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承載了利益認同與價值認同之重的歐洲認同究竟給我們提供什么？從歐洲認同的前世與今生說明，歐洲認同的實質還只是一種利益認同，資本主義所謂的普世價值看上去是歐洲認同的原因，實際上恰好成為了歐洲認同的最大障礙。歐洲認同正反兩面的鏡像，為21世紀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提供了一些值得我們反思與借鑒的重要理論與實踐資源。

關鍵詞：歐洲認同；利益認同；價值認同

中圖分類號：D7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13）02-0008-07

認同是一個較難定義的概念。認同的本義就是對某一事物的認可和同意。認同與歐洲關聯(lián)的歐洲認同，既有經濟認同、政治認同，也可以區(qū)分為集體認同、民族認同、國家認同和個人認同。盡管各種認同有其不同內涵，但按其實質，可以歸結于利益認同與思想認同（本文僅把核心價值認同歸屬于思想認同），或者可以說，它們最終都是由這兩種認同衍生出來的。由于利益是思想的前提，思想價值觀念認同的基礎是利益認同。承載了利益認同與核心價值認同之重的歐洲認同前世與今生究竟如何？這是我國面向21世紀值得反思與借鑒的一個重要理論與實踐資源。

一、歐洲認同的前世與今生

歐洲價值認同問題是一個十分復雜的過程。歷史上的歐洲，充滿了戰(zhàn)爭與對抗、爭霸與稱雄、殺戮與仇恨，也產生了文明與沖突、創(chuàng)造與破壞。

（一）古代社會歐洲概念的出現(xiàn)

“歐洲”這個詞一直都只是一個地理名詞。歐洲，全稱歐羅巴洲（希臘文：Ευρ πη），源于希臘神話的“歐羅巴”（Europa），即以愛琴海為界，把愛琴海以西的地區(qū)叫做歐羅巴。這就是歐洲名字的由來。地中海東部的愛琴海被認為是歐洲文明的發(fā)祥地。公元前2000年左右，古希臘人的祖先就定居在愛琴海的克里特島，它也成為了古希臘文明的發(fā)源地，并且逐漸發(fā)展出城邦文化。繼希臘后，羅馬興起。公元1世紀后，基督教逐漸在羅馬境內傳播開來。313年，基督教被定為羅馬國教，取得了在歐洲的統(tǒng)治地位。公元3世紀后，羅馬帝國逐漸衰弱，即公元395年分裂成為東西兩個帝國。北歐的日爾曼人及東歐的斯拉夫人相繼興起。公元602年，羅馬帝國在地中海地區(qū)土崩瓦解。在西歐建立封建國家的是日耳曼人。中世紀時期，許多民族相繼建立王國，實行封建采邑制，戰(zhàn)爭不斷。加洛林王朝的國王查理（768-814）在公元800年接受教皇的加冕，被授予“羅馬人的皇帝”頭銜，史稱查理大帝。西班牙的弗拉加說：“在查理大帝的帝國，新的西歐社會實體表現(xiàn)得更加明顯。正是在這個帝國，歐洲人首先聽到了‘歐洲’這個詞，它指的是與古希臘斗牛女神已經關系不大的一個人類社會實體?！盵1]69可見，在此之前的希臘神話的“歐羅巴”，并非是作為一個社會實體的歐洲，而只有公元800年以后的“歐羅巴”，才是作為一個社會實體的歐洲概念首次出現(xiàn)。

（二）資本主義社會的大國崛起和稱霸

隨著14-15世紀的資本主義的最初萌芽和發(fā)展，歐洲進入了一個資本主義國家稱雄和爭霸時代。這個時代的突出現(xiàn)象，用一個現(xiàn)代的文明用語來表述，就是大國的崛起。什么是“大國”？大國，不僅僅是就其地域的寬廣、人口的多少而言，更是針對世界范圍的綜合國力而言。進入19、20世紀初的我國近代社會，雖然我國版圖比別國大，人口比別人多，但是由于綜合國力羸弱，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資本主義國家都可以任意地侵略和蹂躪我們，稱不上什么大國。大國應該是世界上的大而強的國家。大國就是在全球范圍內綜合國力居于主導地位或支配地位的國家。這里的綜合國力，是一個國家的硬實力（包括經濟、科學技術、金融、信息和軍事勢力等）和軟實力（包括價值觀、社會制度、世界性的國際制度及規(guī)則安排與其意識形態(tài)等影響力和感召力等）的總和。大國在不同時代雖有不同的內涵，比如在古代主要是具有強大的物質基礎和戰(zhàn)勝其他國家的武裝力量。但是，最為主要的是，在物質上在世界占統(tǒng)治地位的國家，在政治和思想文化上在世界范圍和世界區(qū)域必定占有主導和支配地位。近代歐洲先后出現(xiàn)的葡萄牙、西班牙、荷蘭、英國、法國、德國、俄國和美國等，都是憑借自己的強大的物質基礎崛起而成為了世界大國的。

葡萄牙和西班牙地處伊比利亞半島，他們依靠有利的地形，發(fā)達的航海技術和宗教勢力，從15世紀就開始多次遠洋航行，經過近200年對亞、非、美洲等地黃金等財富的掠奪和殖民地的建立，在16世紀前后人口還不到200萬的葡萄牙是最早崛起的大國。但是，1580年，西班牙征服葡萄牙而建立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聯(lián)合帝國”，西班牙帝國橫跨世界所有24個時區(qū)，殖民統(tǒng)治面積達到了2100萬平方公里，成為了前所未有的全球帝國。西班牙對殖民地進行了肆意掠奪，這些殖民地的大量的金銀、可可、糖、煙草等源源不斷地運回了西班牙?！皳y(tǒng)計，1545—1560年間，每年運回黃金5500公斤，白銀為24.6萬公斤，到16世紀末，世界貴重金屬開采量中，83%為西班牙所得。”[2]但是這些財富被消耗在西班牙與在歐洲連綿不斷的爭霸戰(zhàn)爭中，1500年-1659年，他們參與了他們能發(fā)動的每一場王朝戰(zhàn)爭，他們與法國打了50年，與荷蘭打了80年，其中只有短暫的間歇。稱霸16世紀的殖民大國西班牙，到了17世紀便被荷蘭、英國所排擠，逐漸走向衰落。西班牙在歐洲的霸權地位從此被荷蘭、英國所替代。

16世紀-17世紀上半期，在幾乎一個世紀內，人口不足200萬，國土面積僅為2萬多平方公里的荷蘭，成了歐洲內外的一個霸權國家。但是，“在17 世紀和18世紀時，荷蘭卷入了一系列戰(zhàn)爭，它的最主要敵人是英格蘭和法國。到了17世紀末，荷蘭的經濟擴張開始放緩了。荷蘭成為商業(yè)資本主義時代損人利己政策的受害者，而不是受益者?！盵3]麥迪森說得明白，資本主義的商業(yè)競爭，實際是一場你死我活的、人吃人的商業(yè)戰(zhàn)爭。荷蘭霸權的衰失，英國霸權的崛起，是由時代的工業(yè)實踐和商業(yè)實踐發(fā)展決定的。它標志著商業(yè)戰(zhàn)爭時代進入了工業(yè)資本稱霸時代的來臨。

18、19世紀是英國稱霸、法國爭雄的時代。17世紀以前，英國還是一個地處歐洲大陸邊緣并不起眼的二三流的島國。17世紀40年代初，英國的資產階級革命標志著人類歷史從封建社會進入資本主義社會。英國崛起的主要標志是工業(yè)革命的成就和海上霸權爭奪的勝利成果。1650年英國成為世界技術中心，并將這一地位保持了近250年。英國的造船工業(yè)和航海技術的領先發(fā)展，為英國成為海上霸主提供了物質基礎。英國的海上霸主地位在19世紀末達到了鼎盛時期。英國的殖民地跨越五大洲?！按笥⒌蹏纳檀蛙娕炗芜谑澜绺鞔笱螅阚E踏遍全球。1877年，英國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為2100萬平方公里，人口為20350萬人，1900年殖民地達到2780萬平方公里，人口達到了35250萬人?！盵4]33英國的經濟和海上的霸主地位持續(xù)到20世紀的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的美國霸權地位的突起。歷史既有許多相似之處，又在不同的時代展示出不同的特點。英國霸主地位的衰落，雖然說明世界不存在所謂的“日不落”現(xiàn)象，但是，英國不象葡萄牙、西班牙和荷蘭一樣從此一撅不振，而是衰而不敗。盡管英國不是霸主，但仍然還是世界的大國，在世界性制度規(guī)則設計和安排等事務中，繼續(xù)發(fā)揮著重要的影響力。歐洲歷來就是一個不平靜的地區(qū)，正當英、法爭雄，方興未艾之時，19世紀的下半葉，歐洲中部德國開始強盛起來。19世紀德國的強盛和崛起，竟然引發(fā)了20世紀規(guī)模最大的兩次世界大戰(zhàn)。

（三）20世紀上半葉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歐洲分裂

德國在歐洲的崛起是19世紀的下半葉?！?871年德國的統(tǒng)一是德國崛起的起點。俾斯麥通過自上而下的三次王朝戰(zhàn)爭，依靠軍事手段結束了長達500多年之久的分裂狀態(tài)，形成了統(tǒng)一的國內市場，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fā)展?！盵4]34俾斯麥的鐵碗政治、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尤其是軍事力量的強大，德國軍隊訓練有素，全民參加軍訓，1913年德國常備軍就增加到87萬人，為德國爭霸，對外擴張準備了條件。德國對外擴張主要是兩個方向：“一戰(zhàn)主要是由于德國想取得在歐洲和海外（主要是非洲）殖民地的霸主地位；但是1917-1918年的威廉帝國主義思想又被另一個不同發(fā)展方向——向東歐擴張的帝國主義思想所取代，這就是希特勒在1941年的意圖?！盵1]159弗拉加概括地揭示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禍起德國的原因。帝國主義的形成，對外擴張是必然趨勢。爭奪歐洲霸主地位，是一戰(zhàn)發(fā)生的真正起因。一戰(zhàn)發(fā)展到1918年，共有30多個國家參加，分為兩大軍事集團，一為英、法、俄等以及一戰(zhàn)后期參戰(zhàn)的美國等為首的協(xié)約國，二為德國、奧匈帝國為首的同盟國。一戰(zhàn)純粹是一場歐洲的沖突，在歐洲之外只是到了戰(zhàn)爭后期，才有一個美國的介入。一戰(zhàn)看起來是以同盟國的瓦解和失敗而結束，但事實上，一戰(zhàn)唯一的和最后勝利者是美國。美國從戰(zhàn)爭中又一次完成了國家資本的積累?！皯?zhàn)爭期間，美國對協(xié)約國的貸款為100億美元，供應各種物質約值100.5億美元。美國壟斷集團成了協(xié)約國最大的債主?！盵5]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這實際是一戰(zhàn)的延續(xù)。戰(zhàn)爭波及歐洲、亞洲、非洲等，持續(xù)時間有6年之久，先后有60多個國家、世界4/5的人口卷入這場戰(zhàn)爭。從世界視野來看，二戰(zhàn)對霸權的爭奪主要還是歐洲幾個大國，其中在歐洲就是英法和德意之間的爭霸，在亞洲和太平洋就是美英與日本的爭奪。在歐洲意大利力圖奪取英法在北非的屬地，企圖在地中海建立一個“大羅馬帝國”。日本企圖獨占中國，把英美勢力排擠出亞洲和太平洋，建立自己的霸權。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不久，德國的經濟很快就得到恢復，綜合國力迅速加強。在德國法西斯上臺以后，他們就瘋狂的擴軍備戰(zhàn)，妄圖奪取歐洲的霸權，進而奪回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戰(zhàn)敗中失去的殖民地和市場。從1939年9月1日德國進攻波蘭開始，持續(xù)六年的二次世界大戰(zhàn)是一次歐洲大分裂、大抗衡、大爭霸的大戰(zhàn)。二戰(zhàn)最終以德國法西斯的徹底失敗而結束。但是，歐洲的分裂局面并未完全改變。歐洲分裂的副產品是昔日的歐洲霸權旁落，英國從歐洲霸主寶座上跌落下來成為一般大國。在戰(zhàn)爭中，曾經稱雄歐洲的法國拿破侖子孫不戰(zhàn)而投降法西斯，使法國的元氣大傷。德意志帝國被肢解為東、西兩個不同歸屬、不同制度的德國（美國占領了西德，蘇聯(lián)占領了東德）。美國勃然突起，成為了世界性的超級大國。美國的勢力范圍擴展到了歐洲，與蘇聯(lián)平分歐洲霸權。舊的歐洲隨希特勒的滅亡一并死去，新的歐洲形成了以美國為霸主的西歐資本主義與蘇聯(lián)為首的東歐社會主義兩大陳營。歐洲仍然還是一個分裂、對抗的歐洲。

（四）20世紀中期以后歐洲一體化進程

20世紀歐洲兩次世界大戰(zhàn)，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除了瑞士這個中立的孤島之外，其他各國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戰(zhàn)爭的摧殘和破壞。弗拉加說：“歐洲國家無一例外地遭受到這場歐洲內戰(zhàn)——二戰(zhàn)的破壞。在被猛烈轟炸和最終戰(zhàn)敗的德國，在一片廢墟的東歐，在被解放了的法國和意大利，在成為戰(zhàn)勝國的英國，在自我孤立的西班牙，所有這些國家的經濟都崩潰掉了，它們的人民都快要餓死了?！盵1]262 歐洲二次世界大戰(zhàn)，實際就是歐洲內部帝國主義大國發(fā)展到壟斷階段相互之間爭奪霸主地位的一次自相殘殺。經過這種自相殘殺，歐洲失去了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大部分的殖民地。由于世界各民族國家的獨立，尤其是社會主義陣營的強大，加上國際秩序新的調整和規(guī)范，對外擴張和掠奪的機會已經大為減少了。世界不再屬于歐洲，甚至歐洲本身也不完全屬于自己，歐洲的主人換成了非歐洲的美國人和半歐洲的蘇聯(lián)。歐洲開始思考歐洲的現(xiàn)在和將來。所謂的歐洲一體化進程就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開始的。歐洲一體化進程經過了初級的經濟聯(lián)合、初級的政治聯(lián)合，然后到歐洲一體化的初步形成等幾個階段。

第一，20世紀中期歐洲開始了初級的經濟聯(lián)合。歐洲一體化進程與其說是從1950年煤鋼共同體談判開始的，還不如說是從法國和德國這兩個歐洲軸心國之間的沖突開始的。德國雖然被打敗和被肢解，但是德國的經濟很快地得到了恢復。隨著德國的快速發(fā)展，法國預感對德國控制的時間不多了，而法國很需要德國魯爾地區(qū)煤礦等能源的部分開采權，從而提出了德法兩國煤鋼生產合為一體的計劃。1950年6月，法、德、意、比、荷、盧等6國在巴黎開始就建立歐洲煤鋼共同體舉行談判。1951年4月18日簽訂了《歐洲煤鋼共同體條約》，1952年8月在盧森堡建立了“歐洲煤鋼共同體”高級機構。這種經濟的聯(lián)合，成為了歐洲從分裂走向聯(lián)合的新起點。

第二，20世紀后期歐洲開始了初級的政治聯(lián)合。歐洲共同體的概念是1992年2月7日各國簽署的《歐洲聯(lián)盟條約》才出現(xiàn)的?！稓W洲聯(lián)盟條約》（亦稱《馬斯特里赫特條約》）明確規(guī)定，“歐洲經濟共同體”改為“歐洲共同體”。該條約表明，歐洲由最初的經濟一體化開始步入經濟與貨幣一體化和政治聯(lián)合的階段。條約規(guī)定“聯(lián)盟及其成員國制定并實施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6]116。這就要求成員國將政治領域的部分主權讓渡給超國家的歐洲共同體。歐盟成員國部分國家主權的讓渡，這就是歐共體開始上升為一個聯(lián)合的有了一部分國家主權的國家聯(lián)合的共同體。歐盟制定和實施共同的外交與安全政策，也標志歐共體共同對歐洲之外的國際原則的制定與執(zhí)行保持一致性，并把共同防務政策納入了聯(lián)盟的總體政策的框架之內。條約明白無誤地說：“各成員國應避免采取任何與聯(lián)盟利益相違背的，或可能在國際關系中削弱內聚力和戰(zhàn)斗力的行動?！盵6]116換言之，《歐洲聯(lián)盟條約》的宗旨就是為了維護歐洲聯(lián)盟的利益，所以要求歐盟成員國都在“一致對外”的原則的指導下統(tǒng)一行動。1993年11月1日《歐洲聯(lián)盟條約》正式生效，歐洲共同體更名為歐洲聯(lián)盟（簡稱歐盟）。這標志著歐共體有可能從一個經濟實體向一個政治實體過渡。這里的政治實體是指作為一個獨立的國家一樣的政治集團，有自己的地域、國民、關稅、憲法、權威的國家機構、警察、武裝部隊等。如果不具備這些要素，最多也只能是一種政治聯(lián)合。從歐盟簽署的所有條約來看，其地域邊界不具有國家主權意義，國民仍然是不同國籍的國民，關稅只是各國貿易往來部分的關稅協(xié)定，更沒有統(tǒng)一的憲法、警察和軍隊等。歐洲聯(lián)盟還不過是一種初級的政治聯(lián)合。

第三，歐洲一體化的初步形成。歐盟一體化并不表明有一個歐洲共和國。如果要建立一個歐洲共和國，那就必須有一部歐洲共和國的憲法。2004年10月，歐盟各國首腦在意大利首都羅馬簽署了《歐盟憲法條約》，是歐盟的首部憲法條約。但是，《歐盟憲法條約》由于法國和荷蘭在2005年舉行的全民公決中先后被否決后，引起了連鎖反應，英國隨即擱置了公投計劃等，歐盟陷入了所謂的制憲危機。2007年10月19日，歐盟27個國家的領袖，經過漫長的談判，在葡萄牙里斯本簽署了2009年12月1日生效的《里斯本條約》。有的學者把《里斯本條約》看成為《歐洲憲法條約》簡化版。其實并非如此，《里斯本條約》只是替代了《歐洲憲法條約》的部分內容。《里斯本條約》與作為一個擁有主權的國家憲法，具有實質上差別。比如歐盟建立的歐洲議會，僅僅為監(jiān)督機構。這就是說，它與一個國家的議會不同，不是立法機構，不是國家的權力機關；歐盟沒有統(tǒng)一的國旗和國歌。里斯本條約的運作還帶有不確定性，例如雖設立了常設主席和外交代表，也容許成員國自行決定加入或退出個別條款。從《里斯本條約》的主要內容來看，包含了建立歐洲議會、歐盟理事會、歐盟理事會部長會議、歐盟委員會、中央銀行、法院、《基本權利憲章》、《條約》的運作、外交和安全政策、法人與鞏固支柱和《條約》對英國國民（海外）護照持有人之影響等等。但是，這些內容雖然主要規(guī)定了歐盟決策機構的職責、職能和效率，還有人權保障與銀行貨幣、能源、經濟一體化等等，但是，除開歐元自1999年初準時啟動，從2002年初起正式流通，經過兌換，成員國貨幣自行消失，歐元成為歐元區(qū)法定的唯一流通貨幣外，其他各種規(guī)定都是各個主權國家讓渡的部分有限的權力。這就是說，各國的國家主權仍然是各國國民自己擁有的，而且還對有關讓渡部分有限的權力的條約還可以自行決定加入或退出等?！独锼贡緱l約》只是歐共體開始從經濟聯(lián)合體向政治聯(lián)盟過渡的一個標志，所謂的歐洲一體化只能是它的初步形成，而不能說是歐洲一體化的完成。換言之，作為歐洲人的歐洲認同，還剛剛開始，歐洲認同的真正實現(xiàn)還有一個漫長的過程。

二、歐洲認同究竟是利益認同，還是價值認同？

即使對最近幾年歐盟的風云變幻忽略不計，從1957年到2007年，歐洲一體化50年也足可以讓世界關注和反思。半個多世紀以來，歐共體經濟增長速度快于世界經濟，尤其是前35年歐共體經濟增長速度接近超過美國生產率的增速，歐共體失業(yè)率長期低于美國。歐共體的建立改變了二戰(zhàn)以前相互爭奪霸主、戰(zhàn)爭連綿不斷的局面，歐盟作為一個聯(lián)合體其一體化的發(fā)展水平不斷地向前推進、提高。歐共體在全球作為一個新的利益集團出現(xiàn)，形成了新的國家利益聯(lián)合體，有了自己的行動綱領和話語權等。這些不能不說，它是對歐洲認同與歐洲和諧社會建構的一種有益的嘗試。問題是，歐洲認同究竟是什么樣的認同，它的經驗與教訓究竟有什么樣的借鑒意義？

（一）歐洲認同的基本經驗是利益認同

第一，共同利益要求是歐洲一體化的根本動力。在國家與國家的關系中，國家利益在任何時候都是國家認同的出發(fā)點和根本動力。各個國家對于超越國家的認同，都不能離開各自的國家利益。歐洲一體化反映了歐洲認同的程度和水平。所謂的歐洲認同，從最初的歐洲6國的煤鋼共同體，到《里斯本條約》的簽署，實質都源于歐洲各國對各個國家國家利益的考量和權衡?？梢哉f，歐洲一體化建立源于歐洲各國的國家利益要求；歐洲一體化的發(fā)展其基本動力是由于歐洲一體化進程滿足大部分歐洲國家的共同利益要求；歐洲一體化的困境在于歐洲一體化也可能損害部分國家的國家利益。

第二，平等互利的利益原則是歐洲一體化發(fā)展的基本原則。歐盟一體化發(fā)展遵循的是自愿、平等、互惠的利益原則，它是一組國家在自愿、平等和互利的基礎上，采用和平的手段，根據它們的共同利益開展一體化。所謂的共同利益，無非是各個國家自身利益的總和，即加入歐盟有關條約的利益大于或至少是等于不加入的各國自身的利益，決不能有損于本國的國家利益。這種共同利益并非是真正的共同利益，而是各國從歐盟獲得利益的平均值。因為，真正的共同利益應該是既來源于各個國家又超越于各個國家自身利益的根本利益。為了維護真正的共同利益，必然要求各個國家在一定條件下就要犧牲本國的自身利益。但是，歐洲同盟的“共同利益”并非如此，在有關條約簽訂中，各國可以自愿選擇參加和退出。這就帶來加入、接受、各種條約的簽訂方面的利益分歧和爭論。每一個國家加入歐盟，都是出于實現(xiàn)本國的利益最大化；每個國家的不加入，也是為了使自己國家的利益不至于因加入而受損。他們都因本國的利益而來，也因自己的利益而去。為利是趨，是每一個國家的唯一目的。每一個國家都想從歐共體這個大蛋糕中分到一杯羹，也決不會為他人犧牲和貢獻本國的利益。2006年春天，歐盟權威機構對歐盟成員國公民就“是否覺得從歐盟的成員身份中獲利”的調查表示：“相比2005年秋天，積極的回應提升了不少，認為歐盟成員身份對他們有好處的平均比率為54%，提高了2%，而回答沒有獲利的則下降了3%（2006年春天為33%，2005年秋天為36%）。其中，愛爾蘭的積極回應率最高，為87%，其他如丹麥、希臘、德國、盧森堡等都在70%以上，較低的分別是奧利地（39%）、塞浦路斯（40%）和英國（42%）?！盵7]可見，平等只是對于加入歐盟的起點而言，而加入的結果，每個國家獲利的多少是不平等的；而互利也只是相對的?；ダ挥幸环N情況是互利的，那就是在歐洲一致對外的情況下，歐盟的各個成員國是互利的?！芭晾弁凶顑?yōu)”提出，“在一個相對完整的系統(tǒng)中改善一部分成員的處境而同時不會導致任何其他成員的處境變壞”[8]。根據帕累托最優(yōu)概念，在利益總量不變的前提下，一部分成員如果受益，而另一部分成員的利益必然受損。在歐盟內部，任何一方利益受損，都是不能接受的。那么，各個成員國的互利從何而來？這就需要從歐盟之外的第三方去尋找。具體表現(xiàn)為：一是在抵御俄羅斯等的利益擴張中發(fā)揮了關鍵性的作用，削弱了俄羅斯在歐洲尤其是在東歐的利益范圍；二是平衡了美國在歐洲的利益，如歐元替代美元，這就使美國有苦難言；三是聯(lián)合行動在世界各地爭奪資源等，如為了爭奪石油等能源，在伊拉克、利比亞等戰(zhàn)爭中就保持了比較一致的立場，采取了比較一致的行動。

第三，建立一種以共同利益為基礎的政治形式是實現(xiàn)歐洲經濟一體化的政治保障。但是，從歐盟50多年來看，相對而言，在經濟上可以說是成績斐然，而政治的一體化還極不成功。歐盟只是一個經濟一體化的歐盟，而不是一個獨立的政治實體。

（二）歐洲認同的危機和困境在于背負利益認同和價值認同二者的沖突

第一，利益不平衡是導致歐盟內部沖突的根本原因。利益的不平衡又是由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的本質決定的。資本主義私有制表現(xiàn)在主權國家，那就是各國自身的利益都是各國自己私有的。私有財產不容侵犯，這一點不僅體現(xiàn)在每一個國民那里，也體現(xiàn)在國家財產私有上。相反，如果同盟和聯(lián)合能帶來利潤，它就會選擇同盟和聯(lián)合。歐盟聯(lián)合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得利益或利潤。如果不能實現(xiàn)各自的利益最大化，其結果就是動亂、紛爭和沖突。利益不平衡不僅是過去，也是現(xiàn)在和將來歐盟內部沖突的根本原因。

第二，歐洲政治一體化步履艱難是歐洲經濟一體化深化的障礙。歐洲一體化的一個主要教訓就是，經濟一體化容易，但政治一體化艱難。政治的一體化之所以艱難，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政治一體化是根源于經濟一體化的要求，又是高于經濟一體化的更高階段。其次，數百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國家主權觀念是實現(xiàn)政治一體化不可逾越的最大障礙。再次，維護各個主權國家的國家利益是歐洲政治一體化之所以艱難的深層原因。國家利益是目前世界上任何主權國家行為的基本出發(fā)點和準則。維護和捍衛(wèi)國家利益是主權國家的基本目標和理想戰(zhàn)略。歐洲政治一體化就必須建立在主權國家的國家利益一體化的基礎上。任何政治上層建筑必須建立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之上，歐共體政治一體化的經濟基礎就是歐洲各國的經濟基礎一體化。歐共體既然并不具有政治一體化的經濟基礎，所以歐洲政治一體化的水平總是有限的。

第三，歐洲資本主義的核心價值是阻擋歐洲認同的一個思想原因。所謂的歐洲認同，雖然在一些學者那里是一個學術話語，但是，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歐洲認同卻承載了西方資產階級主流意識的深厚的政治含義。20世紀末，由于蘇聯(lián)的解體，東歐的劇變，歐洲經濟一體化帶來的歐洲相對穩(wěn)定和繁榮，西方把這些變化歸結為歐洲核心價值的作用。在全球化的推動下，西方一些資產階級思想家把這種核心價值，如基督教信仰、民主和原子式的個人主義等推崇為“普世價值”。其實，個人主義不僅不是歐洲認同可能的原因，而且恰好是影響歐洲認同的最大障礙。

個人主義突出個人自由，相對于封建專制統(tǒng)治，無疑有一定的進步意義。但個人主義如果排斥人類、社會與集體，那就可能走向反人類、社會、集體的極端，它不僅是錯誤的、甚至是極其危險的。20世紀兩次世界大戰(zhàn)都發(fā)生在歐洲，其重要根源之一，就是個人主義的極度膨脹。比如，從一個士兵一躍而成為國家元首的希特勒，一方面以極端個人主義對待自己，認為一切都是個人奮斗的結果，另一方面又把這種個人主義提升和放大為一個國家的國家意志，從而滋生出反人類的法西斯主義。個人主義與民主結合，民主就可能成為以個人利益至上的分裂主義。歐盟政治一體化之所以步履艱難，就在于這種個人主義在民主決策中的畸形放大。人人為自己，只有上帝為大家。我只為我自己，歐盟只是實現(xiàn)我的個人利益的一種方式。在“社會模式的多樣性和國家作用的差異性”并存的歐洲，依靠這種民主和個人主義來引領歐洲政治一體化，實際是不可能的。

在歐洲共同體中，正如歐洲流行的一句名言：沒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歐洲建設之所以如法國主教所說，完全停留在物質層面，歐洲一體化的各個國家始終追求各自的利益。與其說這是歐洲一體化的基本經驗，不如說這就是歐洲一體化的深刻教訓。

弗拉加說：“歐洲共同體建立之前的歐洲一體化，一直以某個國家對其他國家懷有霸權目的為特征?！盵1]101所謂霸權就是專制和獨裁制度，其突出特點是有計劃地把恐怖手段和武裝專政當作國家機器來使用。比如，西班牙在荷蘭就設立了“血統(tǒng)法庭”，19世紀初拿破侖在歐洲各地的占領軍，1945年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以前在被“第三帝國”占領的土地上橫行的蓋世太保和黨衛(wèi)軍都是其恐怖工具。所以，他說，盡管在查理大帝時代建立的基督——帝國思想，但是在霸權目的支配下的歐洲一體化，“愈是想把天主教教義當作統(tǒng)一歐洲的一體化因素，愈是把歐洲弄得四分五裂?！盵1]101弗拉加的意思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夠全面。天主教教義不可能把歐洲弄得四分五裂。正確的表述應該是，不只是過去歐洲資本主義的相互爭雄稱霸的資本積累、自由競爭的時代，還有現(xiàn)在，甚至包括壟斷資本主義的未來，霸權統(tǒng)治是其唯一的目的。只要是在霸權和武力恐怖的壓迫下，不只是歐洲，甚至也包括世界必然會導致四分五裂，而基督教義只是這種霸權思想的一套外衣。歐洲認同最為根本的不是什么共同的基督教信仰認同，而首先是利益認同。當經濟利益與基督教信仰沖突時，基督教信仰就讓位于經濟利益認同。

三、歐洲認同對中華民族復興的重要啟示

承載了利益認同與核心價值認同之重的歐洲一體化的歐洲認同已經走完了半個多世紀，但是除開經濟合作的加強之外，在政治一體化上仍然是無所作為。歐洲共同體的實質還是一種經濟共同體和市場共同體。法國思想家雅克·德洛爾說：“在今天的‘聯(lián)盟’中（它已經不再是一個共同體），某些人要求把商業(yè)和經濟行為者之間的競爭拓展為國家間競爭。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我認為，如果沿著這樣的道路走下去，那么歐洲一體化觀念本身都會解體?！盵9]問題是，從歐洲認同中我們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堅持和平、統(tǒng)一、發(fā)展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zhàn)略選擇

歐洲一體化的50年，改變了20世紀初大國戰(zhàn)爭連年不斷的局面，獲得了共同和平發(fā)展的機會，促進了歐洲的繁榮和發(fā)展。歐洲43個國家、1個地區(qū)，總人口約有7.28億人（2005年數據）。以2007年為界，歐洲已有27個國家，而且是主要大國加入歐盟，總人口超過4.8億。歐盟人口已占歐洲總人口2/3。這些，既說明歐洲一體化的極大難度，但是，相對于歷史上那個歷經創(chuàng)造和破壞的歐洲，歐洲一體化50年無疑是一種成功。從歷史上的歐洲與歐洲一體化的歐洲的雙面鏡像中給我們的重要啟示是：中華民族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戰(zhàn)略選擇是和平、統(tǒng)一、發(fā)展，而不是戰(zhàn)爭、分裂和落后。歐洲一體化的50年事實說明，和平為發(fā)展提供了一個國內外政治穩(wěn)定的局面，發(fā)展為和平提供了經濟的、政治的社會基礎?！敖y(tǒng)一”則是當代社會經濟發(fā)展的一個必然趨勢，比如世界市場的形成，也是民族國家發(fā)展實現(xiàn)和平發(fā)展的一個基本條件。中華民族本來是一個經過5000年文明史的發(fā)展和凝聚而成的血肉一體的大國，歐洲43個國家還在努力爭取建立一個統(tǒng)一的歐洲共和國，這就更加說明，“統(tǒng)一”是世界和民族國家和平發(fā)展的潮流，任何分裂民族、分裂國家的行為都是一種阻礙和平發(fā)展的逆歷史潮流而又必然被歷史所拋棄的行為。

（二）堅持以利益認同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認同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個重要途徑

國家利益在任何時候都是主權國家行為和行動的基本出發(fā)點，歐盟的各成員國也不可能離開這個基本的立足點。歐洲一體化的各種條約基本都滿足了各個主權國家的利益要求，就是這種共同利益要求成為了歐洲一體化的根本動力。歐洲價值認同首先離不開利益認同。馬克思說：“‘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10]這就是說，思想價值觀念是由物質利益派生的，利益認同是思想價值認同的前提與基礎。中華民族是一個由56個民族組成的“多元一體”的大國，共同的地緣、地理、生活條件，共同的民族國家利益是維系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基本前提和條件。所以，加強經濟建設，發(fā)展生產力，增強我國的綜合國力，不斷改善民生，實現(xiàn)共同富裕，推進各民族的利益認同，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根本途徑。但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是全國各族人民共同奮斗的思想基礎，實現(xiàn)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思想價值認同是引領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靈魂。只有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正確指導下，才能保障利益認同的社會主義性質和方向。因此，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最為重要的是以利益認同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認同，同時也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來規(guī)范和引領利益認同。

（三）堅持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政治保障

歐洲一體化的進程還告訴人們，經濟的一體化既提出了一體化的政治形式的要求，同時更需要建立一種以共同利益為基礎的政治形式來保障歐洲經濟一體化的深入。這一點，雖然還不是十分成功，但是，歐盟已進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這就說明，國家、民族的發(fā)展都離不開一定的政治形式來保障。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歷史選擇和社會實踐證明檢驗的結果，堅持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政治保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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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明明.超越與同一：歐盟的集體認同研究[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9：216.

[8]奚潔人.科學發(fā)展觀百科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599.

[9]馬勝利，鄺楊.歐洲認同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243.

[10]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86.

責任編輯 張忠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