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日，是西南聯(lián)大建校75周年紀念日，北大、清華、南開與西南聯(lián)大近百年來的學子們匯聚一堂?？茖W民主、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等被莘莘學子提及，并在他們的學術、文藝、經濟等撰文中大量出現(xiàn)，尤為推崇的是北大校長蔡元培對學子們的激勵和北大精神的傳承。

西南聯(lián)大校訓激勵學子

西南聯(lián)大是抗戰(zhàn)時期北大、清華、南開遷移云南昆明后，三校合作辦學成立的。1995年，在西南聯(lián)合大學北京校友會十幾年的努力下，《西南聯(lián)合大學校史》出版發(fā)行。其序言中刊載：西南聯(lián)大（1938年）在當局的催促下，第95次常委會決議以“剛毅堅卓”為校訓，這一校訓確是從全體師生的實踐中提煉出來的。西南聯(lián)大一年多來，師生在學習、工作、生活各方面無不體現(xiàn)出剛強、果敢、堅忍不拔、卓然不群的精神。在以后的八年中進一步發(fā)揚光大，形成聯(lián)大人的風骨?！皠傄銏宰俊币部烧f是聯(lián)大精神的最早的一種概括。

西南聯(lián)大在這種精神的導引下，創(chuàng)造了戰(zhàn)時聯(lián)合辦學的典范，發(fā)揚了民主治校的精神?！段髂下?lián)合大學校史》中刊載：北大、清華、南開是三座久負盛名的大學，各有不同歷史和各自的校風，但都有一個共同的傳統(tǒng)，就是為了抗戰(zhàn)建國事業(yè)，要培養(yǎng)出一批治學、治人、治事的創(chuàng)業(yè)之才。雖然三校領導學校的作風不盡相同，聯(lián)大常委以其謙和與互讓形成了和諧的集體，以其偉識與宏量發(fā)揮了民主治校的精神，進一步完善了教授治校的體制。因之，組成聯(lián)合大學后，三校關系融洽和諧并創(chuàng)出了新的風格，不僅難能可貴地完成了聯(lián)合辦學的任務，并為實行民主辦學樹立了值得學習的榜樣。

“抗戰(zhàn)時期的西南聯(lián)大，師生們不僅堅忍不拔，而且依然堅持蔡元培的民主與科學、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這種燦爛的思想之花結出了豐碩之果。至1995年，曾在西南聯(lián)合大學（1938年至1946年）工作、學習過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中，先后被評為中科院院士者有153人，其中有若干位是雙院士（中科院院士和工程院院士）。并有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楊振寧，國家最高科技獎獲得者黃昆，‘兩彈一星’功勛屠守鍔、郭永懷、陳芳允、王希季、朱光亞、鄧稼先等，在人文科學方面，1995年，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所評選出54名學部委員中，有西南聯(lián)大教授11人。即湯用彤、金岳霖、陳寅恪、羅常培、王力、丁聲樹、向達、吳晗、魏建功、馮友蘭、馮至，此外，還有一大批政治家、革命家，可謂人才濟濟，舉世矚目。”原北大中文系辦公室主任張興根對《教育》旬刊記者說。

西南聯(lián)大紀念碑碑文中記載，聯(lián)大“內樹學術自由之規(guī)模，外來民主堡壘之稱號”。西南聯(lián)大的辦學原則是堅持學術獨立、思想民主，對不同思想兼容并包，校方不干預教師和學生的政治思想，支持學生在課外從事和組織各種社團活動。學校當局抵制外力對教師聘任的干涉，在關鍵時刻，盡力保護學生安全。

著名經濟學家、教育家陳岱孫在《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校史》序言中寫到：抗戰(zhàn)時期，西南聯(lián)大成為一所被剝奪了辦學物質條件的大學，除了勉籌資金自蓋了幾十棟磚土墻、茅草頂的平房外，聯(lián)大的其余校舍都是或租或借自各地在省的會館和城內外的各級學校。西南聯(lián)大在其存在的9年（含長沙臨時大學）中，不只是在形式上弦歌不輟，而且是在極端艱苦條件下，為國家培養(yǎng)出一代的國內外知名學者和眾多建國需要的優(yōu)秀人才。西南聯(lián)大，這所其實體雖然今日已不復存在的大學，但其名字所以能載入史冊，其事跡所以值得人們紀念者，實源于此。

曾經的北大校訓

2013年初，原北大中文系辦公室主任張興根創(chuàng)作《北大之歌》（刊于《北京大學校友通訊》2013年2月）：“五遷校址四易名，一路心酸坎坷多。民主科學旗幟舉，俊男妙女同切磋。兼容并包納精英，學術自由人脈和。極目燕園春色好，師生合力創(chuàng)新歌。”這樣情之切切的詩、詞、歌、賦，在北京大學的內刊中比比皆是。

在北大人心目中，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一代代北大人不僅得益于這種精神，更將這種精神一代代傳承下來。

張興根說：“蔡元培老先生所處的時代為民國時期，因政治環(huán)境不容，雖然‘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未能列入校訓，但事實上，各種思想都可以在北大融會交流，在思想自由的指引下，‘男女同校’北大開了先河，在學術自由的指引下，北大有了旁聽生，蔡元培親自批準要求入學的女生王蘭為北大旁聽生，一時，轟動了北大、轟動了北京。與此同時，北大創(chuàng)立了五公開：課堂公開；圖書館公開；浴室公開；運動場地公開；食堂公開。可以說‘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是北大最早的校訓，這在北大內部刊物中是非常多見的?！?/p>

這樣的見解還有很多。北大老校友朱海濤先生，60多年前就在《東方》雜志撰文《北大與北大人》，深情追憶了不少老北大的人和事。

他說：“讀書，則是窗明幾凈的北大圖書館，不論你是不是北大學生，絕對將你當作北大學生似的歡迎你進去。”

說到蔡元培，人們習慣稱之為“北京大學永遠的校長”，北大也以“蔡校長”而自豪。其實，蔡元培并不是北大的首任校長，在他任校長之前先后有嚴復、章士釗（由馬良代理）等四任校長。但他的教育思想與教育改革的影響非常大，而且深遠，說到北大，人們自然想起的是蔡元培。

“蔡元培以前，北大就是皇帝時代那套體制，可以說，蔡元培擔任校長后，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民主與科學開始逐步推行新的思想，他提倡學術民主，主張不論什么學派，只要持之有故，言之有理，就應允許其存在；不同主張的教員，無分新舊，應允許其自由講學，讓學生自由進行鑒別和選擇。從此，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在北大一代代傳了下去。如今，在北大校園的蔡元培半身銅像下，鮮花不斷，都是近百年來北大學子和敬仰蔡元培的人士敬獻的，蔡元培先生之所以能獲得如此的敬重，就是因為他的思想偉大?！睆埮d根說。

顧頡剛（現(xiàn)代古史辨學派創(chuàng)始人）在《蔡元培先生與五四運動》一文中回憶：“1917年初，蔡元培先生來北大，逐步使北大發(fā)生了巨大的、質的變化。他到校第一天，校工們排隊在門口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他一反以前歷任校長目中無人、不予理睬的慣例，脫下自己頭上的禮帽，鄭重其事地向校工們回鞠了一躬，這就使校工和學生們大為驚訝?！?/p>

中國東方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柳哲告訴《教育》旬刊記者，蔡元培校長所提倡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辦學理念，似乎成了北大不是校訓的校訓，同時也是北大精神的深刻體現(xiàn)。它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幾乎影響了近一個世紀，而且，還將傳承下去。

張興根說：“民主與科學是蔡元培的重要思想，改革開放后，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也再一次復興，這些術語見諸于各大報刊、雜志。曾有一段時期，因旁聽生擠占了正式學員座位，在正式學員的抗議下，校方嚴格管理了一段時間，但并沒有下發(fā)文件阻止旁聽生，后來就完全恢復了原狀。所以，思想自由、學術自由、兼容并包在北大是根深蒂固的?！?/p>

1938年，西南聯(lián)大組建時，一些北大教授提出了國立北京大學的校訓“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但是這八個字，在此之前、之后均未被引用過，更未鐫刻在校門、禮堂等處，也未被刊載在校刊、紀念冊上。因此，數以萬計的北大師生（在?；螂x校的）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八個字。只是近年來由于西南聯(lián)大被人關注，四校校訓并提，這八個字才為一些人所知曉。歷史上，有關北大校訓的版本很多，目前認同者較多的是“愛國、進步、民主、科學”，也是官方認可的。張興根談起一些校訓褪色時說：“當今一些校訓褪色是缺乏對民主和科學內涵的認識，要像北大校訓一樣激勵一代代學子，那么，就要讓民主與科學的深刻內涵滲入校訓中，滲入行動中，滲入史實中。”

教授應有的博大風度

在北大游學十多年的柳哲，談起北大，情有獨鐘：“校訓與家訓一樣，對于師生都很重要。校訓的褪色，也與時代道德滑坡，社會價值觀的扭曲、利欲熏心、自私自利有關。而北大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等，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今天的校訓，但影響很大。蔡元培在北大主校時，旁聽與‘偷聽’之風盛行?！骞_’中，最痛快的是求師。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全國只有北大無愧于‘國立’兩個字。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聽任何一位先生的課，決不會有人來查問你，更不會市儈似的來向你要幾塊錢一個學分的旁聽費。所有北大的教授都有著博大的風度，決不小家子氣地盤查你的來歷，以防拆他的臺。因此你不但可以聽，還可以向教授質疑問難，甚至拿長篇論文來請他指正，他一定很實在地帶回去，很認真地看一遍（也許還不止一遍），下一堂課帶來還你，告訴你他的意見，甚至因此賞識你，到處為你揄揚?！?/p>

柳哲表示，許多名人都曾在北京大學“偷聽”過，如歷史上的毛澤東、沈從文、曹靖華、周建人、李苦禪、許欽文、成舍我、孫伏園、瞿秋白、馮雪峰、丁玲、柔石、楊沫、申壽生、季羨林、金克木等等，都在北京大學有過旁聽的經歷。他說，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到現(xiàn)在，全國各地來北大旁聽、游學的社會人士更是不計其數。北大從沙灘‘紅樓’到燕園的‘未名湖’，從北大的‘蹭客’‘偷聽生’，到今天的‘游學生’‘北大邊緣人’，北大的旁聽傳統(tǒng)至今未曾中斷，得到了很好的傳承，這是令人欣慰的。有這樣的風范引領，無不顯示出北大校訓精神力量悍然。所以，一個學校要發(fā)展，必須有本校鮮明的辦學風格，必須有自己獨特的校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