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麗

(安徽大學，合肥230039)

在對《詩經(jīng)》中的敘事藝術進行探討之前，我們必須先弄清楚何為敘事。在中國的文字中“敘”與“序”是一樣的，敘事經(jīng)常被稱為“序事”，例如《周禮·春官宗伯·樂師》一節(jié)中說:“樂師掌國學之政，以教國子小舞。……凡樂掌其序事，治其樂政?！碧拼Z公彥疏:“掌其敘事者，謂陳列樂器及作之次第，皆序之，使不錯謬?！保?］賈公彥用“敘事”來解“序事”，雖然講述的是樂器在空間上陳列的順序和音樂的演奏時間，但已經(jīng)將時間和空間的位置與順序放在考慮之中了。“敘事”一詞直到唐宋時期才作為一種真正的文學術語而出現(xiàn)。唐代的劉知幾在其著作《史通》里特設了《敘事》篇，來探討歷史書的編寫方法，并認為“國史之美者，以敘事為工”。中國最早的敘事文字是簡練實用的，常見于商代的卜辭之中，比如《卜辭通纂》第三七五片:“癸卯卜，今日雨，其自西來雨，其自東來雨，其自北來雨，其自南來雨?”［1］占卜的日期、內容有了，而且還是以一種開放性的提問為結尾。在《說文解字》中“史”和“事”是放在一起的，“史，記事也”，“事，職也，從史”，史官記事，所以古代的敘事性作品通常與史事相關，歷史敘事在文學史上占有很重的分量，比如《左傳》、《史記》、《漢書》等都是史書，同時也是優(yōu)秀的敘事作品。

由此，在眾多的理論闡釋中，學術界對“敘事”作出了如下的界定:“確定一段話語、一個句子是不是敘事，可以從可否以這段話語或句子作為核心，逐漸擴充為一個或大或小的故事、甚至于一部敘事作品來確定。”［2］毫無疑問，根據(jù)這個標準《詩經(jīng)》中的敘事作品不乏少數(shù)，例如《氓》、《七月》、《將仲子》等等。下面，我們將從《詩經(jīng)》的敘述人稱、敘述順序等幾個方面來進行探討。

一、敘述的人稱方式多樣

(一)第三人稱敘事

在上古時代，第三人稱代詞只有“之”與“其”，“之”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他的”、“她的”、“它的”，而“其”則相當于“他”、“她”、“它”。以第三人稱來進行敘事，在《詩經(jīng)》中是非常常見的，例如《周南·桃夭》、《召南·鵲巢》、《邶風·燕燕》等。《桃夭》是首祝賀女子新婚，祝福其婚姻美滿的詩，在贊美新娘年輕美貌的同時，不忘叮囑其要和順并善待婆家人，“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之子于歸，宜其家室”、“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儿o巢》則使用了第三人稱的方式描述了貴族小姐出嫁時的壯觀場面，“之子于歸，百兩御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燕燕》是一首國君送妹遠嫁的臨別詩，詩人以雙燕齊飛起筆，寄寓了昔日兄妹如雙燕般相親相隨，而今就要天各一方的不舍之情，“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燕燕于飛，頡之頏之。之子于歸，遠于將之”、“燕燕于飛，不上其音。之子于歸，遠送于南”。

使用第三人稱進行敘述是從與事件無關的第三者的角度所進行的，沒有任何視角的限制是這類敘述的特點。在這類敘述中敘述者可以了解過去、預測未來，他可以在同一個時間段出現(xiàn)在不同的地方，甚至還可以走進人物的內心去探尋人物內心的秘密，這是其他敘述方式所不能達到的。正因為這種敘述方式所具有這些特點，所以在我國傳統(tǒng)的敘事作品中經(jīng)常使用它，例如《水滸傳》、《紅樓夢》等。

(二)第一人稱敘事

古代，第一人稱代詞有“吾”、“我”、“予”(余)三個，其中“我”和“予”(余)可以用作主語、賓語和定語，而“吾”在一般情況下不能用作賓語。在《詩經(jīng)》中使用第一人稱來進行敘述的作品的數(shù)量非常多，甚至超過了第三人稱，例如《邶風·柏舟》、《衛(wèi)風·氓》等等。《柏舟》是一首婦人不得志于丈夫而自傷之作，“我心匪鑒，不可以茹”、“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主人公以此來表明自己對丈夫的真心不變，這些詩句甚至都被后世的文人所使用，如漢樂府詩《孔雀東南飛》?！睹ァ肥且詶墜D的口吻訴說主人公的不幸，男子在求婚時裝模作樣，“匪來貿絲，來即我謀”，成婚時是“以爾車來，以我賄遷”，成婚之后，便叫其操勞家務，還對她粗暴無禮“自我徂爾，三歲食貧”，到最后女子終于醒悟過來“及爾偕老，老使我怨”，要與丈夫恩斷義絕。

在以第一人稱為主要敘述方式的文學作品中，敘述者具有雙重身份，他既是事件的講述者，同時又是事件的參與者。敘述者的雙重身份使他既可以參與故事的發(fā)展進程，又可以離開故事本身而向文學接受者進行講述與評價，這使得他比文本的其他角色更易于被理解、也更加透明。同時，他的視角也受到了事件參與者這個身份的限制，他不能敘述本角色所不知道的內容，這很容易造成敘述的一種主觀性。因此，采用第一人稱方式進行敘述的作品往往是那些側重于心理和主觀描寫的作品，類似于現(xiàn)代的“新感覺派”。

(三)第二人稱敘事

在《詩經(jīng)》中還出現(xiàn)了眾多的使用第二人稱來進行敘述的作品，據(jù)有關學者考證在《詩經(jīng)》的305首詩中，第二人稱代詞“子”、“爾”、“女”、“而”、“戎”、“乃”共使用了 268次［3］。當然，第二人稱代詞的使用并不意味著該文本就是第二人稱敘事，有的代詞被用在直接引語中，有的不具體指代某個人，不充當故事中的任何角色?！对娊?jīng)》中運用了第二人稱進行敘事的作品共有5首，它們分別是《魏風·伐檀》、《唐風·山有樞》、《唐風·綢繆》、《小雅·天?！泛汀洞笱拧ぞ戆ⅰ贰！斗ヌ础肥欠ツ竟y(tǒng)治者的責問，全詩共三節(jié)，每節(jié)都有兩個問句，如:“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三節(jié)的問句層層遞進，責備統(tǒng)治者不勞動反而比勞動者獲得更多的勞動果實?！渡接袠小肥且皇字S刺剝削者守財至死的可笑心理的詩，“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子有廷內，弗灑弗掃。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毒I繆》是一首祝賀新婚的詩，“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毒戆ⅰ肥鞘讋裾]詩，“爾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爾受命長矣，茀祿爾康矣”。另外還有5首涉及到了第二人稱敘事，它們分別是《魏風·碩鼠》、《小雅·無羊》、《大雅·鳧鷖》、《大雅·抑》和《大雅·瞻卬》。

實際上，在文學中使用第二人稱為敘述方式的作品數(shù)目遠遠小于使用第一或第三人稱敘述的作品，因為第二人稱敘述在本質上還是屬于第三人稱敘述，它不過是第三人稱的一種變體，敘述者同樣處于一個旁觀者的位置上。但與第三人稱不同的是，作為敘述的接受者可以同時又是事件進程中的一個角色，這樣就會形成一種反常的閱讀經(jīng)驗，使敘述接受者與讀者之間的距離拉大，但這卻恰好是作者本人所刻意追求的一種較為特殊的效果。

(四)多種人稱方式并用

《詩經(jīng)》中還存在了多種人稱方式并用的現(xiàn)象，例如《碩鼠》、《抑》和《瞻卬》則都采用了多種人稱并用的方式。《碩鼠》是一首第二人稱與第一人稱共同擔當主人公的詩篇，被稱做“女”(你)的“碩鼠”和敘述者“我”一起組成了故事的行動元，“碩鼠碩鼠，無食我黍!”敘述者先采用呼語的形式對“碩鼠”說:你不要吃我種的黍!“你”在這里是焦點，接著視角改變，“三歲貫女”，敘述者“我”變成了焦點，“莫我肯顧”，“你”又成了焦點，“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我”發(fā)誓要離開“你”，去那理想的新樂土，那里才是安居的好去處。在這短短的一節(jié)詩中，敘述視角轉換了四次，“你”和“我”輪流擔任焦點。

二、以時間為順序的敘事方式

在古代詩人的時間意識已經(jīng)覺醒了，《詩經(jīng)》中的時間概念已經(jīng)十分的清晰。《詩經(jīng)》中的時間概念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以年月日等歷法來表示時間，稱之為“顯性時間概念”［4］;另一類是星象、物候及空間轉換等隱性的方式表達，我們稱之為“隱性時間概念”［4］。序的敏感與詩之情思緊密相聯(lián)，成為《詩經(jīng)》激蕩人心的力量之一。

(一)顯性時間表達方式

《詩經(jīng)》中的時間概念首先表現(xiàn)為一些歷法的概念。我國的歷法起源很早，《尚書·堯典》里就有“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即觀察日月星辰的位置，來確定春夏秋冬四時。年月日是歷法的基本要素，這些記時概念在《詩經(jīng)》中具有眾多的反映。

年:一年，十二個月。例如《豳風·東山》:“自我不見，于今三年?！痹凇对娊?jīng)》中“年”主要是以“萬年”為詞，經(jīng)常用作為祝福語，在《雅》、《頌》中經(jīng)常用到。如《小雅·瞻彼洛矣》:“君子萬年，保其家室，君子萬年，保其家邦”。《大雅·既醉》:“君子萬年，介爾景福，君子萬年，景命有仆”。

月:表示一年的十二分之一?！锻躏L·采葛》:“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薄夺亠L·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流火，八月萑葦”，“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九月場圃，十月納禾稼”。

日: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指白天，與“夜”相對，如《唐風·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后，歸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于其室?！绷硪环N意思是表示一天、一晝夜，如《王風·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日不月”。

歲:在周代一歲表示一年的意思，例如《衛(wèi)風·氓》“自我徂爾，三歲食貧。三歲為婦，糜室勞矣?！薄锻躏L·采葛》:“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薄段猴L·碩鼠》:“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此外，表示顯性時間概念的詞還有春、夏、秋、冬、朝、夙、暮、昏、晦、宵、今、陽、朔等。

(二)隱性時間表達方式

《詩經(jīng)》時代的人們所感受到的時間，應該首先與天象、農(nóng)時、物候等息息相關，星象的轉換、候鳥的來去、植物的萌生凋零等等，無不引起他們對時光流逝的感覺，并將其記錄于詩中。

日月星辰，是古人最早據(jù)以確定時間的參照物。清代學者顧炎武曾說:“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咴铝骰稹?，農(nóng)夫之辭也;‘三星在戶’，婦人之語也;‘月離于畢’，戍卒之作也;‘龍尾伏辰’，兒童之謠也。后世文人學士，有問之而茫然不知者矣?！保?］農(nóng)耕時代的生產(chǎn)生活，要求人們需要具備一定的天文學知識?！对娊?jīng)》中的這些天象記事，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天文學發(fā)展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也可以說是前代積累的天文學知識的具體運用。中國古人將荒島附近的星空劃分為“二十八宿”，《詩經(jīng)》中提到的星宿有心(火)，箕、斗，牛、女，室(定)，壁，昴、畢、參等。例如《豳風·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流火，八月萑葦”《毛傳》:“火，大火也。流，下也?！编崱豆{》:“大火者，寒暑之候也。火星中而寒暑退，故將言寒，先著火所在。”孔穎達《毛詩正義》:“于七月之中，有西流者，是火之星也，知是將寒之漸”。

物候預示著農(nóng)時，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息息相關，自然也就成為指示時間的重要因素?！对娊?jīng)》中提到的指示時間的物候有很多，下面簡單地列舉幾個:

冰融:江河中冰的融化預示著春天的到來，它是最富有詩意的時間象征。春天萬物復蘇，給人們帶來希望與期盼，人們的情感也會隨之悸動，一幅幅愛情場景便展現(xiàn)于此時?！对娊?jīng)》中的愛情詩，就多與春天有關，例如《鄭風·溱洧》:“溱與洧，方渙渙兮”，“溱與洧，瀏其清矣”?！睹珎鳌?“渙渙，春水盛也?！薄多嵐{》:“仲春時，冰以釋，水則渙渙然。”

蟋蟀在堂:表示一年將盡?！短骑L·蟋蟀》:“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笨追f達《毛詩正義》:“言九月之時，蟋蟀之蟲在于室堂之上矣。是歲晚之候，歲遂其將欲晚矣?！?/p>

雞鳴:表示天明之前?！多嶏L·女曰雞鳴》:“女曰雞鳴，士曰昧旦?！薄洱R風·雞鳴》:“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空間與時間不可分割，空間的轉換，也就意味著時間的流逝，所以也可視為一種時間的概念《詩經(jīng)》也有幾首詩是通過空間位置的變換來表示時間的，它們都反映了詩歌主人公或急迫、或依戀等不同的心情。例如《邶風·燕燕》:“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飛，頡之頏之。之子于歸，遠于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燕燕于飛，下上其音。之子于歸，遠送于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边@是一首送別詩，寫出了一種哀婉動人的依依惜別之情，其所以能打動人心，原因之一也在于時空的轉換。“野”，郊外曰野?！斑h于將之”，即“將之于遠”，送她往遠處。主人公長久佇立，送而至于野、至于南，直至“弗及”，終至于“泣涕如雨”、“佇立以泣”，情之所系，不能自已?！肚仫L·蒹葭》中則既有空間的轉換，又有時間的遞進，敘事與抒情渾然一體，意境悠遠。

三、“私人敘事”與“宏大敘事”

“私人敘事”與“宏大敘事”是一對對立的敘事范疇，建立在個體經(jīng)驗基礎上的記事屬于“私人敘事”，而題材重大、風格宏偉的史詩以及許多類似的官方記事則屬于“宏大敘事”［6］。《詩經(jīng)》中的《雅》、《頌》中的大部分詩篇都屬于“宏大敘事”，而《國風》則主要是“私人敘事”。在古代“私人敘事”常居于一個相對弱者的位置上，它常常受到居于正統(tǒng)位置、占據(jù)優(yōu)勢的“宏大敘事”的侵犯，魯迅先生因此常告誡我們，在為許多人不屑的稗官野史和私人筆記中，實際上存在著又比“二十四史”等工程浩大的欽定的“正史”更為真實的歷史。而《詩經(jīng)》的一個重大貢獻就在于，它將“私人敘事”提到了與“宏大敘事”相同的地位，甚至超過了“宏大敘事”，即便是在當今社會上人們也一直認為具有“私人敘事”性質的作品比“宏大敘事”性質的作品更具有價值，“私人敘事”的作品是《詩經(jīng)》的精華部分。傅修延先生在其著作中分別對《風》、《雅》、《頌》中的“宏大敘事”與“私人敘事”的含量作了具體的分類統(tǒng)計并得出，《詩經(jīng)》中“私人敘事”的作品超過了一半以上的篇幅，個體遭遇所占的分量很重，這使得三百篇中的敘事呈現(xiàn)出很濃的“感事”色彩。所謂“感事”，就是作者帶著一種很強烈的情感來進行敘事，情感的沖動時常影響著敘事的完整性，以致于抒情性成為作品外顯的主要特征。但是用“抒情詩”這樣的名稱來概括十五《國風》與《小雅》中的部分詩篇是不合適的，因為抒情的敘事就其本質來說它仍是敘事，雖說這種敘事時常被情感沖淡乃至淹沒，但其核心還是行動與行動中的主體，抒情性只是依附其外的美麗羽毛。

《詩經(jīng)》中的“私人敘事”，以其對民間疾苦的反映，構成了對“宏大敘事”一種最好的補充［7］。雖然“私人敘事”的敘事系統(tǒng)性和自覺性在某種程度上也許比不上“宏大敘事”，但是他在敘述的自然真切、具體細致和感情方面卻是“宏大敘事”所不能比擬的。所以，只有將這兩種敘事結合起來，才能勾畫出整個時代的生活畫卷。

四、動詞的使用和在敘事中插入人物語言與對話

動詞，對于一篇敘事性質的作品來說，它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據(jù)楊公驥統(tǒng)計《詩經(jīng)》中“所使用的動詞也是很豐富的，僅以表示受的不同動作的動詞就有按、攘、抱、攜、指、摻、挾、挹、握、提、拊、拾、掇、采、拔、抽、搗、搔、投、折、授、搏、招、擊等 50多個?！保?］再把其他類別的動詞統(tǒng)計進來，那么至少也在300個以上，而《詩經(jīng)》的用字總量只為2 950個左右［7］。動詞使用的比例超過了十分之一，這是一個非?？捎^的數(shù)據(jù)。

在敘事中插入人物語言與對話是《詩經(jīng)》常用的方法。例如《魏風·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上慎旃哉，猶來無止?！倍洱R風·雞鳴》的內容則全為男女對白:“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边@是一首妻子催促丈夫起床的詩，妻子催促丈夫起床，丈夫卻找理由推托，夫妻依依之情由此可見?！多嶏L·女曰雞鳴》也僅在詩前加了“女曰”、“士曰”四字:“女曰:‘雞鳴，’士曰:‘昧旦?！优d視夜，明星有爛?！畬繉⑾?，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又畞碇?，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狈驄D之間一唱一和，家庭生活的溫馨，情投意合，歡樂和美好都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詩經(jīng)》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座高峰，也是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源頭，它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崇高的地位與深遠的影響，奠定了我國詩歌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詩人。《詩經(jīng)》中的成功敘事藝術直到現(xiàn)在，依然值得我們認真地學習與研究，而也正是這些藝術技巧，更加牢固地奠定了《詩經(jīng)》在我國文學史上的地位。

［1］楊義.中國敘事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10，13.

［2］譚君強.敘事理論與審美文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49.

［3］謝艷明.詩歌中第二人稱的敘事模式:以《詩經(jīng)》為例［J］.名作欣賞.2009:122.

［4］馬慶洲.物換星移:《詩經(jīng)》時間概念考釋［J］.北京:清華大學學報，2010(3):73.

［5］顧炎武.日知錄集釋［M］.長沙:岳麓書社，1994:1049.

［6］雷頤.“私人敘事”與“宏大敘事”［J］.北京:讀書，1997:25.

［7］傅修延.先秦敘事研究:關于中國敘事傳統(tǒng)的形成［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2:114，121.

［8］楊公驥.中國文學:第一冊［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