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克金
摘 要:《邶風(fēng)·靜女》賞析類的論文中,把視角著力投向男子的解讀論文并不多見。本文嘗試將該詩的顯性主人公定為男子去解讀,對本詩的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都有新的認識,發(fā)現(xiàn)詩中的男子憨態(tài)可掬,近乎癡傻。詩中的愛情境界是那么純真、無邪、甜蜜、堅貞……并由此反思文明的進程中與純真的偏離。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 《靜女》 愛情 純真
“《詩經(jīng)》精華在國風(fēng),國風(fēng)精華在婚戀”,《邶風(fēng)·靜女》正是《詩經(jīng)》婚戀詩中一首特別清新質(zhì)樸,洋溢著原始的純真圣潔,令物質(zhì)時代文明世故的今人自嘆不如,高山仰止的情詩。解讀它就像面對一面魔鏡,從中能看到原始時代桃源般的清新、質(zhì)樸、單純和美好,也能照見如今物欲橫流時代我們的躁動、世俗、污濁和不安。從而給我們很大的啟發(fā),引起我們的深思,甚至指引我們的戀愛婚姻之旅。下面,先將全詩移錄如下:
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關(guān)于本詩的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一般認為是男子赴約——女子藏匿——男子心急——女子出現(xiàn)并贈送情物——男女相悅。
如果按照這種思路來解讀,第一節(jié)中“愛而不見”的“愛”字是個通假字,通“薆(ài)”意為“隱藏,遮掩”。陳俐認為:“愛字古有隱蔽之義,如《大雅·烝民》:‘愛莫助之,毛《傳》注曰:‘愛,隱也。從愛之字,尚有較多含有“無”、“隱”之意,如《說文》,‘薆,蔽不見也;僾,仿也?!稄V韻》,‘曖,日不明均為其證?!边@樣,“愛而不見”應(yīng)理解為:(她)隱藏起來不見我。于是,一個淑雅中還帶著俏皮、可愛的,熱戀中的青年女子形象便猶如一股清新之風(fēng)般飄來了。更重要的是她和男子,一暗一明,一俏一憨,一個偷笑一個急得團團轉(zhuǎn),一個暗自開心,一個狐疑憂心,畫面甚是活潑美好,牽動讀者絲絲春心。這樣,下面兩節(jié)贈彤管,贈荑就應(yīng)該看作實贈才合情理。也就是說,靜女從不出現(xiàn)到出現(xiàn)了,從俏皮到正經(jīng)了,這樣幽會的故事才更完美了。
可是筆者在閱讀該首詩時,覺得也許這首詩的主人公就只有“我”這一個人,女子只是在虛處,在“我”的幻象中;也許這首詩就是一首會而不得見的情詩。這樣解讀有這么幾個理由:
第一、詩名雖為“靜女”,但我們知道詩經(jīng)中的詩名多為從首句截取,多數(shù)只是個符號而已,并不具有概括詩歌內(nèi)容和主旨的性質(zhì)。如“關(guān)雎”“野有死麕”“谷風(fēng)”“相鼠”“木瓜”。
第二、靜女沒有出現(xiàn),原因是什么我們無須得知,也沒必要將之解釋為隱藏了起來。實際上,對“愛而不見”中“愛”字的解釋,本來就是個頗具爭議的問題。毛、鄭均如字作解,朱熹未作解釋。所以,“愛而不見”可以譯為“我們很相愛,但她卻沒出現(xiàn)”。
第三、將主人公理解為男子一人,更可見男子的真性情,男子那種憨厚、癡情、善良、質(zhì)樸的形象更能凸現(xiàn)。
我們不妨認為本詩的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是這樣的:
男子赴約——不見女子——男子心急——男子回味。
這樣,把第二節(jié)和第三節(jié)都理解為男子回味以前與該女子約會的甜蜜。整首詩可以這樣解讀:當(dāng)男子興沖沖地跑去赴約時,卻未見到女子,于是他急得“搔首踟躕”,這個細節(jié)動作中也許有男子的疑惑、猜測、擔(dān)心……總之,不管怎樣,等人是讓人很著急的,更何況是熱戀中的等待。然而他并沒有因焦急而心煩而怨而怒,為了排遣這既甜蜜又焦急的等待,他選擇了回味以往與女子約會時的種種美好、溫馨和甜蜜。他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等待的煎熬(當(dāng)然他心底可能從未有過煎熬之感),而是陷入了甜美的回憶,腦海里盡是女子的美貌和深情。他想到她曾經(jīng)滿懷深情地送給自己一根鮮嫩潤澤的彤管,想著想著便情不自禁地說了聲“你真漂亮,我很喜歡你”。他又想到她曾經(jīng)從牧場帶回一根鮮嫩的荑(茅草),雖然它本身并不美,但在他眼里他卻覺得它非常漂亮而且很珍貴,將之視若珍寶,因為那是佳人所贈啊!這是怎樣一個癡情男兒??!這樣,一個性情溫善,憨態(tài)可掬,甚至近乎癡傻的熱戀中的男子形象便浮現(xiàn)于我們讀者的腦海了。都說戀愛會讓人變得愚蠢,這個男子就是那種癡情,憨厚,可敬,可愛的“愚蠢”。
這樣的解讀,幽會看似殘缺的,但主題卻是集中的,形象卻是豐滿的,亦不失為一種很美的解讀,更何況這里的殘缺本身就是一種美。因為在殘缺的幽會中我們看到了一個至真至善至美的男子;看到至純至潔,天真無邪,近乎癡傻的愛情。
然而,正所謂“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不是該男子太癡傻(一根茅草便讓他如此神魂顛倒),恰恰是我們今人太物質(zhì)(向“錢”看,向“厚”賺);不是詩境太天真太無邪,恰恰是我們今人太復(fù)雜太世故。所以,我們總感覺詩書中的愛情總是猶如鏡中花、水中月、海市蜃樓、空中樓閣,很美卻總是夠不著。越是長大這種感覺越是強烈。所以,我們的長輩總是喜歡以他們所謂的成熟和閱歷棒打著鴛鴦,雖然他們的反對有時不無道理,但也不可否認,他們的成熟和閱歷中往往夾雜著太多的利益、庸俗、世故,甚至是骯臟和邪惡。因而,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類的文明和成熟是個不斷偏離天真無邪,趨向骯臟和世俗的過程。
在被太多的物質(zhì)所綁架的今天,讀讀這樣清新的詩篇,的確是能讓我們有所觸,有所悟,有所思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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