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軼普
(周口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河南 周口 466001)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早在孔子或前孔子時期,中國的詩歌就非常發(fā)達。詩歌翻譯與模糊性之間存在著緊密的聯(lián)系。詩歌翻譯的過程中到處都滲透著模糊性,若要使譯語讀者能獲讀者得與原語相同的美感,翻譯就不單單是純粹的文字形式上的轉換,更多是要求譯者在深刻地理解原作的基礎上進行的再創(chuàng)作,但是在這種二度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自然不可避免會有美感的磨蝕,本文就古典詩歌翻譯的模糊性美感磨蝕及如何挽留進行探討。
接受美學理論是一種文學批評理論,其直接理論是著名的德國哲學家伽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的闡釋學(Hermeneutics),其后是由伊瑟爾(Wolfgang Iser)和姚斯(Robert Jauss)發(fā)展起來的。這一理論的突出在于它大大地提升了讀者的地位,把文學鑒賞的重心從作者和作品轉向了讀者,出現(xiàn)了“讀者中心論”?!捌诖曇啊笔墙邮苊缹W中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它“主要指讀者在閱讀理解之前對作品顯現(xiàn)方式的定向性期待,這種期待有一個相對確定的界域,此界域圈定了理解之可能的限度”。任何一個讀者在其閱讀任何一部具體的作品之前,都已處在具備一種現(xiàn)在理解結構和先在只是框架的狀態(tài),對于同一部作品的閱讀和欣賞,不同的讀者會有不同的理解和看法,由于這種期待視野的差異性,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而在閱讀作品的過程中,作者一方面會幻想原來的閱讀記憶應利用已有的知識結構來幫助閱讀的進行,同時激發(fā)讀者開放某種特定的接受趨向,使讀者對新的作品產生期待態(tài)度,另一方面,新的知識會進入讀者的知識結構,對已有的之手記憶進行修改、調整使閱讀繼續(xù)深入下去,同時使讀者的期待視野在閱讀過程中作出不斷的變化和調整,并重建新的期待視野。因此,讀者的期待視野必須要不停地被打破,被超越,被創(chuàng)造,而語言的模糊性,也就是譯文的模糊性,就更能“激發(fā)讀者開放某種特定的接受趨向,喚醒讀者以往閱讀的記憶”,就更能拓展讀者的“期待視野”,而精確表達從根本上缺乏了激發(fā)或拓展讀者“期待視野”的機制。翻譯的模糊性,是英語和漢語兩種語言的特征的需要,是翻譯美學的需要。
詩歌具有模糊性——含蓄、復義、多解、不確定性。詩性文本的表達方式也是模糊的,一般而來說,非詩性文本力求話語的準確,清晰,以排除干擾,消除歧義,在表達方式上也多采用直陳式,做到交流過程中的高保真;而詩性文本中交流的主要是一種情感,而情感追求的是一種感染力,它是一項不能進行科學分析的模糊信息,它只能靠主體調動自身的情感體驗去感受。而接受美學中的空白、未定性也更有助于讀者拓展創(chuàng)造空間,在原作與譯作之間達成更加良好的審美交流。以下將從接受美學角度出發(fā),以李商隱的《無題》三個譯本進行比較為例,對古典詩詞英譯進行具體討論。
無 題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
李商隱是晚唐浪漫派詩人,詩的內容撲朔迷離,一向有詩謎之稱,回顧詩人的一生,生在晚唐那個盤鎮(zhèn)割據,宦官專權的動亂年代,他的一生為黨爭所累,志不得展的不幸遭遇形成了詩歌內涵豐富而復雜,感情真摯而強烈的風格。當時晚唐的詩風盛行唯美,李商隱學李賀的象征手法作詩,形成了奇詭而凄美的詩作,其表達方法間接,效果朦朧神秘,他的復雜心境與現(xiàn)實厲害相成映趣。此外,李商隱對道教有著相當程度的認真,也很有興趣,這從其好用仙典可以看得出來,名曰無題,可同時包含“有”“無”,這都是受到了老子的啟發(fā)。文中的這首《無題》,追憶昨夜與意中人共預盛會的場景,詩人回想昨晚宴席之間,燈紅酒暖,觥籌交錯,藏鉤射覆,笑語喧闐的場面,是何等地熱烈醉人,尾聯(lián)則回憶今晨離席應差時的情景和感慨。昨夕的歡宴徹夜到曉,樓內笙歌未歇,樓外鼓聲已響,詩人自嘆像隨風飄轉的蓬草,身不由己,不得不去秘書省應差,開始了又一天寂寞無聊的校書生涯,而與席上的意中人則后會難期了。豈獨相思苦,長嘆業(yè)未成。戀情阻隔的悵惘與身世沉淪的感嘆交匯于詩人胸中,使此詩的內涵和意蘊得到了擴大和深化,在綺麗流動的風格中有著沉郁悲慨的自傷意味。感情真摯纏綿,不過也有的人認為這是一首政治詩。以下是這首詩的三種譯文:
Last night’s stars, last night’s winds,
By the West wall of the painted house, east of the hall of cassia.
For bodies no fluttering side by side of splendid phoenix wings,
For hearts the one minute thread from root to tip of the magic horn.
At separate tables, played hook-in-the-palm.
The wine of spring warmed.
Teamed as rivals, guessed what the cup hid. The candle flame reddened.
Alas, I hear the drum, must go where office summons,
Ride my horse to the Orchid Terrace, the wind-uprooted weed my likeness.
(A. C. Graham)
For the stars, for the wind, last night we met
East of cassia hall, west of bower of art.
We have no wings to fly side by side. Yet
One sharp arrow wounded yours and my heart.
Warmer than spring wine, you hint how to bet.
Burning like candle fire, I guessed truly smart.
Alas, called morning drums. Stumbling on street,
To duty at Royal Library, was this torn sheet.
(Huang Furu)
As last night twinkle stars, as last night blows the breeze
West of the painted bower, east of Cassia Hall.
Having no wings, I can’t fly to you as I please;
Our hearts at one, your ears can hear my inner call.
Maybe you’re playing hook-in-palm and drinking wine
Or guessing what the cup hides under candle red.
Alas! I hear the drum call me to duties mine,
Like rootless weed to Orchid Hall I ride ahead.
(Xu Yuanchong)
“昨夜星辰昨夜風”:“昨夜”二字連續(xù)出現(xiàn)了兩次,提示了詩人是在今天回想往事,“昨夜”二字的情感含量大,說明詩人的記憶刻苦銘心。黃的譯文中多加了“met”,在原文中其實并不曾有這層含義,可見此處的自行發(fā)揮反而對原詩不夠忠實。從語法結構來看,這兩句屬于超常組合型的語句,沒有明顯的主語、謂語、賓語,這就使得整個句子具有模糊性,它像兩幅畫一樣呈現(xiàn)給讀者,讓讀者自己去解讀。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兩句是原詩的精華所在,又是相互關聯(lián)的,雖然句中用了兩個典,但是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有用典的痕跡。用典的翻譯確實是中譯英的大難題,實譯太實,虛譯太虛,很難找到中間地帶。在三個譯文中,對典的翻譯,Graham最忠實于原文,雖然“phoenix wings”和“magic horn”給讀者帶來了形象的視覺效果,但是其“神似”方面還遠不如許翻譯來得更妙,而許與黃的譯文皆采用的是意譯手法,黃用丘比特之箭來替代也未為不是一個巧思,對于讀者來說,這種精確手法的翻譯更易于理解,更符合讀者的期待視野,但同時卻不能給讀者創(chuàng)造新的期待視野。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中文語法跟英文語法在這里就盡顯不同了,中文中形容詞特性活潑,特別是古文中同時兼動詞的部分功能,使得翻譯起來很困難,“暖”“紅”兩個字是相對應的,黃譯中“hint how to bet”是一錯誤,送鉤是藏鉤的別稱,并無暗示之意。這一翻譯新加的暗示之意,大大破壞原文的本意,是翻譯的忌諱。Graham將“暖”“紅”譯為動詞 “warmed” “ reddened”,形美、音美,但是整篇譯文下來比較冗長,不夠精簡,雖然譯者比較忠實于原文,整體美感還是比不上許、黃之所譯。許則一貫采用其重現(xiàn)原文美感手法,而不是遵照逐字逐句的對照翻譯,但在翻譯的忠實性上有所偏頗。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許的翻譯很好地傳達出了原始的神韻,既告訴了讀者談論的大體內容,又遺留了意義空白,可以引起讀者無盡的想象。伊瑟爾認為,文學作品是 “something like an arena in which reader and author participate in a game of imagination.If the reader was given the whole story,and there was nothing for him to do,then his imagination would never enter the field,the result would be the boredom which inevitably arises when everything is laid out cut and dried before US”(Iser,1974: 97),而詩歌作為文學作品中的一部分,其留給讀者想象與發(fā)揮的空間必定要比散文,小說等其他語體要來得大一些。在這三個譯本中,譯者不是只在內容上忠實了原文而缺失了神韻,就是只憑借自己的理解發(fā)揮重新改寫,并沒有對古典詩歌的美做到極致。因此對詩歌翻譯做到“信”,“達”,“雅”的同時又能超越讀者的期待視野是需要極高的語言文學功底和對兩種文化的差異有著很好的把握。
由于漢語民族跟英語民族在思維上面存在著差異,對于審美意識,漢英民族自然也會表現(xiàn)得不一樣。中國的傳統(tǒng)思維是一種具象思維(形象思維),總是在一種形象的運動與轉換中一個由未知到已知的轉換過程;西方民族發(fā)展的是一種理性思維,是通過判斷、推理實現(xiàn)對事物的認識。翻譯是一種雙語轉換活動,譯者語言功底的薄弱只會使自己的譯文平淡如水,甚至錯誤迭出。而模糊語言往往閃爍著知性和理性的美,有時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卻是難得模糊,再加上詩歌與模糊語詞本身具有音樂感,這就更增加了翻譯難度,由于漢語中模糊語的運用頻率較之英語要相對高些,因此我們要提高多模糊語言的領悟能力。
[1] 陳春燕. 試論英語文學中美學的模糊性與翻譯[J],嘉興學院學報,2002,(1) .
[2] 胡和平. 模糊詩學[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
[3] Ise,W. The Act of Reading: A Theory of Aesthetics of Response[M].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gs University Press. 1978.
[4] 黎千駒. 模糊修辭學導論[M]. 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06.
[5] 毛榮貴,范武邱. 英漢翻譯技巧示例[M]. 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2.
[6] 毛榮貴. 翻譯與美[M]. 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
[7] 王乃霞. 模糊學與文學翻譯的神似[J]. 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4, (3).
[8] 蕭立明. 英漢比較研究與翻譯[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9] 姚斯.接受美學與接受理論[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
[10] 朱立元. 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