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通過《廢都》中塑造的幾個主要女性形象,反思女性在社會結構和主體性上的問題,分析《廢都》中的主要女性人物思想,探討現(xiàn)代語境下的女性主義。
關鍵詞:《廢都》 賈平凹 女性主義 主體性
《廢都》于1997年11月獲法國費米娜文學獎,此獎項在法國是跟龔古爾獎相對的女性年度文學獎,評審委員會全由女性組成。從費米娜文學獎歷屆的獲獎情況來看,得獎的多為男性作家。男性以其理性的視角、相異的性別來認識女性、描繪女性個體,居然超越了女性自我的書寫?!稄U都》的獲獎,說明了小說中的女性人物得到了主體性的體現(xiàn)。本文將逐步分析《廢都》文本語境中的女性形象,并探析該小說女性主體性的體現(xiàn)。
《廢都》中的幾個主要女性形象,如牛月清、柳月、唐宛兒、阿燦、阿蘭、汪希眠老婆,都體現(xiàn)了一點女性覺醒意識,但這些女性覺醒意識都建立在賈平凹建構的整個男權主義中心之上。
一、他者視角之下男性對女性主體性的確立
男性與女性的對立、融合在文學作品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稄U都》中賈平凹的男性視角與男權主義的傾向表達得過于清晰,因而很容易遮蔽掉小說中許多重要的女性主義細節(jié)。在《廢都》中,男性經(jīng)常不得不對女性的主體性進行妥協(xié)?!疤仆饍赫f:‘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的?!f之蝶說:‘這話說得好的,光這一句話,宛兒你可以做詩人的?!雹佟稄U都》中男性對女性發(fā)自內(nèi)心的褒揚與示弱不止一處,尤其令人無法忽視的是男性對女性在性(sex)上的妥協(xié)甚至討好。莊之蝶因在與牛月清床事上的無力,總是用手去解決、討好她。性(sex)是一種“類屬的感覺”,“它造成了一種欲望,想在同一物種的另一個主體中,通過與這個他者結合成總體的方式,發(fā)現(xiàn)自我的感覺”,“從而想在他自己的本性中體現(xiàn)這個類屬(類),并使它實現(xiàn)?!痹谛缘淖饔孟?,莊之蝶對唐宛兒說:“我覺得你好,你身上有一股我說不清的魅力……我們在一起,我重新感覺到我又是個男人了?!?/p>
《廢都》中雖然存在著濃厚的男權文化氣息,但是賈平凹沒有僅僅“從男性主義視角出發(fā)”,他并非“以男性的審美觀,用一種男權話語塑造了一群不具獨立意識的思想麻木的女性形象”②。因為《廢都》中的女性形象并不全為麻木,她們的許多行為體現(xiàn)了女性覺醒的啟蒙意識。柳月拿到三十塊錢后為自己置辦高跟鞋和時尚女裝時的喜悅,阿燦與莊之蝶最后一次交媾時的主動,唐宛兒不穿內(nèi)衣、念詩、追求自我感受,還有景雪蔭的傲骨,無不體現(xiàn)了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這些女性都在進行著對于自我的認知和對女性主體性的確立。
早在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筆下,女性和男性的地位就不能夠同日而語。他認為在繁衍下一代的過程中,女性只是四因中的質(zhì)料因,僅僅提供質(zhì)料;而男性則是四因中的其他三因:形式因、目的因、動力因。在《倫理學》中,亞里士多德認為:“人們不應該結婚太早,因為如果結婚太早生下來的就會是脆弱的女孩子,妻子就會變得淫蕩,而丈夫則會發(fā)育不全?!眮喞锸慷嗟碌挠^點具有過于明顯的男權崇拜思想,但是在當時的政治社會環(huán)境下,無論男性或女性,都將女性視為被動的,也即被男性牽動的。③然而如今,這種極端男權中心的思想已經(jīng)不可能再占據(jù)主導地位了,這要歸功于社會結構的變化和女性的社會主體身份的確立。
二、他者視角之下女性互相之間的主體性認同
《廢都》當中有一段極其有趣的描寫:柳月和牛月清睡在一張床上,在夢中達到了相互的慰藉。兩個性別相同的在性方面不能得到主體性承認的女性,竟然達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沒有辦法獲得的主體性認同(性的快感),可見賈平凹在小說中表達了對女性主體性的確認。男性與女性在性別(gender)上具有明顯的主體性差異,所以通常情況下,兩性可以通過配合完成相互確認各自類屬的過程。然而,在沒有這樣的配合或配合貧乏時,從主體性認證的本質(zhì)上來說,女性與男性無甚差異。嘗試不同的性別對象或自我模擬,體現(xiàn)了很大程度上的性(sex)和性別(gender)的不穩(wěn)定特性。
賈平凹在塑造這些女性人物時,沒有將她們塑造成貞女、烈女,也沒有把她們寫成道德的化身??纯磭@在莊之蝶日常生活中的三個女性之間的關系:柳月和唐宛兒是兩個極力追求自身感受的女性,她們二人有時惺惺相惜;牛月清對柳月不擅管制,她雖是莊家地位最高的女性,卻麻木遲鈍;柳月和唐宛兒對牛月清有著一絲嫉妒,卻僅僅停留在心理層面。筆者認為,女性之間性別的主體性認同存在于對第一性的感受、相互間的自覺認知,以及共同的身體經(jīng)驗之中。
女性之間的認知基礎建立在共同的身體結構與經(jīng)驗之上,這種認知是無法更改的,所以女性的主體性可以在對其他女性的觀察中得到表達以致產(chǎn)生共鳴,比如寫作?!皩懽鳛榕源蜷_了獲得身份認同的另一扇門,要擺脫空洞的他者形象,女性‘把自己寫進文本——就像通過自己的奮斗把自己嵌入世界和歷史一樣’。”④衛(wèi)慧的半自傳體小說《上海寶貝》曾引起極大的反響,書中濃烈的情欲、性愛描寫和自然主義的體現(xiàn)無不彰顯著女性的身體結構和感官的共同認知,那種魅力招來了無
數(shù)男性的窺探。雖然《廢都》中沒有女作家的自我書寫,但是唐宛兒寫詩的舉動體現(xiàn)了一定的自我認知。
以上論述皆可以證明女性之間相互確立主體性的事實。其實,《廢都》這本小說的本身經(jīng)歷也可以作為例證。它于1997年獲得費米娜文學獎,費米娜文學獎是由女性評委選出的,所以,從一定意義上講,《廢都》的獲獎,是女性評委們通過與文本中的女性進行對話,認可了賈平凹對《廢都》中女性人物的主體性確立之后所做出的決定。
三、他者視角下女性認知主體性的自我確立
誠然,女性主體性的確立需要在整個社會結構之
中,也離不開與男性的比照和與其他女性的關系映襯。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女性對自我主體性的確立是不自我的。如果女性要完成自我認知,必須由女性的主體思維來完成。
“我已經(jīng)美麗過了,我要我丑起來。你就不用來見我了;你就是來,我也不見你,不理你。”這是阿燦對莊之蝶的一段話。深究起來,是阿燦主導著莊之蝶,她讓莊之蝶沒有選擇地繼續(xù),她成為了他們兩人的主導者,決定了自己將來的命運,在與男性的對壘之中完成了自我認知的過程。不過我們可以試想一下,若是將這個女性換成柳月,那么最后將是另一種結局。柳月不會那么瀟灑決斷自己的命運,她有另一種思路,她不能完成這個主體性的確立,要把她看作另一種主體是不可能的。
所以,女性在社會中確立的并非是真正的主體地位,而是只有在與第一性相持和與其他同性相較之中才能確定自己的思想性上的主體地位。這種確立是來自于性別意識(gender)和社會背景(social)的。筆者認為,這個最后的自我跨越需要的不僅僅是契機,還有作為獨立女性的特質(zhì)。
主體不僅僅作為一個身體,而且作為一個服從禁忌和法律的身體,去意識自我并實現(xiàn)自我——他根據(jù)某些價值去評估他自己。
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及了意識自我并實現(xiàn)自我,根據(jù)價值去評估自己,而女性確立主體地位時的意識自我與實現(xiàn)自我是相交叉的,尤其是在當代社會價值評估體系下,女性的地位以及對自我主體的認知都離不開各種條條框框的限制?!稄U都》中有段關于三個女人的對話:
牛月清說:“……說說和景雪蔭的事,好抬高你的身價嘛!”……說得越發(fā)氣了,眼淚也嘩嘩的。柳月忙跑過來勸解,說:“大姐,你不用生氣,生什么氣呢!莊老師是名人,名人少不了這種事體,那又有啥的?”
看完這段,景雪蔭、牛月清、柳月三個女人的高下立斷。這段話充滿了玩味女性的男性視角。首先,景雪蔭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是高干子弟;其次,她是主人公未得且不可得之物。雖然這段話的男性視角暴露出濃烈的男權主義,但不可否認的是,絕大部分女性也會有相同的看法。這些話通過兩個思想傳統(tǒng)或地位低下的女性說出來,正是起到了對女性主體地位自我確立的最好例證。
筆者認為,女性主義和女權主義不能混淆,確立女性主體性已經(jīng)成為文學作品中一個難以逃避的隱含內(nèi)容。雖然《廢都》中男權中心的文化氣息濃厚,但《廢都》中的女性形象的主體性確立為女性主義的研究提供了一個有價值的范本。
① 賈平凹:《廢都》,譯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247頁。(文中有關該小說引文均出自此書,不再另注。)
② 傅湘莉:《戴著鐐銬跳舞的夏娃——解讀賈平凹〈廢都〉
中的女性形象》,《南寧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4年第3期。
③ [英]羅素:《西方哲學史》(上),何兆武、李約瑟、馬元德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136頁。
④ 傅美蓉:《文化再現(xiàn)中的“他者”女性——中國古典文學中的女性身份研究》,《文藝評論》2012年第12期。
參考文獻:
[1] [法]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舒小菲譯.北京:西苑出版社,2009.
作 者:蔣文琴,蘇州大學文學院2011級在讀本科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編 輯:趙 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