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語篇中的“即使p也q”是典型的依存結構，一般用在一個意義相對完整的語段中，不能位于段首?！凹词筽也q”在篇章中主要做背景，作為論據(jù)反襯語段中某一主題的成立，有時也做前景，表達進一步的假設或請求、愿望等主觀情感。

關鍵詞：即使p也q 背景 前景

現(xiàn)代漢語中，讓步條件句“即使p也q”表示在沒有先前的條件而有另一條件的情況下，仍有同樣后果，具有反因果性、多因性、同果性、無關性、預設性、級差性、虛擬性、主觀性強等語義特點（韓啟振，2012）。同類句式還有“哪怕p也q”“就算p也q”“任憑p也q”“縱使p也q”等。龔千炎（1985）、邢福義（1992）、梅立崇（1995）、戴悉心（2001）都曾對此進行過討論。本文擬在前賢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觀察“即使p也q”的語篇表現(xiàn)，考察其基本語義在不同語用環(huán)境下所表現(xiàn)出的主要語用、篇章功能，并概括出其語義模式。

Langacker（1987：277～327）在論述“語法配價關系”時，提出了“自主-依存關系”，確定了“自主結構”和“依存結構”。“自主結構”是指那些不預設其他結構、本身語義相對完整、具有相對獨立性的結構。而“依存結構”則預設著其他結構的存在（王寅，2011：164）。“自主-依存關系”適用于語言分析的各個層面。在語篇層面，主題句、論點是自主結構，支撐句、論據(jù)是依存結構（王寅，2011：174～175）?？疾彀l(fā)現(xiàn)，語篇中的“即使p也q”是典型的依存結構，一般要用在一個意義相對完整的語段中，不能獨立存在，不能位于段首，表現(xiàn)為不同的語用、篇章功能。常見的有以下幾種：1.表達進一步假設；2.補充論證前文主題；3.強調(diào)條件、因果、讓步關系的穩(wěn)固性；4.強調(diào)“非A則非C”；5.加強遞進前項的論證力量；6.發(fā)出最低愿望、請求；7.舉出典型成員以證一般事例；8.表達讓步轉折。

一、表達進一步假設

承擔這種語用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是：

[如果A，則B]+[即使C+也D]

此模式中，“即使p也q”表達連續(xù)假設中的后一個假設。說話人先提出某個假設，緊接著又提出另一個假設的條件和結果，后者就由“即使p也q”來表達。兩個假設都是核心，而“即使p也q”是前景，刪去之后會影響意思的表達。這種語用功能的“即使”類標記能夠用“如果”替換。例如：

（1）有了這個主意，我在內(nèi)心里盤算了幾天，怎樣講？怎樣走？肯定要在白天拉西叔叔上班不在家的時候，否則他聽說我要離開，就會讓我回牧場的家去。如果他為我找到回牧場的車，強行讓我回去（A），我也很難拒絕（B）。即使拉西叔叔晚上還沒回來（C），我也不能在黑夜里走（D），我一個人走黑路害怕。（千夫長《長調(diào)》）

（2）保良說：“因為爸爸看重男孩呀，姐姐要是生了男孩（A），爸爸也就不用整天逼我學習了（B）。我要是考不上公安學院，還有姐姐的孩子，他要是考上了，一樣耀祖光宗呀?！?/p>

母親愣了半天，嘆口氣說：“唉，你姐就算生了男孩（C），也是人家權家的苗?。―）。耀的是人家的祖，光的是人家的宗，和陸家不相干的?！保êr《河流如血》）

（3）我也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等這案子破了以后（A），我們會到你原來的學校去向組織上反映你的情況的，讓他們重新考慮對你的處理（B）。退一萬步說，你就是回不去學校了（C），你的工作安排，生活出路，我們也會幫你考慮的（D）。（海巖《永不瞑目》）

例（1）中說話人先作一個假設及結果，即“如果”引導的條件句，緊接著說話人再進行一個假設及結果，這后一假設就是由單項讓步條件句表達的。例（2）是個對話，第一個假設由發(fā)話人說出，第二個假設則由答話人說出。

另一種情況是：先肯定一個事實，再假設一個相反的情況及由此情況帶來的結果。語義模式為：事實A，就算B（非A）+也C

這個假設的條件結果就用“即使p也q”來表達，它是前景，不可刪去。例如：

（4）菲菲看看保良，看了一會兒，又說：“你反正也不喜歡我（A），我打扮什么樣你還操什么心！”……何況菲菲接下來又說： “就算我真讓你喜歡了（B），又有什么用嗎（C），你又沒錢?！?（海巖《河流如血》）

（5）過了幾個月，行里委婉地提出住房的事情（A）。其實，行里就算不提（B），他們也極難再住下去（C）。（王安憶《富萍》）

例（4）先陳述一個事實，然后用“就算”句來假設與事實相反的情況，這個假設有可能成為現(xiàn)實。而例（5）則先陳述一個事實，然后假設一種過去的情況，這個假設不可實現(xiàn)，是所謂的反事實假設。

二、補充論證前文主題

承擔這種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是：

A（主題）+即使B+也C

這個模式中，A與“即使B，也C”是闡述關系（elaboration），A是論點、主題，“即使B，也C”具體補充論證主題，使主題的成立更具有說服力。在這個語篇中，A是核心，“即使B，也C”句只是輔助成分、背景成分，刪去不影響主要意思。例如：

（6）衛(wèi)生部法監(jiān)司副司長汪建榮說，衛(wèi)生部食堂一直正常供應雞肉類菜（A），即使內(nèi)地出現(xiàn)禽流感疫情后（B）也沒有中斷過（C）。（新華社新聞稿 2004）

例（6）中首先提出事實“衛(wèi)生部食堂一直正常供應雞肉類菜”，接著補充內(nèi)地出現(xiàn)禽流感疫情后還在供應，以進一步說明“一直正常供應”。

在這個語義模式中，B有兩種情況：表特例，表相反項。

1.表特例，即B表示某個范圍內(nèi)所有成員中的一個特例。

（7）這座小島風景綺麗，陽光燦爛。但譚功達怎么都有一種被封閉在一個黑匣子里的恐懼和憂慮。他所碰見的每個人，都不茍言笑，神情呆板，如履薄冰（A）。就算是問路（B），村民們的目光也顯得躲躲閃閃（C）。（格非《山河入夢》）

（8）黃山早就對迎客松實行了“特級護理”，管理人員說，“迎客松是稀世珍寶，照看它要像帶小孩一樣精心（A），哪怕是一根枝條和一根松針（B）都不能疏忽（C）”。（新華社新聞稿 2004）

2.表相反項，即B表示與A相反的情況。分兩種：一種是A是否定的而B是肯定的。如：

（9）市場的功能，是計劃難以代替的（A），即使勉強代替了（B），效果也不會好（C）。（《人民日報》1993）

（10）它的飛行高度僅約5米，敵艦上的雷達難以發(fā)現(xiàn)（A），即使發(fā)現(xiàn)了（B）也很難進行反擊（C）。（《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另一種是A是肯定的，B是否定的。其主要功能是表達A，“即使B，也C” 是補充說明A的，表達非A的情況下也要選擇比A次一點點的C。如：

（11）我現(xiàn)在攏著他，先千方百計讓他把那一千多萬公款給我吐出來（A）。即使吐不了百分之一百（B），我也要他給我吐個百分之八九十（C）。（陸天明《蒼天在上》）

（12）剛駕駛氣墊船歸來的幾名搜救人員認為，失蹤者生還的可能性已經(jīng)微乎其微（A），即使沒有溺斃（B），也會被冰冷的海水凍僵（C）。（新華社新聞稿 2004）

這種語義模式還有個A不出現(xiàn)的簡省式：（A）+即使B+也C。但A可補出來，如例（13）中可補出“應該感激我”：

（13）這人嘆了口氣，道：“我替你殺了這些人，你（應該感激我，）就算不感激我（B），至少也應該稱贊我兩句（C）?！保ü琵?《天涯·明月·刀》）

三、強調(diào)條件、因果、讓步關系的穩(wěn)固性

承擔這種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為：

（如果/只要/因為/盡管）A+[即使B+也C]

這個模式中，A與“即使B，也C”構成條件句、因果句、事實讓步句，“即使B，也C”是結果分句。其實質(zhì)是：A與C之間具有條件、因果、事實讓步關系，“即使B” 在句中作背景，強調(diào)這些事理的邏輯關系存在牢不可破，不受別的因素干擾而消解。例如：

（14）一些名牌學校，只要家長肯交高額費用（A），學生即使達不到錄取分數(shù)（B），也可以入學（C）。（《人民日報》1995）（A—C為條件關系）

（15）如果中國有10個姚明（A），那么奧運會上即使只拿10塊金牌（B），也足以傲視全球體壇（C）。（新華社新聞稿2004）（A—C為假設條件關系）

（16）她對自己說，無論走多遠（A），哪怕到天邊（B），那顆心也是屬于她柳娟的（C）。（李國文《冬天里的春天》）（A—C為無條件關系）

（17）據(jù)稱，由于韓國沒有高原訓練的條件（A），因此，即使花再多的錢（B），他們也愿意到中國和“馬家軍”一起進行高原訓練（C）。（《人民日報》1993）（A—C為因果關系）

（18）荷蘭“橙衣軍團”歷來是以強攻和技術出名的世界強隊（A），但即使在“三劍客”的巔峰（B），荷蘭隊也從未染指世界冠軍獎杯，歐洲杯也只捧過一回（C）。（新華社新聞稿2004）（A—C為事實讓步關系）

例（14）強調(diào)“只要家長肯交高額費用，學生就可以入學”這個A—C條件關系的成立。B項“學生達不到錄取分數(shù)”是一個論證力量更強的論據(jù)，但它的出現(xiàn)只是姑且做出讓步，以使A—C條件關系的成立更有力度。其他四例分別強調(diào)了假設條件、無條件、因果、事實讓步關系的成立。各例中，B項作為一個論證力量更強的論據(jù)，加強了對語義關系存在的支持程度，刪略后不影響主要語義的表達。

四、強調(diào)“非A則非C（不利后果）”，進而論證A成立

承擔這種功能的 “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為：

（主題）A +如果非A+即使B+也非C

這個模式先提出主題A，而后運用條件句套合“即使p也q”從反面證明A的重要性。非A和非C語義上都是否定的，形式上可以是否定式、否定義詞語等?！凹词筽也q”在這個語篇中表達雖有別的好條件，但仍有不利結果，作用是為了強調(diào)“非A則非C（不利后果）”的成立，而“非A則非C（不利后果）”的成立又是為了論證A的成立。簡言之，A是核心、前景，“如果非A+即使B+也非C”是外圍、背景，是對A的進一步說明、闡述、論證，而“即使B” 又是“如果非A則非C”的背景。例如：

（19）愛國是與生俱來，無分階級地位的，一個人一定要有國家及民族觀念，不論貧富都要愛國愛家（A）。如果一個人沒國家民族觀念（非A），即使富有（B），亦實在令人惋惜（非C）。（新華社新聞稿 2004）

例（19）中先提出論點A（即“一個人要有國家及民族觀念”），然后從反面（即非A，“沒國家民族觀念”）得出不利結果（即“富有亦令人惋惜”）來證明論題A正確、重要。

上例“非A”是否定式表達，而例（20）的“非A”是用反義詞語表達的，條件分句引入的雖是肯定命題，但“驕傲自滿，學習隨便”是與否定式“不努力”同義的貶義詞語。

（20）環(huán)境和教育是成才的重要因素，但自身的努力更是不可缺少的條件（A）。如果在順境中驕傲自滿，學習隨便（非A），即使有最好的環(huán)境與教育（B）也不起作用（非C）。（《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綜上所述，這個語段表達的是：“堅持A。不A則有不利后果，即使有B也不行。”“即使B”分句只是背景成分，刪去不影響主要意思。這其實是功能1的一個次類。

這個模式還有一些變式。

變式1：如果非A+即使B+也非C

這個變式中，A沒有直接出現(xiàn)，而是隱含在上文中或者語境中。如例（21）的A是“北京戶口很重要”，例（22）的A是“祖國要強大”，但這都隱含在文中。

（21）雖然北京是首都，算是個比較開放的城市，但戶口仍沒有完全放開。沒有北京戶口（非A），即使你再有才華（B），作為國家事業(yè)單位的文化機構根本不要你（非C）。（卞慶奎《中國北漂藝人生存實錄》）

（22）她深切體會到，祖國不強大（非A），縱使有著富裕的家庭背景（B），也難以在外國人的社會里有立足的地位（非C）。（《人民日報》1993）

變式2：如果非A+即使B+也非C+A

這個變式中，A處于語段最后。例如：

（23）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人脫離了正常的人類社會生活環(huán)境（非A），即使有良好的遺傳素質(zhì)（B），也不可能成為正常的人（C）。所以社會環(huán)境對人的心理發(fā)展有著決定性的作用（A）。（《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24）加之自然條件嚴酷，保水保肥能力差，如果仍按傳統(tǒng)方法耕作（非A），即使全部土地種糧（B），農(nóng)民也解決不了自己的吃飯問題（非C）。為此，他們科學種田，主攻單產(chǎn)（A），向“噸糧田”進軍。（《人民日報》1995）

變式3：A+否則（=非A），即使B+也非C

這個變式中，“非A”是由“否則”“不然”來表達的，可與典型模式互相變換，如例（25）a可變換為例（25）b。

（25）a.要求發(fā)展中成員開放市場，必須幫助它們培育市場（A）。否則（非A），即使得到市場（B），也只是一時的（非C）。（《人民日報》1995）

b.要求發(fā)展中成員開放市場，必須幫助它們培育市場。如果不培育市場，即使得到市場，也只是一時的。

（26）要學習雷鋒的助人為樂，首先得培養(yǎng)那種敬業(yè)、愛人的品德（A），否則（非A），即使你跑到大街上為人擦車、修表、理發(fā)、裁衣或扶老攜幼、打掃衛(wèi)生、維護交通秩序（B），也不一定能真正獲得快樂（非C）。（《人民日報》1995）

五、加強遞進前項的論證力量

承擔這種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為：

別說A+即使B +也C

這個語義模式是含讓步條件的遞進句，先以A作為鋪墊，再引出更強的B，說明連B都是C，A項更應該是C。A項是整個句子的語義核心，整個句子的目的是要表達A的不可懷疑性。例如：

（27）相反，這些剛加入印度主要政黨的明星們，或者風度翩翩，風采迷人；或者風韻猶存，風頭猶健。那些影迷們別說手上區(qū)區(qū)一張選票（A），就是要他們身上的血（B），也會義無返顧的（C）。（新華社新聞稿 2004）

（28）到了秋季，當甄彬去當鋪贖回那捆苧麻時，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個布包，內(nèi)有一錠五兩重的黃金。甄彬?qū)胰苏f：“不該咱們本分應得的東西，別說是五兩黃金（A），就是一錢（B）也不能要（C）?！?（《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從例（27）中可知，影迷們義無反顧地投票給影星是要表達的主要意思，而“要他們的血”則不是，也不可能實現(xiàn)，不過是借這個極端情況來反證影迷投票的瘋狂熱情。同樣，例（28）中主要強調(diào)“五兩黃金不能要”。

這種語義模式還有個變式：即使B+也C，何況A。例如：

（29）哲學家說，要改變生活的一環(huán)，哪怕僅僅是摳鼻挖耳似的細節(jié)（B），也要耗月費年（C）。何況這是變落后為先進，變小廠為大廠（A）。（《人民日報》1996）

六、表達最低愿望、請求、抱怨、建議等情感

承擔這種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為：

A+哪怕B+也C

此語義模式中，以“哪怕p也q”居多。說話者希望某事將來發(fā)生，就會發(fā)出建議、懇求、祈愿等言語行為；說話者本希望某事發(fā)生但沒發(fā)生，就會發(fā)出抱怨、指責等言語行為。A是第一個建議，B是緊接著的比第一建議在量級上次一點的建議；或者A是一個總的請求，B是其中最低最小的愿望、請求；C往往為表評價的“好/行/成”，在特定的語境中“也C”可省略。因此，“哪怕B +也C”表示的是進一步的建議或抱怨，或者是最低最小的愿望、請求，是前景。這實際是假設意義的語用功能的具體體現(xiàn)。

（30）歐陽蘭蘭又說：“還有一個辦法，咱倆馬上成親（A）！哪怕是同居（B），也行（C）。咱們好得成一家人了，他們還能不信？”（海巖《永不瞑目》）（表建議）

（31）此次拜見，我的目的很明確，想讓他看在曾經(jīng)一起住過地下室的份上，幫我在某位導演面前美言幾句（A），哪怕給我一個只有十來分鐘戲的小角色（B）也行（C）。（卞慶奎《中國北漂藝人生存實錄》）（表請求）

（32）那一夜我們誰也沒有碰誰，各想各的心事。我真想給我媽打個電話（A），哪怕什么都不說，只聽聽她的聲音（B）。（海巖《一場風花雪月的事》）（表愿望）

（33）徐五四的目光在她臉上怨烘烘地停了片刻，才說：“領我到這兒來，事先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A）？哪怕你跟我言語一聲（B）也好（C）呀?！保êr《死于青春》）（表抱怨、遺憾）

例（30）則是連續(xù)提出兩個行動建議，“哪怕”句表達后一個建議。例（31）中，扮演一個只有十來分鐘戲的小角色就是說話者的最低要求；例（32）中只聽媽媽的聲音是說話者的最低愿望。例（33）則是徐五四抱怨事先沒跟他商量和言語一聲。

七、舉出典型成員以證一般事例

承擔這種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為：

A+即使B +也C

此語義模式中，也以“哪怕p也q”居多。A+C是一個完整的單句，A是名詞性主語，C是謂語。B是A所指范疇的一個或幾個。B的功能有點類似次范疇化，句法上可視作是插入語，這種句法似模仿英語。“A+即使B +也C”的B往往是處于最低量級的個體。例如：

（34）他真的不想進屋去跟瑞宣說話。他覺著，殺人（A），哪怕是殺一個害他丟了差事的日本人（B），也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C）。（老舍《四世同堂》）

（35）一個殉國的壯士（A），哪怕他一個字不識呢（B），是和圣人有同等價值的（C）。（老舍《四世同堂》）

（36）許多舞蹈觀眾（A），哪怕是只見過他的演出劇照的人（B），都會對他健美的、富于生命活力的動作姿態(tài)留下深刻的印象（C）。（《人民日報》1996）

（37）馬瑞芳激憤得難以平靜，她要用手中的筆（A），哪怕它是拙劣的（B），留下時代的珍貴回憶，寫出改革開放中知識界的追求、理想和中國人的人格、尊嚴（C）?。铠P山，董學清《“教授作家”馬瑞芳》）

八、表達讓步轉折

承擔這種功能的“即使p也q”所在語段的基本語義模式為：

A+但即使如此（B）+也C

這個模式中，A是一個先行陳述的事實，B復指這個事實?！凹词筽也q”做讓步轉折句的結果句，整個語義模式表達雖然有A這個條件，但還是出現(xiàn)一個相反的結果?！凹词埂鼻俺Ｓ小暗薄安贿^”“可是”“然而”等轉折詞。例如：

（38）這些著作大體上傾向于通過股份化而把國有企業(yè)轉變?yōu)樗饺怂?，但即使如此，它們對股份化還是持有謹慎態(tài)度。（《1994年報刊精選》）

（39）他常召集會議，以便于管理部門對當?shù)亟?jīng)營活動發(fā)揮控制作用。不過，即使如此，僅僅召集會議還是不夠，公司還必須要求子公司做非人員匯報以便持續(xù)地得到必要的信息。（《哈佛管理培訓系列全集》）

（40）他的意思是說，如果孔子當真有了權力、權威，他就會完成這些事?？墒?，即使如此，這個學說也仍然是荒誕的，因為孔子只活在《春秋》三世的后期，怎么可能做前期的事呢？ （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 ）

（41）蹇先佛知道，肖克將軍視這部書稿如同自己的眼珠子，因此，為保管好書稿，她費盡了心血。然而，即使如此，意外還是發(fā)生了。（《作家文摘》1995）

這種語義模式中的“即使p也q”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新段落的段首，起承上啟下的篇章銜接作用，是前景，不可刪略。

綜上所述，語篇中的“即使p也q”是典型的依存結構，一般要用在一個意義相對完整的語段中，不能獨立存在，不能位于段首，在篇章中主要做背景，有時也做前景。作背景時，反襯語段中C或A的成立，具體情況有兩種：“即使p”做背景； “即使p也q”整句做背景。作前景時，表進一步的假設或請求、愿望等。據(jù)此，“即使p也q”在篇章中的基本功能可概括為：作背景信息、表達主觀情感。

（本文系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項目“類型學視野下的漢語方言讓步條件句研究”[2013-QN-51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戴悉心.“即使”句的分類及其語義語用分析[J].世界漢語教學，2001，（2）.

[2]龔千炎.現(xiàn)代漢語的假設讓步句[A].中國語文雜志社編.語法研究和探索（3）[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5.

[3]韓啟振. 現(xiàn)代漢語讓步條件句認知研究[D].華中科技大學，2012.

[4]梅立崇.現(xiàn)代漢語的“即使”假言句[J].世界漢語教學.1995，（1）.

[5]王寅.構式語法研究（上卷）：理論思索[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6]邢福義.現(xiàn)代漢語的“即使”實言句[A].語法問題發(fā)掘集[C].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2.

[7]Langacker， Ronald W.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VolumeI [M].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韓啟振 河南許昌 許昌學院文學院 46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