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團元
非議莫言和筆伐胡適陳獨秀
○ 黃團元
莫言成為首位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后,不可避免地如同以往很多諾獎獲得者一樣遭人非議。這次非議莫言獲獎的人,有中國的,也有外國的。有人說莫言的作品本身質(zhì)量不高,獲獎演說詞的“小兒科”就讓他露出了馬腳;有人“透露”他之所以獲獎,是因為和評委有著“特殊關系”;有人鞭撻莫言穿燕尾服領獎這一舉動,和其作品一樣不倫不類……最引人矚目的非議,是有人臆斷莫言獲得諾獎,主要在于政治因素,而不是文學本身。
這些“政治因素”論,內(nèi)容并非眾口一致,而是針鋒相對。如果正反兼聽,就會啼笑皆非:有人說,為了迎合了資本主義烏七八糟的“口味”,莫言的作品不僅缺乏應該具備的“主旋律”,而且用了大量的挑釁和粗俗“潑臟水”,他的作品曾經(jīng)幾次在書店暫停出售——這種非議國內(nèi)居多。殊不知國外的非議和國內(nèi)“對著干”。外國人指責莫言突出了中國的“政治”,“揭發(fā)”他“和共產(chǎn)黨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作品和當局亦步亦趨,尤其是莫言身為“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屬“官方作家”,所以認為莫言不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莫言出席諾貝爾頒獎禮
且不論以上“政治因素”的非議犯了何種邏輯錯誤,也不必將兩種悖論放在一起印證相反相成。只說從國外國內(nèi)對莫言“政治”責難的這些“口水”,令人憶起兩位多年前在大陸受到不公待遇胡適和陳獨秀。也許有人認為,作家莫言同他們沒有可比性。此言不無道理。不過,如果分別剔出這兩位歷史人物的“冤案”,在此絮叨絮叨,或許能夠嚼出一點味兒。
胡適
陳獨秀
1919年1月,李大釗發(fā)表《庶民的勝利》《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等文章,頌揚“十月革命”是社會主義的勝利,是赤旗的勝利,是世界勞工階級的勝利。胡適卻在1919年7月20日出版的第31號《每周評論》上,發(fā)表了那篇被認為是“反共”的文章《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李大釗讀到后,立即寫作《再論問題與主義》一文,在《每周評論》第35號發(fā)表,以反駁胡適;胡適又在《每周評論》第36號發(fā)表《三論問題與主義》,接著又寫作《四論問題與主義》。但“四論”付印時,北洋軍閥政府查封了《每周評論》。
“問題”與“主義”之爭,表現(xiàn)了胡適和李大釗的思想信仰不同。需要明確的是,他們是在作為思想學理問題的探討,并非意識形態(tài)的論戰(zhàn)和政治斗爭。雙方論戰(zhàn)的主要內(nèi)容,是從理論上闡明“主義”和“問題”的關系,沒有針對某種價值進行你死我活的褒貶。值得嘆息的是,若干年后,有人以此作為胡適反共的“罪證”。其實如果就事論事地推論,很簡單就能辨明真?zhèn)危汉m反共反對李大釗,那么,反動和反共的北洋軍閥就會支持其“代言人”戰(zhàn)敗李大釗,就不會查封了由陳獨秀、胡適等人主編的《每周評論》!
再說陳獨秀。陳獨秀為中國和中國共產(chǎn)黨所作的貢獻不容置疑。蔡元培曾經(jīng)當眾宣稱“北京大學為有仲甫而驕傲”;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肯定了1929年就被中共開除黨籍的他:“陳獨秀這個人,是有過功勞的,早期對傳播馬列主義和創(chuàng)建中國共產(chǎn)黨,是有貢獻的!”這個被胡適稱作“一個終身反對派”的人,在五四運動前,是清廷官僚政客的死敵;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又是國民黨的大敵。他擔任了中共一至五屆總書記后,居然在1929年11月15日被中共中央開除了黨籍!
近三年后的1932年10月15日晚,非“共黨”的陳獨秀又被國民黨抓捕。一時間,國民黨許多省、市、縣、鄉(xiāng)的“黨部”,紛紛打電報給國民黨中央當局,要求“迅予處決”這個“共黨”!國民黨的《中央日報》隨之發(fā)表社評,宣稱一定嚴懲“反對并圖顛覆國民黨者”陳獨秀!可悲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紅色中華》社論則稱:“陳獨秀叛黨以后,投降到資產(chǎn)階級去作走狗,充‘反共’先鋒!”可憐的陳獨秀,五次東渡日本,遭綁架—次,四次被捕,一生命運多舛,到頭來如同傅斯年所說,兩個自稱革命的政黨,都欲把這顆“中國革命史上光焰萬丈的大彗星”除之而后快!
話說回來,眼下莫言獲獎,如果旁觀者作為正直的人平心而論,中國的莫言能夠站在瑞典學院發(fā)表獲獎演說《講故事的人》,已經(jīng)證明了他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世界的某種接納;已經(jīng)證明了瑞典學院的院士們并不被某些政治表象遮蔽,真摯擁抱了他的作品。存在即合理,在瑞典奏響《阿拉丁組曲之中國舞曲》,是文學的勝利,不是政治的勝利!
當然,莫言獲獎后,公眾可以質(zhì)疑:給莫言指出存在的問題,哪怕語言尖刻火力兇猛,也不是不可;讓輿論給他輪番洗禮,也不是不行;一邊祝賀一邊批評也不矛盾,因為這是為了莫言更好地繼續(xù)給中國和世界“講故事”。令人遺憾的是,用“政治”標尺詆毀他獲獎的事實,這就令旁觀者五味雜陳。想想中國曾經(jīng)用偏執(zhí)的政治標準給予胡適和陳獨秀的“待遇”,聽聽現(xiàn)在人們?yōu)楹m和陳獨秀抱不平,試問,喋喋不休糾纏莫言獲獎的“政治因素”還有必要嗎?
(本文編輯 謝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