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蘭
(西安翻譯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5)
在詞典編纂過程中,編者和讀者是兩個對立統(tǒng)一的主體。讀者的接受與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詞典編纂的成敗,因為一部無人問津的詞典絕不可能被認為是成功的作品。這也是我們之所以用讀者接受理論來審視雙語詞典編纂的主要原因。
讀者接受理論出現(xiàn)于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代表人物是H.R.姚斯和W.伊澤爾。此理論認為,文學批評研究應(yīng)集中在讀者對作品的接受、反應(yīng)、閱讀過程和讀者的審美經(jīng)驗以及接受效果在文學的社會功能中的作用等方面。姚斯指出,在作者、讀者、作品的三角關(guān)系中,讀者絕不僅僅是被動的部分,或僅僅做出一種反應(yīng),相反它自身就是歷史的一個能動的構(gòu)成。一部文學作品的歷史生命如果沒有接受者的參與是不可思議的,因為只有通過讀者的傳遞過程,作品才能進入一種連續(xù)性變化的經(jīng)驗事業(yè)之中。[1]所以我們認為,讀者接受理論對于詞典學——尤其雙語詞典的編纂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根據(jù)讀者接受理論,讀者與詞典編纂之間存在以下幾層關(guān)系:其一,讀者通過詞典使用來改善對世界的認識能力,改變自己的知識結(jié)構(gòu),提高自己的語言文化水平。其二,讀者影響編纂者對詞目的選擇、詞例的選擇及編纂手段的選擇。其三,讀者自己對詞典的需求、期盼和在詞典使用過程中感悟出來的意見和建議極大的影響著后續(xù)辭書的編纂。這種影響可以通過對讀者關(guān)于詞典的編纂進行問卷調(diào)查、座談、意見反饋等形式傳達到編者手中,再由編者匯集整理最后融匯到詞典編纂中。
詞典編纂不是一項簡單孤立的工作,它“既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藝術(shù),同時也是一項復雜精密的系統(tǒng)工程”。[2]在詞典編纂過程中,要以讀者的認知特點、語言接受能力及使用目的為參考,因此要在編纂方針和體例等方面充分考慮讀者的需要。下面我們以雙語英語詞典為例,探討讀者接受理論指導下的詞典編纂,以期為今后的編纂工作提供借鑒。
本論文中的雙語詞典所指的是為母語為非英語的學習者設(shè)計和編纂的工具書,“它的基本功能是幫助學習者正確理解并掌握英語,并且應(yīng)該對如何使用英語具有指導作用”。[3]其重要的現(xiàn)實價值使得雙語詞典中的讀者接受也更具有意義。
1.詞典編纂的整體方針。
從宏觀上看,詞典編纂的科學性體現(xiàn)在其工作程序的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上。其工作程序包括準備、編寫和完成三個階段。每個階段既有自己相對獨立的特點和要求,又要按照整個編纂工程的體系要求與其它階段互相協(xié)調(diào)。
具體到詞典的宏觀結(jié)構(gòu),主要體現(xiàn)為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詞典文本的設(shè)計特征,即詞典所提供的信息類別(information categories)和呈現(xiàn)方式(arrangement),二是詞典使用者的需求及技能(the reference needs and skills)”。[4]
由于英語學習越來越受到重視,我國的自行創(chuàng)作編纂的英漢學習型詞典,由于尚處于初步階段,故存在很多問題。其一,雙語學習詞典尤其是英漢學習詞典不能從學習者的認知水平出發(fā)編纂與其匹配的學習詞典,尤其是詞匯難度沒有控制。其詞目的收錄,例證的選取等方面缺乏相應(yīng)的學習層級控制。學習者很難根據(jù)自己的水平判斷學習詞典的選擇和使用。
其二,英語學習型詞典對于英語學習者來說是學習詞匯知識的主要輔助工具,并且通過學習詞匯提高讀、寫能力。雙語學習詞典應(yīng)為使用者提供系統(tǒng)化的詞匯知識信息表征。例如:英語詞匯的聚合、組合關(guān)系;詞匯之間的近義、反義詞,上下義詞,詞匯搭配信息;詞匯語義關(guān)聯(lián)的詞源和百科知識等。目前的英語學習詞典鮮有提及以上信息,這對英語學習者來說便是無法彌補的缺憾了。
因此,雙語詞典作為英語學習者的“無聲老師”,應(yīng)在以上兩個方面做出努力。
2.詞典編纂的微觀策略。
黃建華在《詞典論》中指出:“(詞典的)微觀結(jié)構(gòu)指的是具體條目中經(jīng)過系統(tǒng)安排的全部信息。詞典的微觀信息應(yīng)包括拼寫、注音、詞性、詞源、釋義及義項編排、詞例、特殊義、百科等方面的信息、詞組等、同義詞等十方面的信息?!保?]那么,讀者接受理論下的詞典微觀結(jié)構(gòu)應(yīng)該如何更適合讀者的使用。我們以牛津高階英漢漢英雙解詞典[6](商務(wù)印書館,第七版)和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詞典[7](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為例,從以下幾點分析。
(1)拼寫。
詞的拼寫和讀音(包括重音)方面的信息 因為許多語言中,文字符號與讀音之間往往有出入。例如英語中一個音位(phoneme)可用不同的字母表示,而不同的音位又可以用相同的字母表示。此外,書寫字母往往又不發(fā)音。收入正文的首字母縮略詞應(yīng)注明全稱。例如英語:NASA,
OALD P.1331: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NASA a US government organization that controls space travel and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the space(美國)航空航天局,(美國)太空總署
LDOCE P.1301: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a US government organization that controls space travel and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the space美國航空航天局,美國太空總署
由上面比較可以看出,LDOCE和OALECD都給出了首字母縮略詞的全稱,至于中文的翻譯,似乎OALECD(美國)航空航天局,(美國)太空總署給出更加精準一點。畢竟,NASA這個縮略語沒有包含US,用括號表示出來,對于學習者來說更為清晰明了。
(2)義項排列。
義項是詞條中最小的釋義單位,傳統(tǒng)的義項排列有歷史發(fā)展原則、邏輯聯(lián)系原則和使用頻率原則,隨著語言學理論及認知理論的發(fā)展,義項劃分尤其應(yīng)該考慮詞典使用者的實際需要。
陳楚祥認為,對于供一般讀者使用的雙語詞典來說,義項劃分不宜過粗也不宜過細。不過,此中標準又如何掌握呢?田兵在《義項的區(qū)分與描寫》一書中提出了義項粒度概念,或許對此有所助益。田兵從使用者和編纂者互動的視角提出義項粒度(granularity)的含義為:Granularity is relative,i.e.,it depends on how closely a lexicographer examines the citation collected,and how does s/he expects the cognitive environments are of the dictionary users.[8]
因此,在讀者一定的認知能力條件下進行詞目的義項編排,照顧讀者的接受就顯得尤為重要。我們以詞組“go around”為例,考察一下在雙語字典中的義項(例子省略)是如何排列的。
OALD,P.871:Go around/round
①旋轉(zhuǎn);②夠每人一份;③習慣于;④流傳,傳播;Go around/round to訪問,參觀。
LDOCE,833:Go around also又作 go round。
①go around doing sth.經(jīng)常做某事(尤指人們不贊同的事);② go around sth:to usually dress or behave in a particular way Go around with eyes shut.③ (疾病、消息)流傳、傳播;④常與某人外出/常一起外出;⑤足夠分配;⑥轉(zhuǎn)動,旋轉(zhuǎn),go around and around不停旋轉(zhuǎn);⑦ what goes around comes around只要有耐心,機會會再來。
LDOCE為此詞組提供了7個義項,且義項間的關(guān)系是由較為經(jīng)常使用到不經(jīng)常使用,最后是諺語中的表達,其義項排列適中,便于讀者查詢。進一步體現(xiàn)了動詞搭配的重要性,也改變了詞典的編排,使學習者在查閱詞典時獲得更多的知識。并且,LDOCE在詞條釋義上也注重了實際的用法,學習者就會在查閱詞典時解決很多困惑。
(3)詞目的百科信息,尤其是文化方面的信息。
雙語詞典的讀者查閱詞典時多為獲得未知的知識,除詞目的拼寫、發(fā)音、語法用法等,詞典還應(yīng)向讀者提供詞、自然生活、社會生活乃至人名、地名等各個方面的信息。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就從多個方面了解了一個陌生的詞匯,其閱讀過程是愉悅的,獲得知識的過程也就多了趣味性。這將大大提高學習者的興趣及學習能力。
茲古斯塔曾指出:“幾乎在所有詞典中都有百科性成分”?,F(xiàn)代語言學的研究成果告訴我們,要駕馭一門外語,學習者一定經(jīng)歷從語言能力(linguistic competence)的成熟,到社交語言能力(sociolinguistic competence)的成熟,最終到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的成熟。“這些必經(jīng)的環(huán)節(jié)缺一不可”。[9]掌握一門外語,除了基本的語言能力外,還應(yīng)學會跨越與該語言伴隨而來的文化障礙。何家寧認為“如果詞目本身就具有明顯的文化內(nèi)涵,例句則更應(yīng)該盡可能地把其中的文化信息表達出來。即使詞目本身不屬于文化詞,其例句也應(yīng)該盡量選用那些既能進一步明確詞義、說明用法,又能夠說明一定文化內(nèi)涵的句子。”
雙語詞典的文化信息可通過選詞、釋義、例證、文化注釋等編纂手段來體現(xiàn)。例如:lily一詞,在OALD中:“One of several types of plant with large bell-shaped flowers of various colours,especially white 百合(花)——see also gild the lily(GILD 3),WATER LILY”(OALD,P.1173);在LDOCE 中:(pl.-ies)a large white or brightly coloured flowered with PETALS that curl back from the center.There are many types of lily,百合花——see also WATER LILY.See GILD(LDOCE,P.1137)
這兩部詞典分別都給出了“l(fā)ily”的相關(guān)文化信息,即“gild the lily”。學生在查閱此詞組時,只要具備普通的詞典查閱能力都可查到詞組的意思為:畫蛇添足,弄巧成拙。這樣,詞組的翻譯又和中國文化融為了一體。因為熟悉這個成語,查閱詞典便成樂事一件。
綜上,通過比較兩部詞典的宏觀和微觀結(jié)構(gòu),我們可以看出,雙語詞典較為專注讀者的使用,但仍有改進的空間。我們所選詞典皆是英漢雙解版,也就是說是英語母語者在英語使用區(qū)域內(nèi)為母語非英語的學習者設(shè)計的。那么,針對中國的學生,我們應(yīng)設(shè)計出自己的特色詞典,以供中國學生學習使用。因此,新一代英漢學習型詞典的研編要從詞典使用者的實際學習需求出發(fā),并在此基礎(chǔ)上的新型英漢學習型詞典的設(shè)計特征(design features)才會更加合理,也更符合使用者的認知特點。
在現(xiàn)代語言學理論的指導下,詞典編纂應(yīng)更緊密地和詞典使用研究相結(jié)合,圍繞“讀者中心的接受原則”,在實踐中檢驗其成果的成敗。
[1]H.R.姚斯.R.C.霍拉勃.接受美學與接受理論[M].周寧,金元浦,譯,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45.
[2]陳楚祥.詞典評價標準十題,辭書研究[J].1994(1).
[3]Hartmann,R.K.K &G.James.Dictionary of Lexicography[M].London & New York:Rout ledge.1998:62.
[4]Hartmann,R.K.K &G.1998:37.
[5]黃建華.詞典論[M].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67.
[6]牛津高階英漢漢英雙解詞典[M].商務(wù)印書館,第七版.
[7]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詞典[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8]田兵.義項的區(qū)分與描寫[M].科學出版社,2004:74.
[9]張柏然.語言·詞典·文化[A].《簡明美·英國英語詞典》代序,南京大學出版社,19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