,我沒看。周濤的這本驕揚(yáng)跋扈,我歡歡喜喜看完,想起十多年前和他的見面,想起沒到新疆之前跟他的通信,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慨。想起多年以前,他的那篇《游牧長城》,在中國的大江南北,激起過多少青年對于遼闊西北的憧憬和向往!
我上一次旅行新疆是在2009年,6月??梢哉f,我再也坐不到多年以前喀什街頭那種維族老漢駕馭的小驢車了。在南北疆的鐵路沿線,很多沙漠瀚海的景象,已今非昔比。紅柳綠楊間,塔里木河靜靜流淌。有些歲月的場景,只能到令眾人心儀的特定作者、特定文本中去體驗遨游了。這其實部分印證著文學(xué)、文字的鮮活和力量。周濤先生,是令許多人聯(lián)想到遼闊新疆的最具傳播力的作者,人們都會在第一時間把他的名字和新疆,和烏魯木齊、塔克拉瑪干沙漠劃等號。本書再次讓我們有機(jī)會,從容打量新疆之美。我相信,再讓周濤談一回,他可以談出一部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和新疆》,一樣另類,一樣恣意汪洋,好玩,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