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維諾夫
13號。星期五。早晨。莫斯科精神病醫(yī)院。
“大夫,我可以進來嗎?”一個稍微謝點兒頂、背有些駝的中年人走進心理科門診部。
“大夫,我希望您幫幫我。我前兩天拾了一口袋錢……”
“??!一口袋?你別激動,慢慢說?!贝蠓虻哪槣惤心耆?,鏡片后的目光一下子灼灼閃亮。
“我沒激動,大夫。請您輕點兒抓我的手好嗎?”大夫松開手,扶了扶眼鏡。
“那么一大口袋美元,都是一百元一張的。星期二早晨,我起來鍛煉身體,剛一出小區(qū)門,就看見地上有一個袋子,那種裝垃圾的黑色袋子,我以為是誰故意丟的或垃圾車掉下的垃圾,就拾起來,覺得沉甸甸的,打開來一看,嗬,里面只有錢,而且全是美元……大夫,您太激動了……把我的扣子揪下來了。嗯,是美元,沒錯?!?/p>
“打住。我是心理學(xué)大夫,讓我來猜一下。我想,這么多錢你打算自己留下來,對不對?”
“您沒猜對,大夫。我想,人家會找來的,我先等等看??墒牵诩业攘藘商?,也沒有人找?!?/p>
“等了兩天?你大腦沒受過碰撞吧?”
“沒有。”
“有意思。怎么會這樣呢?那你每逢月圓的晚上,是不是有特別想上樓頂大聲喊叫的欲望?”
“我從來沒有過那種念頭。那上面有什么嗎?”
“哦,什么也沒有,我只是這樣隨便問問。也就是說,你等了兩天,也沒有人來要錢?”
“是的,大夫。當時,我又想——”
“打住——讓我再來猜一下。這次你決定自己把這些錢留下了。”
“不是,大夫。我想到警察局問一下,有沒有人找過錢。去了一問,他們說,沒有,已經(jīng)好久沒人上那里去交錢、找錢了。接著,我就想拿一張到銀行,讓他們檢驗一下,看這些錢是不是假的,要不怎么會沒人找呢?”
“太好了,你很聰明。好樣的,你想得很對。那么多錢沒人要,說不定是假的。對了,你再想一想,你從前沒有從高處摔下來過嗎?比如馬上、房上……”
“從來沒有?!?/p>
“那太好啦。請問,你們家族有癲癇病史嗎?”
“絕對沒有。”
“嗯,這就奇怪了。那請你對我說實話,當你用濕手抓電線時有什么感覺?”
“我?我從來沒用手碰過電線?!?/p>
“太遺憾了!那……到了銀行后怎么樣?”
“他們說,美元是真的。其中有兩個工作人員還追上來,問我有多少,愿不愿意和他們兌換,而且美元比官方牌價貴五十盧布。我說,錢不是我的,不換。他們罵了我句‘神經(jīng)病,失望地回去了。我從銀行出來,心想,算了,現(xiàn)在……”
“打??!再讓我最后猜一次,這次我肯定能猜對。現(xiàn)在,我想,你終于決定自己留下這筆錢了。”
“自己留下?可這些錢并不是我的呀!”
“哎,瘋子,現(xiàn)在這些錢在哪兒?”
“我想來想去,決定把這些錢給您帶來……”
“哦,是嗎?謝謝,你這人可真不錯,還惦記著我……”
“可剛才我走在路上又一想,錢這東西給人們帶來多少痛苦和不幸啊,我給您不就是害了您嗎?我想,干脆扔了算啦?!?/p>
“什么?扔了?你真是個十足的傻瓜、笨蛋、神經(jīng)??!快說,扔到哪兒了?”
“我站在‘十月革命五十周年大橋上,想把這些錢扔進河里去……哎,大夫,您這是去哪里呀?哎,這么快就跑沒影了。您還沒聽我說完呢,怎么就跑了呢?”
男人站起身,要追出去,想想又坐下了,口中還在自言自語:
“我還沒說完呢……當我站在大橋上剛要扔,突然過來一個警察,拿著警棍就朝我頭上打來,我一害怕,就醒了……唉,我最近經(jīng)常做這種夢,不知是怎么了……大夫也沒說我是什么病就跑了,白費了半天勁排隊掛上號。算了,我再等等別的大夫吧……”
余娟薦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