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我國文學史上一部杰出的文言短篇小說集,書中人物達到七百多人,其中六百多人作者給予了較具體的命名。其多種多樣的人物命名傳達出深刻的暗示和隱喻,借以展現(xiàn)人物形象、安排情節(jié)和結構、突出主題,呈現(xiàn)出顯著的藝術效果。
[關鍵詞] 《聊齋志異》;人物命名;隱寓;暗示
《聊齋志異》作為清代一部寓意深刻的文言短篇小說集,在藝術上達到了文言小說的高峰,其在人物命名方面也頗具匠心。他的命名不僅顯示了深厚的文化底蘊和豐富的生活積累,而且大多充滿暗示,不拘于人物外部特征,而是著眼于人物本質和情節(jié)結構以及主題的表達,呈現(xiàn)出在人物命名方面從外到內、由點到面的拓展。
一、隱寓、暗示人物品性和命運
1、隱寓人物性格和品質,塑造人物形象
《崔猛》中的崔猛,“性剛毅,幼在塾中,諸童稍有所犯,輒奮拳毆擊,師屢戒不俊,名、字皆先生所賜也”, 少年時喜雪不平,“抑強扶弱,不避怨嫌;稍逆之,石杖交加,支體為殘。每盛怒,無敢勸者?!?鄰婦虐待其姑,崔大怒,盡割其鼻耳唇舌之,鄰婦立斃。如此勇猛剛正且不及后果的個性,使崔母憂心忡忡,即使以絕食相逼,也未能令其戒止?!兑共鎳分行毂?,“十四五歲,能舉百鈞,粗莽好斗?!?邊關動亂時,立下戰(zhàn)功,十八歲為副將。其弟徐豹則“挽強弓,馳怒馬,登武進士?!薄懊汀薄ⅰ?彪” 和“豹”之名,暗示主人公陽剛的氣質和勇猛的性格。
《翩翩》中“羅子浮”,暗寓其為人輕浮無行。羅子浮,曾居娼家半年,因花盡錢財被驅逐,沿街乞討。后于深山之中,得翩翩收留,但淫心未改。一日花城娘子來訪,羅心動不已,“頓覺袍褲無溫,自顧所服悉成秋葉,幾駭絕。危坐移時,漸變如故。” 原來翩翩施法,羅子浮每生邪念,身著衣物盡化為秋葉,使之以此為戒。既便如此,羅子浮佻行依舊?!毒瓶瘛分锌娪蓝?,嗜酒成性,酒醉后叫罵無度,戚黨多畏避之。醉死后,到陰間本應受罰,幸遇其舅賈氏傾力營救,繆永定卻又醉態(tài)復作,丑態(tài)百出。賈氏深恨之不悟,但仍助其還陽。但繆生還后,冥報漸忘,故態(tài)又作,最終仆地而亡。但名倫對繆永定的評論為:“繆而定,定而永,名稱其實,至死不變矣。” 其名“繆永定”隱寓其嗜酒如命的毛病至死難改。
2、暗示人物命運,為情節(jié)的展開作鋪墊
《云蘿公主》中云蘿公主生兩子,長子生時,喜曰“此兒福相,大器也!” 遂起名為“大器”;又生一子,云蘿公主言其“豺狼”,“立命棄之。生不忍而止,名曰可棄。” 后來,大器17歲及第,夫妻皆孝友;而“可棄漸長,不喜讀,輒偷與無賴賭,恒盜物償戲債。父怒撻之,而卒不改。” 分家時又持刀殺兄誤中嫂,其父因此病重而亡。云蘿公主果真仙人,當初的預言一一應驗。陸游《書齋壁》中“平生遭際苦縈纏,菱刺磨做芡實圓”,陸游注:“俗謂困折多者謂菱角磨作雞頭”。 蒲松齡筆下也有一個命運多舛的“菱角”?!读饨恰分泻蟪珊土饨窃谟^音寺一見傾心,媒人再三撮合才定下婚姻。恰逢胡大成伯父離世,胡前去奔喪,又遇流寇,動亂中流亡他鄉(xiāng),與家中音信斷絕。菱角之父見胡不歸,又受周生聘,菱角心系胡大成,堅決不從,后又歷經苦楚,得觀音大士相助,才與胡大成相見。菱角曲曲折折的愛情之路,在其姓名中早已注定。
二、暗示情節(jié),構成布局
《田子成》中田子成在洞庭湖沉舟而亡,其妻痛不欲生,服毒自盡,其子良耜由庶祖母養(yǎng)大,后至湖南做官,一日游于洞庭湖,有簫聲入耳,良耜尋聲至岸上茅屋,見三人暢飲,于是與之同飲,其中一人名“蘆十”自言是田子成舊相識,并且親手將其埋葬。良耜按蘆十的指點,果然找到父親的墳墓,見墳頭有十棵蘆草,“恍然悟盧十兄之稱,皆其寓言:所 遇,乃其父之鬼也?!?良耜挖開墳墓,收父骨,棄官回鄉(xiāng)。耜,是古代一種翻土的農具?!傲捡辍敝?,預示著尋找父親尸骨,并負之懷鄉(xiāng)的責任要由兒子來承擔,而“子成”之名,則暗示日后必定由兒子來成就父親落葉歸根的愿望。父子的命名相互呼應,和情節(jié)的發(fā)展息息相關。
三、隱寓主題,突出中心
《三生》中湖南某為令尹時昏聵無能,名士興于唐被黜落,憤懣而死,到陰司閻羅處狀告令尹,此狀一出,竟有“同病死者以千萬計”, 共同推舉興于唐為首,訴于堂上 。閻羅論令尹失職之罪,施以鞭笞之刑,然而群情激憤,皆怨罪責太輕,閻羅不得已,令人脫令尹袍服,以白刃剜其心,才息眾怒。然而令尹和興于唐的仇怨已結,三世爭斗不休,后來閻羅出面調停,彼此冤屈乃釋。但明倫云:“試士盛于唐代,此興于唐之所以命名也。則自唐歷宋、元、明以來,被黜落而憤懣以卒者,何以勝數” 。 “興于唐” 暗寓科舉制度興盛于唐代,自唐代起因科舉制度種種不公而被黜落的試子又何其多也。作者自幼讀書,熱衷功名,然而時運不濟,多年困于場屋,自認為非才能不及人,而是考官有眼無珠,正如文中閻羅所說:“彼非不欲得佳文,特其所見鄙耳?!?/p>
蒲松齡充分利用命名不斷向讀者隱晦地傳達信息,名字中隱寓人物性格和品質,命名成為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段;名字中暗示人物命運和情節(jié),命名又推動、構成了文章的結構:名字中隱寓著小說的主題思想,命名強調、突出了中心的表達。在《聊齋志異》中,命名不僅僅是主人公客觀存在的標示,而以它豐富的隱寓和暗示,成為作者塑造人物、布局結構和表達主題的重要手段。
參考文獻:
[1]蒲松齡著、張友鶴輯校:《聊齋志異》(會校會注會評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2]李永昶:《<聊齋志異>藝術論》,齊魯書社199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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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馬瑞芳:《幽冥人生—蒲松齡和<聊齋志異>》,三聯(lián)出版社2008年版。
作者簡介:朱珂(1981—),女,漢族,河南鄭州市人,助教,文學碩士,單位:鄭州旅游職業(yè)學院基礎部,研究方向: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