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運濤
站在城市的高樓,吹風(fēng)
竟感覺渾身的汗毛如良駒,在周身
順著一個方向奔騰,陽光
是一個小女人,對我絕對三從四德
站在城市高樓上吹風(fēng),我就是
君王,沒有人對我提出異議
我吹風(fēng),就是
我吹風(fēng),在一個停滯不前的點上
吹風(fēng),吹南去的鳥群
吹它們來自自然的鄉(xiāng)音
吹它們羽毛間生存的臭味
它們一群群的穿透我,我就感覺
自己從內(nèi)部徹底地輕起來
我的腳下山高水長
我的腳下又空無一物
有時候,海從書頁間涌來
他來不及消化。有時候,海從他的兩瓣嘴唇
間
飛出,像一根鋒利的針。
——更多的時候,海漸漸浸漫
他的身軀,他的血液。
他是一葉帆,
在浪濤之間,輕輕地閃著海鷗之白
暮色中歸來。母親的褲子與路邊的
雜草一路相談:窸窸窣窣的灑了一地。蛙鳴
如燈,一盞
一盞的亮了。鐮刀目光狡黠,伺機割向月亮。
母親體內(nèi)的池塘,水在羽化升仙
幾條魚張開嘴
幾條泥鰍深潛淤泥,閉門謝客
堰渠、山谷、螞蟥及水蛇
遠遠地落在了母親身后。
母親的頭發(fā)蓬亂,如寒冬時節(jié)墳頭的迎春花
暮色,是一頭母獸,而母親是另一頭
——在肉搏著
暮色中,母親歸來。第一腳已是四十年之外
的云煙了
現(xiàn)在,母親用知天命叩響門扉,幾根小火把
在母親兩鬢冷不防地就燃了——
白烈烈的:一家人的表情在照射下,那么清晰
鷹之點評:
敖運濤是以命名取勝的詩人,幾乎每首詩都可見到先聲奪人的妙喻,如《高樓吹風(fēng)》中“渾身的汗毛如良駒,在周身順著一個方向奔騰;陽光是一個小女人,對我絕對三從四德”,這些比喻不但都俏皮得恰到好處,而且都語出自然不見斧鑿痕跡。再如《?!分小昂臅撻g涌來”的隱喻頗有幾分深度意象的味道?!赌荷?,母親割稗草歸來》的“親情感應(yīng)”更是傳神,“母親體內(nèi)的池塘,水在羽化升仙,幾條魚張開嘴,幾條泥鰍深潛淤泥,閉門謝客”,把母子連心血濃于水的美好情感渲染的鮮活生動。當然,在掩藏在鮮活生動背后的是一個兒子濃濃的愛,和愛中夾雜的千絲萬縷的疼,因為時光是頭猛獸,而母親則是另一頭與之搏斗的“母獸”,只不過母親終究要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