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笑舒
他又這樣了。拿著一張勉強及格的卷子,沒心沒肺地笑著。
他一臉淡然,仍不知死活地玩兒新下載的賽車游戲,書包踢到床腳,被他涂鴉得面目全非的語文書悻悻地露出一角。試卷被他遺忘在3D賽車世界之外。
身為他的堂哥,因為看不慣他爛到讓人當草稿紙都羞愧的試卷,所以我總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叨。
那個夏天,無意地翻開他的練習簿,上面畫滿了讓我嗤之以鼻的夢想。我隨手拿起紅筆,在上面寫了希望他好好學習之類的屁話,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一心看著在外嬉戲的頑童,全然沒有留意我的小動作,他知道走不出這牢籠。只得把筆從左手轉到右手再轉到左手。突然,他回頭望著我,怔怔地問:“你將來想要蘭博基尼還是瑪莎拉蒂?”我因他無厘頭的問題頓了頓,很快又冷言冷語道:“反正你都送不起。”他低下頭,不再言語。我有點兒慌,剛想開口道歉,耳畔響起他神經(jīng)質的笑聲:“呵,你低估我了!我被他超自大的回答搞得又惱又氣。隨手抓了一張試卷朝他那張笑得抽搐的臉扔去,撇下一句:“考到80分再說吧?!北惴餍涠?,只剩他一人在癡笑。
三年后,他的家里發(fā)生了變故,伯父伯母離婚了,他和伯父一起住。
再見他,是六年之后。
我哄著小外甥女,估摸著是餓了吧。這小家伙,在自己的周歲酒宴上也不安分,這肉嘟嘟的小臉,好生可愛。聽見走廊上傳來青澀的男聲,無暇顧及那是誰,只一心哄著小祖宗。門“嘩”地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可一世地橫在門口,猛地抬起頭:一張沒有青春痘的臉,胡楂也沒有,我愣住了。他僵硬地笑了,我失聲喊道:“不會吧?”那種激動,刻骨銘心。我簡直想抱住他,然后罵一頓,但是我沒有,只是踮起腳,撓亂了他的頭發(fā)。
他帶我見了比他命還重要的自行車。他恨當年自己的幼稚自大,向我述說了他的賽車夢,說完后停了三四秒,一臉天真地問:“你不笑話我嗎?”我捶了他一拳,“當然笑,笑你傻,還不給我買跑車?”他一愣,隨即又放聲大笑。他的笑既瀟灑,卻又凄涼。
我緩緩問:“你爸爸……”
他眼一閉:“一切不由我定,我的青春才不甘停留在他們的喧囂下,對吧?”
“嗯?!?/p>
“我走了?!?/p>
“嗯。”
他跨上愛車,朝他的未來前進,不為任何人牽絆。而我只望著那冰冷的車尾消失在我的視線。
再不追夢,我們的青春就消失了。
(指導老師:徐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