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初,經過數月的抗議活動后,剛上任不久的第四任香港特首梁振英表示,香港政府將不再強迫學校在他的5年任期內,開設其之前試圖于2015年前在所有學校推行的“德育及國民教育科”的計劃。這份計劃被批評人士指責為,是對學生進行“洗腦”,要求他們“愛黨”。
事實上,自2002年年初,積累了北京忠實支持者的首屆香港特別行政區(qū)首長董建華再度當選以來,“一國兩制”下的香港已經得到了國際社會的認可。2007年6月,《財富》登出題為《哎呀,香港根本死不了》的文章,坦率承認自己在12年前的預測有誤,認為“一國兩制”下的香港“將會持續(xù)繁榮”。
2012年,香港在世界銀行對183個經濟體的營商環(huán)境排名中高踞次席,連續(xù)兩年以滿分榮登全球最具競爭力經濟體榜首,更連續(xù)18年被評為全世界最自由的經濟體系。
然而此番抗議,卻是香港回歸15年來隱藏的諸多不穩(wěn)定因素的縮影,各種懸而未決的深層次矛盾,促使了港人對內地的思想入侵的抵制與抗拒,香港特首梁振英或將面臨日趨兩極分化的立法機構和更加激進的反對派。然而,未來香港的“內地烙印”或將無可避免地越來越深。
被內地人改變的香港
從最初的赴港購物到如今的投資移民和置業(yè)消費,從最初的敞開懷抱到排斥和推擠,十年來,一波又一波的赴港潮正潛移默化地改變著香港,也改變著香港人對待內地人的情感和心態(tài)。香港與內地經濟逐漸走向融合,香港開始植入越來越多的內地元素。
2003年春季,由于嚴重急性呼吸道綜合癥(SARS)爆發(fā),香港各方面都大受打擊。同年年中,特區(qū)政府就《香港基本法》第23條關于國家安全問題立法時,因處理失當,成為市民對特區(qū)政府施政不滿的導火線,引發(fā)香港七一游行,最后特區(qū)政府只好暫時擱置立法。
中央政府隨后對香港實施了一些優(yōu)惠政策,如落實香港與中國內地的“更緊密經貿關系安排”(CEPA),以及推行“港澳個人游”,并落實興建港珠澳大橋,鞏固香港作為亞洲物流中心的地位,從而期望減少香港市民的不滿。特區(qū)政府開始制定人口政策吸引專才移民和投資移民,以提升人口質素。2004年七八月,香港開始出現輕微通脹,正式走出持續(xù)了68個月的通縮期。
2008年下半年爆發(fā)的國際金融危機,對香港經濟造成了較大沖擊,出口增長明顯放緩,內部需求萎縮,失業(yè)率上升,中小企業(yè)融資困難,經營舉步維艱。為此,中央政府先后推出包括金融合作、經濟合作、基礎設施等7個方面的共14項措施。
根據中央政府建設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方針,中國央行與香港金融管理局于2009年1月簽署了總額為2000億元人民幣/2270億港幣的雙邊貨幣互換協(xié)議。雙邊本幣互換的用途包括為金融機構提供短期流動性支持及貿易結算等,增強了港幣匯率制度和香港金融市場的穩(wěn)定。
如今,香港人對內地人的態(tài)度或可用“愛恨交加”來形容。一方面是為了方便內地人赴港購物,香港主要地鐵沿線的大型購物廣場如雨后春筍般不斷冒出。另一方面,香港人最大的憂慮,已從中國政府對香港的影響,轉移到這些新來客身上。曾經備受質疑的“兩文三語”教育政策,現在已經廣泛地被視為一個重要資產。
而為了獲得香港身份,許多內地人不惜花費高額資金遠赴香港生產。香港統(tǒng)計處數據顯示,雙非父母(即父母雙方均不是香港永久居民)在香港生的孩子從2001年的620人激增至2010年的32653人,幾乎占到香港當年出生嬰兒數量的一半。
“內地化”之下的暗涌
出版公司Big Brains所有者西蒙·卡特利奇,在香港生活了21年。他在給英國《金融時報》的文章中寫道,過去15年間,香港發(fā)生了一些微小但深刻的變化。第一,民眾受教育程度有所提高。其次,人口老齡化加劇。第三,財富差距擴大,這是非常不利的一個變化。
他認為,這三個變化正在重塑這座城市的性格。如今,人們對未來的理想變得更加謹慎。盡管在亞洲和全球金融危機時,香港的實際本地生產總值卻自1997年以來增長了50%以上,可新增財富卻很少流向普通民眾。對于工資最低的三分之一香港民眾而言,薪水幾乎沒漲。中產階層的收入情況略有改善,但面對房價的飆升,他們中的許多人也只能望房興嘆。
民眾的不滿已不容忽視。
今年4月,溫家寶總理在會見梁振英時說,未來五年對香港的發(fā)展至關重要。目前香港正面臨經濟下行與通貨膨脹的雙重壓力,住房、就業(yè)、醫(yī)療等民生問題比較突出。新一屆特區(qū)政府要把發(fā)展經濟、改善民生擺在各項工作的首要位置。中央政府一直不遺余力地支持香港的發(fā)展,今后也會根據需要及時推出相應的政策措施,進一步加強兩地的交流合作。
在2012年發(fā)布的《香港發(fā)展報告》認為,在愛國人士參政、土地房屋政策、教育制度改革、經濟策略等問題之外,政治結構中的深層次癥結與經濟、產業(yè)結構中的其他矛盾一道,嚴重阻撓了政府施政與政制改革,制約著社會和經濟發(fā)展。
回歸后,政治爭議凌駕于經濟與社會問題,促使香港社會傾向于西方民主模式與議會制度,歷屆特首均主動削減自己對行政會議與各咨詢機構組成人員的任命權力,嚴重傷害了行政主導的政制原則;《基本法》被利用來作為要求政治體制變革的借口;特區(qū)政府7次推出政改方案,導致社會對政改與普選不斷產生爭執(zhí)與分歧,政黨政治環(huán)境初現,社會運動愈發(fā)激烈……
這些尖銳的批評,為香港暗涌的動蕩找到了癥結。而“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顯然不能解決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香港經濟、政治與社會問題。香港如何在未來發(fā)展中抓住中國快速發(fā)展的機遇,善用“一國兩制”下中央給予特區(qū)的一系列特別政策,應是香港下一步需要考慮的。
張郁根據《南方都市報》、《時代》、《紐約時報》、《金融時報》、《證券時報》綜合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