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久穎

韓八是一走街串巷的小販。整日在日頭底下拉著一輛手拉車，販賣他的毛巾。

韓八是他的綽號。他的真名叫韓淑艷。

韓八有一個女人叫王芳，在家里閑著。但是心不閑著，喜好跳舞。跟舞伴熟了，就常將舞伴背著韓八往家里領。但是沒人給她錢花，她口袋里的錢都是韓八的。

韓八還有一個兒子叫韓剛，現(xiàn)在在省城的學校里念著大學，還有一年就畢業(yè)了。是一個好孩子，知道父親賺錢不容易，所以在學校里當著雜工。

韓八的家庭不復雜，只有三個人。但是韓八的心復雜，他除了賣毛巾，還喜歡下象棋。要是癮頭子上來，蹲在路邊和人對弈，可以忘乎所以。那架勢真像穿了鎧甲拿著長矛上了戰(zhàn)場。

韓八下棋水平不錯，但是愛悔棋。下棋的時候，嘴巴還愿意說些解氣過癮的話，常招致對手的譏諷。但是韓八這毛病不改，依舊白說白話。

雞巴的，鳥棋。還有三步棋就將死你了。韓八剛賣了條毛巾后，正蹲在路旁跟人下棋呢。

你鳥棋，你是雞巴。你一個臭賣毛巾的，咋嘴巴這么臭。對手是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人，反擊道。

賣毛巾咋了，鳥的，說你是鳥棋就是鳥棋。鳥的，我參加比賽得過名次。上過臺，領過獎。韓八的名號，其實就是他下棋的時候，得了第八名后留下的證據(jù)。

得名次管屁用，照樣賣毛巾。對手譏諷道。

韓八的嘴巴也不閑著，賣毛巾咋了，我沒賣良心。操，不雞巴玩了，說著站起來。推著車子要走。

這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不對了。在他的身邊站著幾個城管的人，他們也在跟著一群閑人看他下象棋呢。

城管的人很精明，他們悄悄地蟄伏著。

當韓八發(fā)現(xiàn)了他們后，他張著嘴巴，心有些哆嗦。走也不是，不走還不是，只好尷尬地對著幾個城管的人。

幾個身著制服的人看著韓八發(fā)笑。在這個小縣城里，由于時問久了，大家都認得韓八這個賣毛巾的，都知道他有一個閑不住的女人。

其中一個年歲大一點的人對韓八說，韓八，看你象棋下得不錯，來，我們整一盤。你要贏了，今天你占道經(jīng)營的事，就當沒有。你要是輸了，這車上的毛巾我拉單位去。說著便坐下來。

韓八見此情形不下是不可能了，也就一屁股坐下來，跟著這個城管的人對弈起來。幾個回合過后，眼前的對手敗勢已現(xiàn)，韓八的嘴巴就不老實起來，開始說昏話。這鳥棋，再有幾步你就死了。

對手抬頭看了看韓八，沒吱聲，低著頭繼續(xù)跟韓八對弈。

以往韓八見了城管的人，怕得要死。今個摸起棋子來，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鳥棋，快走啊。不走，也管不了你死。

對手實在忍不住了回敬道，媽的，下棋你怎么他媽的罵人。

韓八回道，誰罵人了。

韓八的賴皮讓對手更生氣了。他站起來，一擺手說，將車子拉單位去。

幾個穿制服的人過來推車子

韓八見了不讓了，你不是說，你輸了，就不管了。咋說話不他娘的算數(shù)。

跟韓八對弈的人不干了，抓住韓八的衣服，兩個人扭打起來。娘的，老子看你是個賣毛巾的，不愿意跟你一般見識，你倒給屁股往臉上抓。

韓八今天也不知道哪來的邪氣，幾個交手將對方按倒在地。其他幾個人見了不干了，紛紛出手，最后將韓八拉到了派出所。

韓八以妨礙公務罪被拘留十五天。事后，那一車毛巾是韓八的女人王芳通過一個當警察的舞伴要回來的。

韓八出來的那天這個悔啊。

韓八的女人王芳沒好氣地埋怨韓八，你瞧你，挺大個老爺們，不好好賣你的毛巾，還跟人打架。跟誰打架不好，你咋跟城管的人打架，你長腦子了嗎？看以后你還咋在街上賣毛巾了。

不賣毛巾咋辦，不賣毛巾生活就沒有出路。不賣毛巾兒子就沒有學費錢。

韓八攢足了勇氣拉起了那輛車子繼續(xù)走街串巷地賣起了毛巾。

碰巧，出來賣毛巾的第一天在路上就碰見了那個跟自己下棋的城管。他帶領著手下人正巡視呢。

韓八的心哆嗦了起來。他硬著頭皮往前走。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停下來，他們就管不著自己。

他們也看見了韓八，似乎有意要為難韓八。幾個人穿著制服在韓八的后面開始跟著韓八。

沒出息的韓八，頭上冒了汗，拉著車子一個勁地走，不敢停下來。幾個人招呼他買毛巾，他都沒敢理會。

韓八走著走著，一急，來了尿。但是回頭看了看那幾個跟著自己的城管，他最后還是忍了。

日頭很熱。有城管跟著，毛巾是賣不成了。自己還憋著尿。回家吧。韓八想到這，推著車子往家走。

但是家離韓八現(xiàn)在的位置很遠，要有一段路程。韓八咬著牙，收緊褲襠一步步往家里走去。

身后的幾個城管還在不緊不慢地跟著韓八。

越走韓八的尿越急。漸漸的他有些支撐不住了，周圍還沒有一家?guī)?。韓八沒了辦法了。但是絕不能讓他們給逮住。一旦逮住這一車的毛巾就該給沒收了。

韓八終于沒忍住那泡尿液，它們毫無顧忌地紛紛揚揚地順著自己的褲管流了出來，一片一片灑滿了韓八走過的路。路人奇怪地注視著韓八，不知道他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時候一陣陣雨飄下來，雨水很大，澆濕了韓八的毛巾，也澆濕了韓八灑在路上的一片片尿液，也澆濕了那幾個跟著他的城管。

韓八回頭望著那幾個驚慌失措的城管，臉上洋溢起了勝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