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評論
我是70年代生人,現(xiàn)在閉上眼睛還能想起小時候搞“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場面。大喇叭反復講,還有學生在街頭糾正不文明行為,可30多年過去,行人還是對紅燈視而不見。我不能接受中國人素質就是差的論調,我的理解是,整個社會實際運行規(guī)則,與我們表面說的文明是不兼容的。就像水和油,不互滲。
—— 趙爾君/河南 公務員
誰的小區(qū)
保姆帶著我兒子出門不到10分鐘就悻悻而歸?!芭赃呅^(qū)的保安換人了,不讓我們進了?!彼г拐f。
我們家的小區(qū)只有兩幢樓,幾乎沒有什么空間,更談不上綠化。倒是隔壁的一個小區(qū),高樓建成一圈,中間有個大半個足球場大的綠地,有假山、池塘,風景極好。
可這小區(qū)需要門禁方可進入,之前,保姆或我父母常常帶著我兒子,等有人出入時尾隨而入。時間長了,和保安相熟,兒子嘴又甜,咿咿呀呀地沖他喊叔叔,保安干脆主動開門揖客。
我倒很少帶兒子進去,因為知道隔壁小區(qū)論壇里,有業(yè)主抱怨,自己的小區(qū)快成了周邊小區(qū)的游樂場了。
聽說不能進小區(qū),我就說:不能進就不進了,反正我們也不該進。
父母倒很不樂意,為什么不該進?就進去玩玩,也沒占他們什么。
我挺想跟父母講這個道理,為什么隔壁小區(qū)比我們小區(qū)房價貴了三分之一,物業(yè)費幾乎貴了三倍,不就是因為環(huán)境好嗎?這環(huán)境都是那些業(yè)主花錢買來的,我們不花錢進去玩,幾乎可以算偷。
聽到“偷”字,父母更不樂意了,至于嗎,不就是孩子去玩玩?
這道理或許壓根講不下去。
我覺得,有個大道理,可能很多人都沒弄太清楚。什么是你的,什么不是你的,什么是你的權利,什么是你的義務。弄懂這些,我們就知道,哪些事情該爭取,哪些事情該放棄。
可現(xiàn)在,無論是具體的物權還是抽象的權利,都被攪混成一鍋粥,大家倒也習慣了。該生的氣不生,不該生的氣亂生。糊里糊涂的日子就這么過下去了。
——周興/北京 市民
這一次,我放下了“動機論”
我在1月7日來到牛家溝小學。牛阿汝讓同村的青年騎摩托車到洛陽68路車的終點站接到我。坐在摩托車后座顛簸時,我抓緊座位的邊沿不太敢向路邊瞧。路邊的深溝足夠深,說不怕鬼都不信。山里的冷風打在臉上,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眼淚是可以被凍得掉出眼眶,完全無法控制。
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個老師守著三個學生,每天烤火取暖上課。
魏敏芝有28個學生,牛阿汝只剩3個。
在電影《一個都不能少》中,魏敏芝最終保住了自己的學生。在電影里,作為臨時代課老師,魏敏芝只需要堅持一個月,等原來的老師回來繼續(xù)上課即可完成任務。
在現(xiàn)實中,洛陽伊川縣代課老師牛阿汝是否能保住她的學生,無人知道。在之前的一年半中,她舉債四千元,但學生卻從19個降至3人。她還能堅持多久,自己也不清楚。
牛家溝小學放在席卷全國的“撤點并?!憋L潮中,屬于可能被裁撤的一個“教學點”。如果不是偶然的機會在網(wǎng)絡上形成熱議,這個教學點的消失很快將在一年內發(fā)生:鄰近的小學在競爭生源、老師牛阿汝的工資被長期拖欠、學生們因上級教育部門不發(fā)放考試卷子而無法考試、鄉(xiāng)鄰對牛阿汝的冷嘲熱諷、簡陋的教學工具也常被偷走或破壞……所有的外因,都在對牛阿汝說:“別堅持了,趕快放棄吧?!?/p>
支持牛阿汝每天上課的動力,只剩下三個窮山溝里家境最差的孩子的眼神。
“只要有一個孩子還想上學,我就繼續(xù)教。”
溫家寶總理曾于2011年8月在河北張北縣視察時說:“我們的目標是讓每一個學生都有學上。如果學校撤辦,孩子們上學的路途遙遠,而使孩子輟學,這與我們的政策方針是背道而馳的。”
牛阿汝和他的父親或許都不知道溫總理曾說過這樣的話,他們只是心疼鄉(xiāng)鄰子弟,不愿他們因路途遙遠而每日上學勞累,甚至輟學。
我想不通這個19歲的女孩的執(zhí)拗到底從何而來。她中專畢業(yè),有文化,走出山溝隨便打一份工,可以每月掙一兩千塊。可她選擇守著三個學生在山里受凍,每個月八百的工資卻被教育部門惡意拖欠。
做記者這幾年,我習慣冷眼看人看事。窮盡所有所謂的“動機”后,我第一次愿意用“偉大”二字來稱呼我的一個采訪對象。牛阿汝,一個19歲的青年。有些人的有些行為,不合慣常邏輯,同時也不需要動機,只需問良心。
我開始因為自己職業(yè)習慣形成的似乎四海皆準的“動機論”,感到羞恥。
——商華鴿/本刊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