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琛
中國的英語教育陷入這樣一個怪圈:學了十幾年,能實現(xiàn)無障礙交流的人不超過5%,大多數(shù)學習過英語的人“能看能寫不會說”。久而久之,“Chinglish(中國式英語)”應運而生,人們用它來自嘲“考試很行,交流不行”。
近年來,有關讓英語回歸“交流工具”的討論愈來愈熱。10月21日,北京市向社會公布了中高考改革框架方案的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方案”)后,立馬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成為社會爭議的焦點。
按照方案規(guī)定,2016年起北京高考英語由150分減為100分,其中聽力占30分。實行社會化考試,一年兩次考試,學生可多次參加,按最好成績計入高考總分,成績3年內(nèi)有效;中考英語由120分減為100分,其中聽力增加到50分。
對此,有的學生輕吐一口氣,費時費力終解脫;也有學生特別失落,辛苦保持的英語優(yōu)勢被淡化了。
人們更關心的是,高考英語降分究竟會給英語學習帶來什么樣的變化?降分能不能改變效率低下的英語學習方式?
英語重要性沒變
教育部門為英語降溫其實早有預兆。
早在北京高考改革方案公布之前,今年9月,教育部在就“小學生減負十條規(guī)定”征求各界意見時,其中有論述稱“一至三年級不舉行任何形式的統(tǒng)一考試 ﹔從四年級開始,除語文、數(shù)學每學期可舉行1次全校統(tǒng)一考試外,不得安排其他任何統(tǒng)考”。此舉在當時就被解讀為教育改革從英語“開刀”。
此前,教育部前發(fā)言人王旭明、全國政協(xié)委員朱世增等學者先后呼吁取消小學英語課,增加國學教育,解放孩子。此次方案中英語分值的下降,語文分值的增加,以及最近其他省份陸續(xù)出現(xiàn)“高考取消英語科目”的傳言,讓一些家長產(chǎn)生了這樣的揣測:對于今后的中小學生而言,英語在學習中的重要性降低了。
對此,北京市教委多次強調(diào),這種想法是對改革的錯誤理解,降低高考英語分值并非弱化其重要性。
據(jù)了解,北京市的改革希望通過調(diào)整英語考試分值和結構,改變目前基礎教育中英語學習甚至重于中國語言學習的局面。
北京市教委新聞發(fā)言人李奕表示,此次改革中,希望語文和英語在基礎教育階段的教學不是兩條平行線,而是相交線,在學生身上體現(xiàn)綜合素養(yǎng)。
在李奕看來,改革最大的難點在于整體改造基礎教育階段語文和英語的教學策略。這包括目標的設定,學生基礎知識、基本技能和基本要求的回歸,還涉及到教師教學方式、教師能力和素養(yǎng)、學生學習方式等。
訪談中,李奕表示,希望未來的孩子具有深厚的母語素養(yǎng)和傳統(tǒng)文化積淀,并通過國際交流把中華民族最美好、最鮮亮的東西傳遞出去,在世界舞臺上立于不敗之地。
上海市教委基礎教育處處長倪閩景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則表示,上海的改革思路與北京不太一樣,“上海的英語教學改革一直遵循‘小步走、不停步的原則。”
倪閩景認為,外語教育有它獨特的價值,“美國人也學外語,外語的學習對于智力開發(fā),多元文化的理解都有好處,各個國家的現(xiàn)代教育體系都包含了外語教育”。
在倪閩景眼中,重視英語與漢語水平下降之間并不存在必然聯(lián)系,“我們看到很多老的大家,國學功底深厚,外語也非常好,這足以證明兩者之間也可以是互長的關系。我們現(xiàn)在提筆忘字,真的只是學外語造成的?”
無論如何,許多教育專家都認為,北京市這次改革對英語考試去“功利化”是很有必要的。但在減少英語分數(shù)是否可以促進公平這一點上,有不少人持保留意見。
復旦大學教授葛劍雄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看來,英語教學確實沒必要讓所有人都學到同樣水平,“有的專業(yè)確實不需要英語,應讓大家自己決定是否深造”。 同時,他也認為,增加英語考試次數(shù),盡管能夠改變一考定終身的情況,“但多次考成本可是很高的,會增加考生負擔”。
減分不降溫
事實上,在中國,全民“學英語熱”現(xiàn)象由來已久。
有人認為,中國人學習英語,始于鴉片戰(zhàn)爭。在堅船利炮面前,清代著名思想家魏源提出“師夷長技以制夷”,英語便是必需的敲門磚。
也有人認為,中國人學習英語的熱潮真正興起于改革開放。隨著對外語人才需求的增加,教育部門便逐漸把英語納入高考必考科目。
2003年6月3日出版的《參考消息》刊載了日本媒體《世界周報》對中國學生英語學習水平的報道:“中國出現(xiàn)英語熱……關于學校教育,從小學階段開始把英語納入正規(guī)課程……大學生畢業(yè)英語要達到四級,研究生畢業(yè)英語要達到六級。”
近年來,英語學習甚至蔓延到胎教、早教領域。
北京高考新政會為英語熱降溫嗎?北京一家外語培訓機構的英語教師陳慶告訴記者,盡管方案已經(jīng)公布了一段時間,他所在班級的教室里仍然坐滿了學生,而即將開設的另幾個外語培訓班名額也都快報滿了。
陳慶供職的外語訓機構專門培訓學生應對托福、雅思等考試,按照他的說法,此次北京的中高考改革對于像他們這樣的機構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耙驗槲覀兊膶W生學習外語的需求不一樣。在我這里上課的,很多人是在為出國或是留學做準備?!标悜c告訴記者,他班上的同學年齡分布很廣,小到初中生,大到已經(jīng)工作多年的成年人。
不過,據(jù)陳慶所知,即使是那些專門針對初、高中生的外語補習機構,或是少兒英語培訓機構,事實上也并未如人們預想的那樣受到太多影響。
“現(xiàn)在世界上百分之七八十的信息、材料都是英文的,學生要有‘英語這個能力?!?陳慶認為,盡管英語在高考中分值有望降低,但短時期內(nèi)并不會淡化國人的學英語熱,英語并不會就此被拉下“神壇”。
如今,孩子從幼兒園甚至更早就開始學英語。英語考試在各種考試中也穩(wěn)坐“第一把交椅”——通過國家認可的英語考試是“取得部分高校本科學位證”、“進入某些國家機關工作”、“晉級職稱”的必要條件。在一些單位,通過規(guī)定英語考試的“國際人才”或“外語干部”,還與更多“隱形福利”掛鉤。
陳慶說,英語已經(jīng)達到無法撼動的地位,“在中高考中減少分值,對英語的教學和培訓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這一觀點也得到很多家長的支持,他們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孩子今后要在越來越國際化的環(huán)境里工作和生活,所以不管考試怎么改,英語都是必須好好學習和掌握的技能。
倪閩景也認為:“尤其是上海,在建立自貿(mào)區(qū)之后,英語人才的缺口將會很大。而且,掌握外語是了解別人、展示中國文化的工具?!?/p>
十年學不好怪誰?
英語熱在中國催生了龐大的培訓市場。據(jù)全球最大私人英語教育機構英孚教育2012年發(fā)布的一份《英語熟練度指標報告》顯示:目前,中國英語學習者的人數(shù)遠遠超出世界上其他國家,有10萬英語母語者現(xiàn)在在中國教學,已經(jīng)成為全球最重要的教育培訓市場之一。
這份歷時三年的報告對全球170萬名18歲以上成人英語學習者的英語測試成績進行評估。結果顯示,在全球54個非英語母語國家和地區(qū)中,瑞典以68.91分高居第一,中國大陸地區(qū)以49.00分全球排名36位,屬于低熟練度水平。
業(yè)內(nèi)人士說,我們的學生從小學到大學,學習英語這么多年,但效果并不很好,許多學生的英語還是“啞巴英語”,張不開嘴,不敢交流。
很多人都將這一現(xiàn)象歸咎于應試教育,認為英語教育越來越趨向畸形化,亟須改革。
如此看來,“英語怎么學”才應該是考試改革所應針對的問題。
對此,陳慶表示:“學校的英語教育,更多的時候是把英語當做一門知識在教。而且學校教英語重閱讀與寫作,輕口語與聽力,這對掌握一門語言來說是不利的。”
倪閩景指出:“我們過去學習英語的目的是考試,這不對。”他建議,英語首先是一門語言,交流才是學習的目的,體制內(nèi)的教學應該向體制外學習,更加注重口語、聽力,“教師的作用應該是帶領學生練習、應用。有的地方高考取消聽力,我覺得方向不對?!?/p>
北京市教委新聞發(fā)言人李奕認為,當前最主要的是要提高英語的學習效率,使英語回歸到語言工具的學科地位,讓學生不至于學了十幾年英語還張不開嘴、聽不懂,甚至閱讀起來也有困難。
李奕表示,英語應回歸到工具學科應用的位置上,北京中高考改革就是要突出英語作為語言的實際應用作用,在真實語境中考查語言運用,增加聽力比重,“英語回歸語言工具,將會在試卷命題和試卷結構中有初步體現(xiàn)?!?/p>
此外,談起孩子如何學英語更好,陳慶談到了自己的一些體會。“孩子學習第二語言的最佳時期是3到8歲。幼兒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主要學習的是聽和說,且要盡量讓孩子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學英語?!?/p>
2011年教育部新頒布的英語課程標準也明確指出——
開設英語課程不僅僅對國家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對青少年的未來發(fā)展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少年和青少年時期是接受新事物、學習新知識、掌握新方法的最快時期,他們對外面的世界和新鮮事物都具有很強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同時,這個年齡段的學生相對成年人而言,學習外語的心理負擔輕,思維活躍,敢于開口,不怕犯錯,樂于表現(xiàn),記憶力好,這都是學習外語的有利條件。
因此,為8到15歲的學生開設英語課程,不僅有利于他們更好地了解世界,學習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促進思維發(fā)展,豐富認知方式,傳播中國文化,增進他們與各國青少年的相互溝通和理解,還能為他們未來發(fā)展提供更多的機會,包括升學、接受職業(yè)教育以及就業(yè)等奠定有利的發(fā)展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