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初的巴黎充斥著驚人的創(chuàng)造力，是無可爭議的世界藝術中心。在以高更、梵高和塞尚為主的回顧展舉行的同時，現(xiàn)代主義革命則由新一代藝術家包括畢加索、馬蒂斯、巴拉克和德蘭掀起。但是其中鮮少被提及的卻是在繪畫領域取得突破性成就的抽象藝術先驅、杰出的美學理論家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

從莫斯科到慕尼黑再到巴黎

1866年生于莫斯科的康定斯基在三十歲之前致力于研習法學和經(jīng)濟學。畢業(yè)于莫斯科大學法律經(jīng)濟專業(yè)后，他順利地成為多爾帕特大學的教授。三十歲時，康定斯基開始系統(tǒng)地學習繪畫，包括寫生、素描和解剖。

1896年，康定斯基來到慕尼黑，先是在斯洛文尼亞寫實主義畫家和藝術教育家安東·阿斯比（Anton Azbe）開辦的私立美術學校學習，后轉入慕尼黑美術學院（Academy of Fine Arts）。1914年，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康定斯基回到了莫斯科。但由于對當?shù)厮囆g理論的不認同，康定斯基選擇在1921年回到德國。之后，康定斯基進入公立包豪斯學校（Staatliches Bauhaus，后改稱為設計學院Hochschule für Gestaltung）擔任講師十年，直至納粹強迫將學校關閉。

1933年，像其他許多藝術家那樣，康定斯基希望在現(xiàn)代主義的搖籃里汲取靈感、建立與國際先鋒藝術家的聯(lián)系及進入藝術市場而來到巴黎。在法國的這段時間里，康定斯基創(chuàng)作了許多其生涯中重要的作品。1944年，康定斯基卒于塞納河畔巴黎西北郊的訥伊小城（Neuilly-sur-Seine）。

從莫斯科到魏瑪包豪斯，再到塞納河畔訥伊的公寓，康定斯基窮其一生追尋對內(nèi)在情感的精確表達，不斷探索色彩和形式的可能性。他開創(chuàng)性的理論作品《論藝術的精神》（On the Spiritual in Art）的發(fā)表奠定了他開展藝術獨立于外部世界的觀察的計劃。在其多數(shù)理論作品和繪畫作品中，康定斯基均力求用抽象的方式給予繪畫以音樂中存在的自然和自由感。

創(chuàng)造與可觀察世界

脫離的抽象風格

盡管康定斯基沒能在藝術史上得到足夠的重視，但這不妨礙他在今天的受歡迎程度。2006年，他在泰特現(xiàn)代美術館（Tate Modern）的展覽共計超過275萬人次參觀，曾為英國訪問人次最多的藝術展。

德國策展人安格雷特·霍貝格（Annegret Hoberg）指出毋需細心觀察便能輕易發(fā)現(xiàn)康定斯基的作品與同時代的俄羅斯藝術家馬列維奇，阿爾西品科或德勞內(nèi)的不同?？刀ㄋ够]有遵循抽象幾何的繪畫方式，也同樣只是部分地采納了俄羅斯構成主義，但他卻最終實現(xiàn)了由純粹的色彩和線條組成并帶有自發(fā)藝術含義的繪畫風格。

霍貝格認為康定斯基是繼畢加索之后20世紀最偉大藝術家：“你可以在酒店房間和許多其他地方看見康定斯基作品，那是因為他的繪畫語言中具有人們能理解的普遍性。他通過抽象發(fā)掘了藝術感知和意義的新層面?！?/p>

康定斯基的抽象繪畫主要由古根海姆美術館（Guggenheim Museum）、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Centre Pompidou， Paris）和慕尼黑倫巴赫美術館（St?dtische Galerie im Lenbachhaus， Munich）三所大型公共機構收藏。其中，康定斯基更是古根海姆美術館收藏的主要對象。

他的作品不僅代表了古根海姆收藏的核心和精髓，還激發(fā)了美術館的建筑設計。1929年，所羅門·R·古根海姆（Solomon R. Guggenheim）在藝術家希拉·瑞貝（Hilla Rebay）的建議下開始收藏康定斯基的油畫作品。十年之后，古根海姆對康定斯基以及藝術家那與可觀察世界脫離的抽象風格的熱情催生了非客觀繪畫美術館（Museum of Non-Objective Painting），是為古根海姆美術館的前身。1943年，美國著名建筑師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沿用康定斯基觀念設計了美術館并成為其代表作之一。

康定斯基收藏熱

除了公共收藏，康定斯基也有一批私人收藏擁躉，他們收藏的康定斯基在市場流通中占據(jù)主要地位并屢屢創(chuàng)下佳績。去年11月，佳士得在紐約市場上拍的一幅康定斯基創(chuàng)作于1909年的《即興創(chuàng)作習作八》（Study For Improvisation 8），最終以23，042，500美元成交并刷新了藝術家的拍賣最高價。拍品的提供者瑞士沃卡特基金會（Volkart Foundation）也因此受到矚目。而在此前，康定斯基的拍賣紀錄一直由蘇富比在1990年在紐約拍出的2090萬美元的《賦格曲》（Fugue， 1914）保持。但若算上通貨膨脹率，2090萬美元相當于現(xiàn)在的3660萬美元，仍可算是未被打破的紀錄。

康定斯基市場在近幾年一直火熱。根據(jù)Artnet的價格數(shù)據(jù)庫，藝術家成交額最高的前十位中有七件的作品價格是在近六年拍出的。從拍賣記錄中可以看到，藏家對康定斯基較早期的作品尤為青睞，創(chuàng)作年份為1908及1909的作品在成交價格前十位中占半數(shù)。

去年11月，佳士得在紐約上拍的作品中也以1911年前的創(chuàng)作為主。那一年康定斯基與法格寧、馬克等藝術家共同加入了“藍騎士”（Blue Rider）運動。在此之前，康定斯基的創(chuàng)作更趨向于將印象主義和野獸派風格注入色彩明亮的風景和田園詩式的場景中。1911年之后，藝術家進入了完全的抽象風格，作品變得更具幾何性和獨特性，因此也充滿趣味。成交價前十位中有兩幅作品出自此階段。

最新拍賣或暴露

康定斯基分水嶺

而2月的倫敦印象派和現(xiàn)代藝術專場，似乎更明確地為康定斯基市場劃出了一條分水嶺。佳士得上拍的六幅作品仍有半數(shù)的創(chuàng)作日期在1911年之前，其余的均是出自藝術家晚年的創(chuàng)作。

與業(yè)內(nèi)一片看好的情況相悖，佳士得的六幅康定斯基作品僅拍出兩幅，早期作品《茂瑙-城堡、教堂和鐵路》（Murnau – Ansicht mit Burg， Kirche und Eisenbahn， 1909）表現(xiàn)穩(wěn)健，達到6，761，250英鎊（10，574，595美元），位列全場拍品成交額第五，同時也為藝術家拍賣價格第五位。另一幅作品《白色形狀的組成》（Komposition mit weissen Formen， 1940）出自藝術家晚年，以361，250英鎊（565，356美元）成交。同期，倫敦蘇富比也拍出三幅康定斯基作品?！洞昂蟮牧曌鳌罚‥ntwurf für ein Schiffsplakat， 1906）收獲253，250英鎊，《接觸》（BERüHRUNG，1924）超越估價拍得1，071，650英鎊；另外，羊毛掛毯形式的作品《十五》（QUINZE，1938）也拍出16，250英鎊。

《茂瑙-城堡、教堂和鐵路》的風景作品是康定斯基1908至1909年于慕尼黑小鎮(zhèn)茂瑙（Murnau）所創(chuàng)作，展示了其首個創(chuàng)作高峰期的藝術造詣并標志著藝術家史詩般開拓性的抽象藝術研究的開端。作品中，康定斯基將色彩強化、放大，點彩的筆觸自由浮動完整在畫面呈現(xiàn)一派動態(tài)、抽象及具互動感的圖卷。這段期間的作品是康定斯基首次展現(xiàn)他受梵高、高更和法國野獸派影響后形成的創(chuàng)作獨立性及他因此萌生的全新獨特的創(chuàng)作視角。巧妙的色彩設置與陰影形成鮮明對比，勾勒出這個巴伐利亞寂靜小鎮(zhèn)的全景。畫中可以見到綠樹成蔭的天際線以及后面康定斯基與他的戀人加布利埃爾·穆特（Gabriele Münter，藝術家，德國表現(xiàn)主義先驅）共度美好時光的小屋。

康定斯基在茂瑙的探索被證明是他將色彩從形式中解放出來的催化劑，同時促使他重燃對民間藝術的喜愛并啟發(fā)他對“心靈”的深刻理解?！睹?城堡、教堂和鐵路》凸顯了康定斯基具表現(xiàn)主義強度的用色，拓展了他對筆觸的駕馭，一筆一點都對畫面的組成中起到不可磨滅的作用。康定斯基的這幅茂瑙風景畫因此成為表現(xiàn)繪畫本質(zhì)的抽象作品，是值得投資的不二選擇。同時，作品創(chuàng)作于市場價格高企的1909年，日后價格攀高自然十分有保證。

同場佳士得力推的康定斯基創(chuàng)作于1942年的高價作品《平衡》（Balancement），卻令人不可置信地流拍了，其售前估價為500萬-800萬英鎊（約793萬-1268萬美元）。這幅畫是康定斯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時于巴黎完成，可看作其藝術生涯中最杰出作品，作為現(xiàn)代主義制高點的康定斯基40年代的抽象作品是藝術家對其前期藝術的總結綜合。

畫中完整、迷人的抽象世界，以及其中充滿的奇異有機體、生物形態(tài)或宇宙生命均是這位20世紀偉大的抽象藝術先鋒開拓性成就的印記。這幅罕見的大尺幅（89×116cm）作品鮮少在私人收藏中見到，絕大部分相似尺寸的作品現(xiàn)均已成為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法國國家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和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的館藏。此作品是康定斯基對其一幅1941年所作繪畫的重新修整，顯然他希望在尺寸和色彩上作改進。藝術家柔和的用色和微妙的背景鋪陳可以被看作是他對巴黎各異光線的敏銳捕捉。作為能由其唯物主義外在面紗下迷人的光芒和復雜性來識別的完整的和綜合的整體，生命和自然的美景似乎第一次成了他藝術的主題?？刀ㄋ够砟瓿橄笞髌返暮陚?、壯麗和獨創(chuàng)性再次確立他為當時最激進和最具前瞻性的抽象藝術家。這幅作品無論是收藏價值和投資價值都可算重量級，若能順利拍出將為康定斯基晚年作品的市場價值定義一條標準線，并打破早期作品的市場壟斷。

除了創(chuàng)作階段的價格趨向性，康定斯基的市場還表現(xiàn)出一定的地域性。作為巴黎之后的現(xiàn)代藝術中心，紐約對抽象藝術之父表現(xiàn)出相當?shù)氖袌鰺崆?。成交價格前十位有六成作品在紐約交易，剩下三成則為倫敦。

“在所有藝術之中，抽象畫最具難度。它需要你擁有優(yōu)秀的作畫能力，對布局和用色高度敏感，至關重要的就是你要是一位真正的詩人?！笨刀ㄋ够f過。而作為印象派和現(xiàn)代藝術拍賣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康定斯基的作品將繼續(xù)活躍于市場中，等待新一輪的漲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