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約撰稿人 吳志菲
他是將西方發(fā)展經濟學引入中國的第一位學者,他撰寫的《發(fā)展經濟學》是中國第一部研究此學科的專著,他首次提出“經濟增長”不等同于“經濟發(fā)展”……他,就是被稱為“中國發(fā)展經濟學之父”的譚崇臺。
這位在中國經濟學領域的標志性人物,其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的淵博學識,精湛深厚的傳統文化底蘊,淡泊名利、虛懷若谷的道德人格,誨人不倦、獎掖后學的大家風范,令人敬仰和愛戴。專訪中,記者深深感受到他經濟思想之精湛深厚、治學之認真嚴謹、為人之謙和風趣。老人一再說:“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做得還不夠,深感不安?!?/p>
“我是一個中國人,我的事業(yè)在中國?!?947年底,譚崇臺滿懷報國激情,謝絕師友們的挽留,毅然自美國啟程回國。在途中,他陷入了回憶之中……
1939年,譚崇臺考取了國立武漢大學經濟系。時值抗日戰(zhàn)爭正酣,武大被搬到四川樂山。在那里,譚崇臺總聽到高年級的同學回憶武大校園的美景,美麗的珞珈山、俊秀的東湖。當時的他對珞珈山始終有一種向往之情,曾在詩中寫道:“東湖碧波夢,珞珈翠微心。國破山河在,何年到漢荊。”當時,譚崇臺的國文老師葉圣陶先生在詩后批了這樣一句話:“愛國愛校之心深也。”
譚崇臺回憶說:“當時武大內遷到四川樂山,教學條件相當艱苦。我們的宿舍就是一個當鋪的庫房,又黑又暗,而且非常潮濕。一天三頓全靠‘八寶飯’來維持生活,這‘八寶飯’就是摻有雜糧、沙子的米飯。”
譚崇臺清楚地記得葉圣陶先生“每兩周都會給我們布置一篇作文,我們把作文上交之后,他都會一篇一篇仔細地閱讀,每個學生上交的作文本都會留下他用紅筆修改過的痕跡。葉圣陶先生這種嚴肅認真的治學精神深深地打動了我,在我以后的從教生涯中,時常會想起他在燈下為我們批改作文的情形,不斷地激勵我保持一種認真的治學態(tài)度”。
談起自己的老師,譚崇臺的話語之間流露出深深的敬佩:“朱光潛先生當過我們的外語教師,他常常讓學生們讀詩,體會語言之美;化學教師曾云鶚治學嚴謹,如果問他問題,他一般都能馬上答復,不能馬上答復的,他也會告訴你在哪本書上出現過,甚至精確到第幾頁……” 譚崇臺深有感觸地說:“道德就是知識,一個好的老師可以影響人的一生。因此,我們當老師的一定要在學生面前樹立榜樣,不斷地熏陶和影響他們。”他深情回顧武漢大學的樂山歲月,一切至今仍歷歷在目。
畢業(yè)時,學校把他們一批沒有著落的學生統派到資源委員會。不久,譚崇臺被派到湖南一個廠當會計,隨后又直接被介紹到稅局工作。譚崇臺對這樣的安排毫無興趣,對現實的不滿和對未來的渴望,使他感到十分困惑。
正在彷徨之際,得悉教育部將舉行公開的留學考試,要從數千名大學畢業(yè)生中選取320多人,其中財經類約招50人。譚崇臺暗下決心:搏一搏。經過短暫時間的準備和沉著從容的應試,他以第5名的成績而如愿以償。譚崇臺的第一選擇是世界著名學府——哈佛大學經濟系。
1944年底,譚崇臺實現了走出四川盆地、到外地去求學的愿望,和陳觀烈、陳文蔚等中國留學生踏上了赴美求學的旅程。他們先從重慶飛抵昆明,傍晚乘美軍運輸機在夜色的掩護下,經過“駝峰航線”到達印度,再乘船經澳大利亞、新西蘭抵達美國西海岸,歷時42天。據譚崇臺回憶,每一個路段都有生命危險。用他的話來說,那時候就是命懸一線。
到馬薩諸塞州查里河邊的哈佛大學后,譚崇臺和陳觀烈、陳文蔚等專業(yè)相同、經歷相似、性情相投的中國留學生同吃、同住、同行,形影不離,一時間被譽為“哈佛三劍客”(此前,韓德培、吳于廑、張培剛也有此說法)。譚崇臺至今還記得他們當年在查理河邊芳草地上月夜漫步、談古論今、切磋砥礪的情景?!岸嗲椴槔砗舆呍?,年年猶憶三人行”的詩句,就是他對當年友誼的追憶。
往事悠悠,求索如歌?!拔以诠鸫髮W呆了兩年,給我的感覺就是哈佛大學的競爭十分激烈,時刻都面臨著被淘汰的危險。在校期間,學校要求每個學生至少要完成4個學年課程的學習,并且要求學生的3門基礎課程和1門專業(yè)課的考試成績必須保持在B+(相當于80分)以上。每一個哈佛研究生都會面臨3道關卡:第一關,即基礎和專業(yè)課的成績必須保持在B+以上,這道關卡往往會淘汰一批人;第二關,即‘通考’(綜合考試),往往這一關是最難通過的。我當時參加‘通考’的時候有4位世界知名教授輪番提問,他要求我必須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用英語作出回答。那次‘通考’歷時兩個多鐘頭,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第三關,如果繼續(xù)攻讀博士學位還要參加論文答辯,雖然這是最后一關,但仍有一些學生在這一關遭遇淘汰。因此,在哈佛大學讀書并不是一件非常輕松的事情,時刻都面臨著被淘汰的危險,你必須用功學習?!?/p>
1947年初,受國際著名經濟學家熊彼特、列昂惕夫、漢森的指導和教誨,在哈佛大學經濟系正處于鼎盛時期完成學業(yè)并取得碩士學位的譚崇臺,到華盛頓遠東委員會任專門助理,進行戰(zhàn)后日本經濟和賠償問題的研究工作。在這里,他得心應手,先后撰寫了《“論日本賠償問題”》、《“生產因素四分法”與革命》、《凱恩斯在經濟理論上的貢獻》等論文,待遇也很優(yōu)厚。然而,譚崇臺深切地感受到,“江山信美非吾土”,作為華夏子孫,不如歸國傾全力。譚崇臺坦言:他1948年回國自然而然,在思想上沒有什么太大的阻力。正像中小學生放學必須回家一樣,作為異域求知的學子回到祖國的懷抱,天經地義。
為此,年僅27歲的譚崇臺謝絕了眾多師友的挽留,回到了風雨飄搖的祖國,后受時任武漢大學校長周鯁生之邀,回到“從未謀面”的地處珞珈山的母校武漢大學執(zhí)教?!拔仪宄赜浀檬窃?948年3月1日回到母校,之后就擔任起副教授的職務。”
此時的國統區(qū)正處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期,譚崇臺月薪是9000多萬法幣,但在市場上只能買到6瓶醬油,這使只帶了兩個鋪蓋卷的譚崇臺夫婦陷入了困境。就在這時候,兒子譚力文呱呱墜地,這讓他們又喜又憂——他們拮據得連孩子出生的費用也支付不起。幸好得到復旦大學陳觀烈教授的匯款支援,他們才得以解除困境。
讓譚崇臺高興的是:“當時的武漢大學是非常輝煌的,師資隊伍異常壯大,有貨幣銀行學專家楊端六先生、財政學專家劉炳麟先生、會計學專家戴銘巽先生等,周鯁生先生又招納了一大批著名學者,如張培剛先生、韓德培先生、吳于廑先生、吳紀先先生等學術界的精英。在這一批人的帶領之下,學校的學術氛圍和學習風氣特別濃厚?!睆拇?,他扎根珞珈山。正因為這些知名學者一道辛勤耕耘,開拓進取,共同開創(chuàng)了中國經濟學界的“珞珈學派”。當時的武大經濟系,由于聚集起了如此一批年齡最輕、知識也最新、并且陣容齊整的師資隊伍,學術水平也隨之而躍居全國前列。
武漢解放前夕,譚崇臺參加了地下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教育協會”。1952年他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并先后擔任了武漢大學校務委員會副秘書長、經濟系副主任等職務。1957年后,譚崇臺雖曾受到不公正對待,但他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祖國的信念一如既往。
1980年,譚崇臺再度赴美訪問,一家電臺的記者采訪時向他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了解你在中國革命勝利前夕離美返國,當時你下這一決心時感到困難嗎?幾十年后的今天你有何想法?”譚崇臺回答說:“我對美國人民懷有美好的情感。但是,我是中國人,應該回去給中國做點事情。當年我就是這樣下了決心的,現在我也毫不感到遺憾?!?/p>
1989年1月至7月,譚崇臺又應邀去美國講學,他的妻子也同行。這期間北京發(fā)生了學潮一些美國人士極力勸他滯留不歸,并提供多種工作機會由他選擇。但他一一婉言謝絕,如期回到祖國。
在1958年“反右”運動中,譚崇臺被迫離開武漢大學經濟系到外語系教英語。隨著“文化大革命”等運動開始,譚崇臺一教英語就是20年。
譚崇臺內斂和“與世無爭”的稟性,使他在10年內亂中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潛心于教學,這實乃整個經濟學界的幸運。他常說:“我痛心的是經濟學的停滯和倒退?!辈贿^,他在20多年中還是不斷寫作,盡管不能發(fā)表,文稿不少在“文革”中散失了,從而形成一段學術履歷“空白”。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譚崇臺重新回到經濟系。待他能夠重操舊業(yè)的時候,已經是年近花甲之人了,但是學術青春才剛剛開始。他不僅以極大的熱情投入教學和科研,而且還擔負起武漢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校務委員會委員和武漢大學出版社副總編輯等行政和業(yè)務領導工作,為武漢大學及其經濟管理學院(后名商學院)的建設和發(fā)展作出了很大貢獻。
20世紀80年代以來,譚崇臺致力于發(fā)展經濟學的引進、推進、教學和研究,認為發(fā)展經濟學這一門新興的學科所研究論證的問題,是一切發(fā)展中國家謀求經濟發(fā)展所必須通盤考慮的問題,也是中國長期以來在經濟建設中作出很大努力去解決而尚未得到妥善解決的問題。他深入發(fā)展經濟學理論的研究,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在他看來,發(fā)展經濟學是以發(fā)展中國家的特點和特殊的經濟問題為分析出發(fā)點而形成的一種理論體系和方法論,盡管還帶有殖民經濟學的痕跡,應該予以揚棄,但是總體上適應發(fā)展中國家的實際,有些理論對發(fā)展中國家有啟發(fā)作用和借鑒意義。他說,當前我國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就必須了解對手,懂得并研究當代西方經濟學。
譚崇臺提出在系統、全面了解西方發(fā)展經濟理論的同時,應當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聯系我國的實際,對那些理論進行解剖和分析;還應當根據發(fā)展中國家、特別是我國的經驗,建立新型的發(fā)展經濟學。這些年來,他研究了國外一些著作中五花八門的體系構造,并結合中國實際,提出了一個獨特的發(fā)展經濟學理論體系,它包括:發(fā)展經濟學的對象和方法、學派和基本理論、經濟發(fā)展因素分析、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與政策、經濟發(fā)展的機制、經濟發(fā)展的外部條件及實證研究等。
1984年,他在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發(fā)展經濟學》是國內第一部系統評述西方經濟發(fā)展理論的專著。在書中,他第一次從發(fā)展經濟學的興起和演變的角度概述了發(fā)展經濟學的框架;從有關經濟發(fā)展問題的各個側面,系統地介紹了主流派發(fā)展經濟學的基本理論,適當介紹了非主流派的發(fā)展經濟學家的一些思想;考察并分析了發(fā)展中國家在30年間經濟發(fā)展的成就和問題;還對發(fā)展經濟學進行了客觀的評價,指出了它的庸俗性和一些可借鑒的成分。
1989年,他主編出版了被列為國家教委“七五”規(guī)劃高校重點教材的《發(fā)展經濟學》(上海人民出版社),該書被國家教委授予國家級優(yōu)秀教材一等獎,并被推薦為全國研究生通用教材。
1993年,他主編的《西方經濟發(fā)展思想史》(武漢大學出版社),被譽為國內外第一部以經濟發(fā)展思想為脈絡的西方經濟學說史,后獲第三屆“國家圖書獎”。言及發(fā)展經濟學起點,譚崇臺認為:盡管經濟發(fā)展思想源于15世紀至17世紀的重商主義,并且二戰(zhàn)以后的經濟重建問題也重新引起了西方經濟學家對發(fā)展問題的重視和關注,許多關于發(fā)展問題的著作因此廣泛流行,但是這些思想視野是狹隘的,缺少實證分析與系統性,還遠遠沒有具備一個學科形成的必要條件。因此,他率先提出“1945年以前的發(fā)展經濟學”并不存在,為發(fā)展經濟學確定了起點。他把發(fā)展經濟學分成3個階段,即:20世紀40年代末至60年代中期以結構主義為主導思想的第一階段;60年代末期開始以新古典主義思路為主流的第二階段;80年代開始進行到以新古典政治經濟學為主導思想的第三階段。他強調,發(fā)展經濟學是一門年輕而充滿著生命力的學科,由于歷史、文化、社會狀況各有不同,發(fā)展中國家經濟發(fā)展的初始制度基礎具有極大的異質性和特殊性,不同的發(fā)展中國家提供豐富的發(fā)展經驗,將會是發(fā)展經濟學永不枯竭的源泉。
他認為:當代的發(fā)展理論中吸收了不少經濟學說的經濟發(fā)展思想,因而對待經濟學說史并不能單純地以價值理論和分配理論為主線進行以批判為目的的研究。
譚崇臺伉儷情深白頭偕老樂享天年
長期從事西方經濟學的教學和科研工作的譚崇臺,被認為是將西方發(fā)展經濟學引入中國的第一人。可以說,譚崇臺的名字同發(fā)展經濟學緊緊連在一起。他認為,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研究發(fā)展經濟學對我國制定科學的發(fā)展戰(zhàn)略政策、少走彎路具有重要意義。
譚崇臺對可持續(xù)經濟發(fā)展進行了開拓性研究,并對“資源耗竭論”和“資源自然平衡論”提出了批評。同時他強調:要區(qū)分經濟增長和經濟發(fā)展這兩個不同的概念,不能以經濟增長的速度代替經濟發(fā)展的效果。譚崇臺說,經濟增長指社會財富或總產出的增長。衡量經濟增長通用尺度是GDP(國內生產總值)或GNP(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率?!癎DP是一定時期一國國土范圍內本國和外國居民所生產的最終產品和勞務的價值總和。GNP是一定時期一國國民在國內外所生產的最終產品和勞務的價值總和。由于計算方法不同,兩者數值不完全相等,但增減趨勢是一致的,現在,更多的人傾向于使用GDP?!苯洕l(fā)展指隨著經濟增長而發(fā)生的社會經濟多方面的變化,如投入產出結構的變化,一般生活水平和分配狀況的變化,衛(wèi)生健康狀況的變化,文化教育狀況的變化以及自然環(huán)境和生態(tài)的變化??梢?,經濟增長內涵較狹,經濟發(fā)展內涵較廣。他說,經濟增長是一個數量概念,經濟發(fā)展在一定范圍內可以量化,但更偏于是一個質量概念?!敖洕鲩L是經濟發(fā)展的動力和手段,經濟發(fā)展是經濟增長的結果和目的。沒有經濟增長,不可能有發(fā)展?!?/p>
譚崇臺一針見血地指出:盡管經濟增長是經濟發(fā)展的必要的、先決的條件,但經濟增長并不自然地、必然地帶來經濟發(fā)展?!叭绻哂惺д`,或體制不健全,就可能出現增長雖快而發(fā)展滯后,甚至‘有增長而無發(fā)展’的情況。例如,經濟增長了,但經濟效益提高緩慢或下降;生產增長了,卻實際上是經濟上的虛耗,產值增加,但產品質量低劣,不為市場所接受,或產品具有一定質量,但缺少需求,不能實現其價值;生產增長了,但消耗了過多的資源和能源而附加價值卻不高;生產在某些方面的增長,從微觀、局部、短期看似有一定的、甚至相當大的經濟效益,而從宏觀、全局、長期看卻造成很不好的社會效果,如有害人民健康,污染自然環(huán)境和破壞生態(tài)平衡等;經濟增長雖快,但分配不公,收入差距擴大,城鄉(xiāng)對立以及其他社會問題日益激化;為了追求高增長速度,不考慮人民承受能力,不計社會代價,結果不但不能促進經濟發(fā)展,反而造成經濟倒退?!?/p>
在確定經濟增長的速度時,要考慮經濟發(fā)展究竟取得什么樣的效果,社會目標究竟會不會完美實現。譚崇臺的話語重心長。他說,決不能把經濟增長指標等同于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或者把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簡單化為經濟增長指標?!霸陂_發(fā)項目時,不要只著眼于它本身經濟效益,而要關注它的社會經濟效果和影響。對每項投資項目,都要進行科學的項目評估,作出社會成本和社會收益的分析和論證。對一切經濟工作的考察都應當把視角從經濟增長擴大到經濟發(fā)展。只從經濟增長的觀點看經濟工作,看見的往往只是眼前的、自身的價值,而忽視的往往是長遠的、外部的害處,以致不可能權衡取舍,作出正確的決策。從經濟發(fā)展的觀點看經濟工作,可以看見長遠的、全局的利害得失,從而有利于權衡取舍,作出正確的決策。一言以蔽之,經濟發(fā)展才是硬道理?!?他認為,當前以民為本、統籌兼顧、促進經濟平衡快速發(fā)展的科學發(fā)展觀是對經濟發(fā)展問題認識的一個飛躍,有利于中國經濟建設“又好又快”發(fā)展。
寄望盡早解開發(fā)展中大國最復雜、最艱深的經濟學上的“哥德巴赫猜想”的譚崇臺,學貫中西、博古通今。與他交談時,他往往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與其杰出的理論成就相媲美的是他淡泊名利、虛懷若谷的崇高道德人格。他經常提醒學生和自己:“做學問之前要先學會做人,七分做人,三分做學問;要始終保持謙虛學習的心態(tài)。我的觀點不一定正確,你們可以隨時進行批評。”
幾十年來,譚崇臺不僅桃李馨香遠播,培養(yǎng)了一大批經濟學理論研究與實踐人才,還以擔任社會職務、研究報告等方式,積極為國家經濟建設獻計獻策。直到今天,已耄耋之年的譚崇臺仍然奮戰(zhàn)在教學和科研第一線,仍然保持著學術上的朝氣、敏銳與激情。他嚴謹的學術品格、與時俱進的前衛(wèi)理念、高尚的思想情操,深深影響了一茬一茬的學子。至于他自己,他以為不過是一名“稱職的教書匠”。
學高為師,德高為范?!吧鲜兰o80年代學經濟的大學生沒有一位沒讀過譚先生的經濟學著作?!蔽浯笮iL顧海良評價,譚崇臺不但將《西方發(fā)展經濟學》引入、介紹到中國,還不斷地追蹤、深化,把它和中國實際結合起來。顧海良說:“國內的發(fā)展經濟學著作基本都是譚崇臺閱讀大量外國著作介紹過來的,當時很多詞語根本沒有中文翻譯。增長點、發(fā)展極、二元結構、農業(yè)剩余勞動等都是由譚先生翻譯出的。不僅為學術界普遍接受,而且成為廣大民眾口中常用的名詞?!?/p>
盡管頭發(fā)斑白,但是譚崇臺精神矍鑠、步履穩(wěn)健、耳聰目明。譚崇臺笑著說,“現在家里的人說悄悄話我都能聽到,耳朵一點也不聾”。說到養(yǎng)生,他這樣總結:“我有3條經驗。一是有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我一輩子生活都很有規(guī)律,從來都不‘開夜車’,每天都在11點以前休息。二是保持心態(tài)平穩(wěn),一輩子心淡如水,上升時不得意,失意時不沮喪。另外,還需要有一個和諧美滿的家庭。”老人慈祥隨和,思路清晰。
在武漢大學商學院副院長、兒子譚力文眼中,譚崇臺是他的嚴師和慈父,他在自己主編的第一部著作的前言中寫道:“感謝我的父親譚崇臺教授,他一直關注著我的工作,并一直是我人生道路和教學、科研工作的嚴師和慈父。”對于兒子的成就,譚崇臺則說:“我在專業(yè)上是沒有幫他什么,我教給他的只有一句話:做人要有好的人品。幾十年來,在他失落時,我鼓勵他,用品質和自己的行動來引導他?!?/p>
采訪結束后,譚崇臺贈記者一部43萬字的《譚崇臺選集》。細細翻閱這部凝聚他學術成就的著作,品味到他經濟思想的博大精深,一個個富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學術觀點讓人大開眼界。翻到后記,記者感動了:“只要一篇文章還有正確的方面,錯誤的東西就讓它保持原樣,使讀者可以看出我曾經何等淺薄而現在是何等需要不斷探索,從而對我的一生有較全面的了解。”透過這些文字,記者讀到了老先生嚴謹的治學態(tài)度。難怪他年已高齡仍然堅持給博士生上課,并從不遲到一分鐘,講稿也是經過仔細推敲并不斷更新。他說:“如果我還是沿襲老一套的思想和觀點去隨便應付一下,這樣做不僅對不起學生,更愧對自己?!?/p>
博學、嚴謹、謙虛、淡泊,這是老一輩知識分子獨特的人格魅力。這一切,在譚崇臺身上得到體現。他不愧是中國發(fā)展經濟學領域的一面旗幟!
譚崇臺中國“發(fā)展經濟理論之父”
(扉頁故事詳見本期第3388頁)
譚崇臺,四川開縣人,著名經濟學家,有“中國發(fā)展經濟學第一人”之譽。1920年6月出生于四川成都,1943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經濟系。歷任華盛頓遠東委員會專門助理、武漢大學校務委員會副秘書長、武漢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等;出任過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經濟發(fā)展研究中心名譽主任、全國高校社會主義經濟理論和實踐研究會領導小組成員等;現為武漢大學校學術委員會顧問、商學院名譽院長、經濟發(fā)展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主席兼名譽主任、博士生導師。系中華外國經濟學說研究會名譽會長、中美經濟學說交流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