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璐，池松軍

（江漢大學法學院，湖北武漢 430056）

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制度供給創(chuàng)新：一個新的分析框架

黃璐，池松軍

（江漢大學法學院，湖北武漢 430056）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女性生活質量的新問題不斷產生。女性社會問題的根源可歸結為制度問題，其中最為重要的是諸如習慣、風俗、傳統(tǒng)觀念這樣的非正式制度。從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制度供給有效性以及制度均衡三個維度明晰改進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制度同政府制度供給主體之間的關系，有助于公共部門采取有效制度供給形式持久提升城市女性生活質量。

生活質量；城市女性；制度供給；公共政策

女性問題伴隨著人類社會的誕生而產生，盡管女性的社會地位經歷了較長歷史時段而有所改變，但其生活質量的改進還存在一定的瓶頸。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諸如兩性社會關系及地位等問題還尚未完全解決，女性生活質量的新問題又不斷產生，這在發(fā)展日新月異的城市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同以往基于社會學角度來思考城市女性生活質量問題不同的是，本研究將女性社會問題的根源歸結為制度問題，其中最為重要的是諸如習慣、風俗、傳統(tǒng)觀念這樣的非正式制度。根據新制度經濟學關于非正式制度作用原理、變遷形式的相關理論，要通過改變非正式制度進而改變女性生活質量非常困難。這種情況在城市環(huán)境中更為復雜，因為城市作為經濟、社會發(fā)展的聚集地，是文化不斷發(fā)展和碰撞的地方。城市環(huán)境中關于女性問題的非正式制度一方面在不斷傳承，而另一方面則因為制度環(huán)境的變化而受到侵蝕。如果有效轉變非正式制度以改進女性生活質量，則需要相應的制度供給主體來實現。為此，本文采用制度分析的工具，更多地從政府這一主要制度供給主體的角度出發(fā)，提出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制度供給有效性以及制度均衡的三維分析框架。

一、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

社會中的個體行為是在特定的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背景之下展開的，其工作與生活都受這些規(guī)則的制約，某種程度上來說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還決定了其工作狀況與生活質量。這是由于這種規(guī)則也是關于資源與利益配置方式的規(guī)定，如社會分工結構、社會關系結構、資源交換方式等等。

社會個體作為一個大類別群體受到了整體性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的制約，同時也會作為不同的小類別群體受到個別性規(guī)則的影響，這是由個體在社會活動中所扮演的角色決定的[1](p18)。如個體除了遵守關于個體行為交往、人身財產安全的各種規(guī)定之外，還要遵守關于自身職業(yè)的法律條款和職業(yè)操守。從這點來看，社會個體不會受單一體系的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的制約，所扮演的角色越復雜，其規(guī)則約束越復雜。

對于城市女性而言，對這一群體的制度供給是多重的，因為其社會角色具有多重性的特征。除了具備一般社會個體的特征之外，還要承擔妻子、母親、家庭婦女和職場女性這樣的多重角色。這里可以采用豪籠模型來描述這種角色交叉的狀況[2](p7)，如圖1。

圖1 城市女性角色交叉圖

這種制度供給的多重性決定了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高低受多個層面制度供給的影響，如作為社會個體存在的女性要受當前主流兩性關系意識形態(tài)的制約。而作為家庭婦女則又要受到傳統(tǒng)家庭道德觀念和女性操守的影響，同時身兼工作角色的城市女性又要遵循職場的規(guī)則。此外，同一制度供給以及不同制度供給之間還普遍存在相互沖突和矛盾的地方：（1）前者更多的是一種時間縱向上的制度變遷而導致的同一制度供給間的沖突，如經濟與社會快速發(fā)展過程中城市社會兩性關系的觀念同傳統(tǒng)社會兩性關系意識形態(tài)就會產生矛盾，傳統(tǒng)觀念中要求女性扮演好家庭婦女的角色，用這種制度供給去約束具有較強自主意識的城市女性會帶來很多問題，從而降低其生活質量；（2）后者則更多地是一種橫向制度供給間的沖突，如城市女性一方面要擔當起家庭婦女的角色，遵循家庭道德觀念，承擔相夫教子、把持家務的職能，而另一方面作為職場女性又要承擔各種社會工作和事業(yè)，遵從各行各業(yè)的規(guī)則與操守。而當不同制度供給間存在嚴重的矛盾與沖突時，就會極大地降低女性生活質量。根據國內很多學者的相關研究，城市女性較難適應在工作與家庭兩種角色之間的轉換以及難以協(xié)調兩個方面的壓力，成為了降低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一個重要影響因素[3](p20)。

結合上面的分析，站在外在制度供給主體的角度，從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這一維度來剖析城市女性生活質量至少包括兩個方面：

1.元制度與元政策的保障。元制度是一種基本制度，是關于某一社會問題的初始設定與規(guī)則，是價值性、觀念性的制度供給，對于這一社會問題的其他系列制度或是建立在這一制度基礎之上或不能與之相違背[4](p34)。元政策是指用于指導和規(guī)范某種政府政策行為的整套理論和方法，是政策體系中具有統(tǒng)攝作用的政策，是其他各項政策的出發(fā)點和基本依據。將城市女性作為一個社會群體而言，需要一種元制度與元政策的保障，用于規(guī)定其在社會活動、工作中的各種基本權利和義務。元制度對女性的保障更側重于內在的、實質的保障，如習俗、意識形態(tài)、觀念、憲法等，元政策則是作為制度供給主體的政府對女性日常的、形式的保障，如法律法規(guī)、一般性政策。

2.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之間的協(xié)調程度。這里所指的制度供給更側重于非正式制度，如習俗、意識形態(tài)等，而公共政策則更多地是正式的制度供給。正如前文所指出的，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也存在一個契合度的問題，契合程度的高低對兩種不同類型制度的效果都會產生影響。在女性生活與工作上會出現兩種不同制度供給的契合問題，如傳統(tǒng)關于女性社會地位與生活的觀念同公共政策對于女性從事社會工作的規(guī)定，盡管各國都出臺了保護女性勞動權的政策，但對女性相夫教子角色的傳統(tǒng)定位會使從事社會工作女性的角色定位受到質疑，從而導致其生活質量降低，這在城市女性當中體現得較為明顯。因此，關于女性工作與生活的制度供給同公共政策之間協(xié)調程度也是考察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框架之一。

此外，城市女性由于其扮演角色的多重性，受到的一般性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體系也存在多重性的特征，如有社會工作的城市女性既受勞動法及相關婦女保護政策的影響，也要受到工作單位制定的相關政策的制約。很多政策與制度之間存在的沖突與矛盾也是導致女性生活質量降低的一個主要因素，如私人部門關于工作時間和強度的規(guī)定會影響到其家庭婦女角色的扮演，從而降低其生活質量。站在這一角度來看，不同政策之間是否存在沖突與矛盾，是否存在一種制度能調節(jié)不同政策之間的沖突與矛盾也應納入到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評價框架中來。

二、制度有效性

諾斯在《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一書中指出，制度效果存在兩分性[5](p12)，一是制度的形式有效性，另一個則是制度的實際效果有效性，并通過比賽規(guī)則與運動員犯規(guī)戰(zhàn)術間的博弈來說明這一問題。很多制度都存在有效性問題，尤其是實際效果的有效性，女性生活質量問題也不例外。在很多關于女性社會地位、工作與生活的相關制度與政策在形式上有效，但其實際效果的有效性卻存在缺失問題。從制度種類與實施的角度出發(fā)，筆者認為導致實際效果有效性缺失的原因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1.制度與政策的種類差異性導致的有效性缺失。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的作用方式與范圍存在差異。當以法律、政策形式出現的正式制度同以傳統(tǒng)觀念、意識形態(tài)出現的非正式制度存在矛盾時，正式制度即便是在形式上有效其實際效果也會缺失。在具有重男輕女的伊斯蘭教國家，無論是傳統(tǒng)觀念和宗教教義都規(guī)定了女性較為低下的社會地位，在這樣的非正式制度下，出臺關于男女平等的法律和政策也不會帶來女性生活質量實質性的改善。當然，我們也可以看到很多在形式上就缺乏有效性的情況，如在美國的一般法律有關于男女同工同酬、反對家庭暴力和性騷擾的條文，但在最高法律形式的憲法中卻并沒有關于男女平等的規(guī)定[6](p125)，這種形式上有效性的缺失容易導致關于女性生活質量問題的“制度陷阱”①。而對于女性生活質量問題形式上有效性缺失的情況在很多發(fā)達國家也普遍存在，如法國的憲法也并沒有對此作出規(guī)定。

2.實施過程中的有效性缺失。對于法律、法規(guī)這樣的正式制度，其形式的有效并不代表實際效果的有效，因為制度從制定到付諸行動還受很多其他因素的影響。除了前文反復強調的非正式制度的影響和制度形式有效性之外，新制度經濟學關于制度的完備性也可以解釋實施過程中的有效性缺失問題。所謂的制度完備性是指，制度對行為的調試可以充分考慮到各種外在影響因素，并對未來可能出現的行為變動作出充分的預測和調試[7](p33)。但這種完備性多是一種理論假設，在現實中難以有制度可以實現完備性，這在女性生活質量問題中體現得非常明顯。如前文所列舉的在女性求職過程中經常遭遇的性別歧視，盡管對于男女獲得勞動權的平等權利我國有著明文規(guī)定，但在員工招聘中通過設置附加條件、增設額外門檻或是以各種理由拒絕同等條件女性的情況還是非常普遍。對于這種情況法律無法給出具體而詳細規(guī)定，從而導致制度在實施過程中面臨有效性缺失問題。通過下圖展現出影響制度實施有效性的各種因素。

當然，很多女性生活質量問題并非是由單一的有效性缺失而導致，更多情況下是因為形式和實際效果兩方面有效性的缺失而降低了女性生活質量。從各國在應對這一問題的發(fā)展趨勢來看，形式上已經越來越完善和成熟，隨著女權運動的發(fā)展和深入，在20世紀60至70年代歐美等國陸續(xù)出臺關于女性的相關法律條文，涉及個人權利、社會地位與勞動權益等各個方面。在具有判例法傳統(tǒng)的海洋系國家還通過法律判例和司法解釋來彌補形式有效性不足和完備性不足的情況[8](p99)。不過需要注意的是，這種形式上的有效性的完善和彌補僅能帶來非常有限的效果，對女性生活質量問題起真正作用的還是實際效果的有效性，而這又取決于制度執(zhí)行與實施的效果，或者說受制度間契合度和制度完備性的影響。

三、制度變遷與均衡

制度間契合度和制度完備性是影響制度有效性的變量，而這兩者也涉及制度變遷與均衡問題。對于特定問題制度演化的階段、形態(tài)與均衡程度對制度的效果會產生相當大的影響[9](p67)。如在伊斯蘭教國家，男女的不對等通過宗教和法律的形式加以確定并深入人心，甚至連婦女也承認自身的社會地位以及對自己行為各方面的約束，在這樣一個缺乏制度變遷動力機制的社會中推行男女平等的相關教育與法律，會遭到全社會的抵制和反對。

關于女性生活質量問題的制度變遷分析維度包含了正式制度變遷與非正式制度變遷：

1.正式制度的變遷，如法律、法規(guī)和公共政策等。對于男女社會地位及權利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在較長一段時期的歷史中都凸顯了男權的特征，如我國封建時期關于女性在財產繼承中的弱勢地位的法律規(guī)定[10](p124)，再如封建教育和科考制度禁止女性參與，在用官制度上也有關于禁止女性擔任公職的規(guī)定。隨著封建制度的崩潰與消亡，建立在此基礎之上的關于男女社會地位及法律也發(fā)生了變化，但從實際的演化進程來看，關于男女平等以及女性基本權益保障正式制度的變遷并非順利。在大多數資本主義國家，正式制度中并沒有關于女性基本權益的明文規(guī)定，在上個世紀30年代以及60-70年代全球范圍的女權運動影響下，才迫使許多國家在正式制度上作出了改進，但這種變遷無論是從廣度還是深度上來說都是非常有限的，對女性生活質量的提升也是較為微弱的。

2.非正式制度的變遷，如文化、習俗、習慣等。相對于正式制度的變遷，非正式制度的變遷對女性生活質量的改進帶來的影響要更大一些，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非正式制度的變遷還決定了正式制度的變遷。我國封建時代的很多習俗與習慣無論是在心理還是生理上都造成了女性生活質量的低下，如古代女性必須“三從四德”，必須纏足束胸。此外，反映在法律上對女性社會地位及行為的約束也影響了其生活質量。此后，工業(yè)的發(fā)展要求對生產力和勞動力的解放，對傳統(tǒng)的關于兩性社會地位的觀念與習俗產生了沖擊，在主觀上個體思想觀念的變化也促使了非正式制度的變遷。不僅傳統(tǒng)的關于女性生活的惡俗被廢止，還要求更進一步的解放，包括女性婚姻自由、勞動報酬權等等。從這一點來看，非正式制度變遷的程度取決于社會經濟發(fā)展水平，即便是在傳統(tǒng)觀念強大的社會也會因為社會經濟結構的變化而出現制度變遷的動力機制。如在伊斯蘭教國家伊朗，其首都德黑蘭的女性正在經歷著習俗和習慣的變化，如不再硬性規(guī)定女性必須纏頭巾，也可以出現在公共場合[11]，職業(yè)女性也越來越多。

相對于正式制度而言，非正式制度的變遷更為緩慢，因為其更多地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是一種內嵌性的思想觀念，而非一種外部構建性的正式規(guī)則。正式制度容易通過特定的程序和方式加以變更（如法律變更），但非正式制度在較長一段時間內具有很強的穩(wěn)定性（如思想觀念）。而且非正式制度的變遷也決定了正式制度的發(fā)展方向，當對女性社會地位及行為的思想觀念發(fā)生整體性變化時，這種態(tài)度最終會通過社會的正式規(guī)則反映出來，因此，站在制度變遷這一角度來思考女性生活質量問題，制度供給者要提升女性生活質量、改善制度環(huán)境，需要提供一種制度變遷的動力機制與軌跡，實現關于女性生活質量問題非正式制度的良性變遷，即促使整個社會對女性不正確的社會、工作與生活的觀念發(fā)生改變。

除了制度變遷之外，女性生活質量分析框架的第三個維度還包括制度均衡，這一角度又包括了兩個方面：

1.制度需求與制度供給間的均衡。就一般的制度而言，相對于制度均衡來說制度需求與供給之間的非均衡則是一種常態(tài)，但這種非均衡并非是無效的或是不利的，相反，非均衡的存在正是促進制度變遷的動力之一，制度需求與供給之間是一種均衡實現——打破均衡——均衡再實現的循環(huán)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實現制度的變遷。但對于女性生活質量問題而言，這種循環(huán)過程并非同其他制度供給過程那樣有效。原因在于從生活質量的主觀評判角度來看，作為社會成員一部分的女性容易接受現行制度而無法提出制度需求。如我國長時期封建制度統(tǒng)治下的女性對于封建制度逆來順受，甚至很多女性成為這一制度的維護者。這種由于制度需求缺失導致的均衡容易使制度變遷缺乏動力機制，進而無法改進女性生活質量。因此，作為制度供給者的一個重要功能在于培育女性對生活質量改進的制度需求，從而創(chuàng)造制度變遷的動力機制。

2.制度供給均衡，這是一個橫向均衡問題，即制度供給者在進行制度供給時能否實現平衡。這種平衡又體現在絕對平衡與相對平衡兩個方面：（1）前者是指在提升女性生活質量的法律、公共政策方面的平衡，不以區(qū)域、經濟發(fā)展水平為區(qū)分標準，保證一個社會體系的所有地區(qū)都能實現同等的法律和公共政策待遇；（2）后者則是指關于女性生活質量改進的制度環(huán)境、需求培育方面的平衡，由于存在區(qū)域、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等各方面的差異，不同區(qū)域的女性生活質量改進的效果與空間是存在差異的。如城市同農村女性生活質量無論是客觀上還是主觀評價上都存在較大差異，而在同一城市范圍內，不同的區(qū)域之間也會存在較大差異。因此，站在宏觀調控者的角度，應該更多地關注外在制度環(huán)境差、制度需求和變遷動力機制弱的區(qū)域。

四、制度供給分析框架的邏輯體系

在構建關于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分析框架時，本研究基于制度供給的視角，以制度供給作為主線又細分為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制度有效性、制度變遷與均衡三個方面，而這三個維度又是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是制度供給的形式與表象，是影響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具體途徑。制度有效性則是制度供給的效果，或者說既要考察制度供給和公共政策的形式，也要考察其實際效果。而制度變遷與均衡則是影響到前兩者的因素，不僅決定了制度供給的形式與具體內容，也影響到制度的有效性問題。這里用圖來描述制度供給分析框架的邏輯體系。

綜上，通過構建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制度供給與公共政策、制度供給有效性以及制度均衡的三維制度供給分析框架，可以進一步明晰改進城市女性生活質量的制度同政府制度供給主體之間的關系，同時這一分析結果也有助于公共部門今后采取何種方式的制度供給形式持久而有效地提升城市女性生活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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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曉予

C91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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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77（2013）12-0052-04

黃璐（1979—），女，江漢大學法學院講師，博士。池松軍（1962—），男，江漢大學法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