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靈魂回家的地方

“rain嘩啦啦”一個外國游客對雨崩名稱的表達(dá)。雨崩沒有給人“嘩啦啦”的沖擊感，而是給你靈魂回家的安詳和寧靜。

我們住在上雨崩村，一個叫“雨崩往事”的客棧?？蜅Ｊ且粭澆厥脚f房子，骨架寬大，白色夯土墻，斜頂木片瓦，沒有油漆粉刷，沒有圖案裝飾，只有往事的記憶留痕。院子圍著參差的木柵欄，兩根木樁橫插進(jìn)幾塊木板作為院子大門。穿過一樓空蕩的大廳，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到二樓，寬大的露臺豁然開朗?？头亢蛷N房都在二樓，還新改裝了一個公共衛(wèi)生間。客房窗子很小，光線幽暗，但白色的被單透著陽光的味道，很脆很干凈。放下笨重的戶外包、照相機(jī)，一百二十塊錢點(diǎn)了一只土雞，說是午飯，其實已是下午三點(diǎn)多鐘，等做熟了可當(dāng)晚飯吃了。

今天已經(jīng)沒有行程安排，端杯茶，在露臺上伸手伸腳地翻著曬太陽，午后的陽光熱熱地貼在背上。心閑了，萬物開始顯現(xiàn)。露臺下，一條蜿蜒的小路穿過村子，延伸到遠(yuǎn)處的白塔。剛翻過的土地，黑黝黝的，飽滿而熱烈。一片片金黃的叢林中，糅雜著幾棵紅透了的楓樹。羊群如一把米粒灑在黑土上，圓潤潔白；牦牛穿著黑色盔甲，笨重遲緩。壁立的群山之上，一條薄如蟬翼的七彩祥云舒展幻化，皎潔的神女峰靜臥在湛藍(lán)的天中。這就是傳說中人神共居的地方。

天黑以后，氣溫驟降，透心的冷。店主人抬出一個黑陶火盆，大家圍坐一圈興致勃勃地?fù)艄膫骰ā＠罹感煽?，一對來梅里雪山見證愛情的山東人。龍翠，在香格里拉古城開客棧的老板娘，陪著表弟、表弟媳婦進(jìn)山的熱心人。出節(jié)目，先拿出手機(jī)來播放著音樂，像在卡拉ok廳唱歌一樣，十分有派的是來自廣東的女士。還有一個小姑娘，像逃課的中學(xué)生，不肯說出來龍去脈，更不肯說出姓甚名誰，因為是半路撿來的，大家就叫她“小路仙”。店主人是一個帥小伙，有藏族鮮明的輪廓，打扮又很時尚，據(jù)說在楊麗萍的《云南印象》里跳藏族舞。一進(jìn)村，龍翠就被這帥哥給迷住了，目不斜視地跟著來到了他家的客棧。一幫人來自五湖四海，素昧平生，此前在飛來寺的客棧留了電話，根據(jù)紙條信息大家聯(lián)系好，一起拼錢，租車到西當(dāng)溫泉。西當(dāng)溫泉在瀾滄江谷底，汽車從海拔3400米的飛來寺飛沖而下，駛過海拔2050米的瀾滄江大橋，沿著江邊狹窄的土路顛簸兩個多小時后到達(dá)海拔2650米的西當(dāng)溫泉。至此要從谷底翻越海拔3700米的埡口，唯一的交通工具只有騾子了。

沐浴雨崩神瀑是藏傳佛教信徒朝拜梅里雪山的必修課。據(jù)說，雨崩神瀑是卡瓦格博神從上天取回的圣水，能占卜人的命運(yùn)，能消災(zāi)免禍，賜恩眾生。沐浴雨崩神瀑從上雨崩村出發(fā)，要先到下雨崩村。兩村隔河相望，坡陡路滑，700多年來朝圣者把這條路都踩絨了，人畜走過，灰塵騰飛。坐在坡腳的朝圣者營地喝口水，把氣喘勻了，拍幾張楓葉掩映中的村舍，可惜太陽還沒有照進(jìn)峽谷，楓葉還沒有透亮放光。從谷底三步一喘地爬到坡頭，進(jìn)入下村，一看時間，一個下坡上坡竟花了1小時又40分鐘。穿過下村，但見金燦燦的高山牧場上溪流潺潺，經(jīng)幡獵獵，寺廟靜默。雨崩上村下村各具神采啊。

循著溪水逆流而上，進(jìn)入山林溪水漸急，不時有巨大樹干橫于河中。據(jù)說，自然死亡的大樹可轉(zhuǎn)世為人。河床上朝圣者用石頭壘出數(shù)不清的小塔，給寂靜的山林增添了無盡的神秘。走過了一程又是一程，爬過了一山又是一山。當(dāng)?shù)氐牟孛裾f，往返神瀑只需要四五個小時。可是走了N個小時，還有N座大山。在饑腸轆轆，前胸貼著后背，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龍翠掏出一塊巧克力與人分食，還搶著為別人背包。我心下十分感慨，記得曾聽到過一件事，一群畫家進(jìn)藏寫生，在饑渴交加，困乏難當(dāng)?shù)臅r候，有人燙吃僅有的一包方便面，所有人看得口水直流，一人跑過去討口湯喝，此人竟拔出刀，以死相威脅。人性的光輝與丑惡在艱難困苦的時候顯露無遺。

資料是這樣描述神瀑的：在卡瓦格博主峰南側(cè)，有瀑布自百米懸?guī)r傾瀉而下，稱雨崩神瀑。神瀑景色隨季節(jié)變化而變化。春夏冰雪融化，水流沿巖壁飛瀉，像萬千匹白練悠然下垂，經(jīng)風(fēng)一吹，不時涌銀吐玉，飄飄灑灑，十分壯觀，若逢陽光返照，霞霓蒸騰，穿瀑而過，能見彩虹繞身。秋冬時節(jié)，水流變小，山風(fēng)過處，有時凌空擲地，有時貼壁瀉下，變幻萬千，遠(yuǎn)觀如素帛飄飛，近看像明珠垂落。

來到神瀑，水很小，從百米懸崖上飄落下來，化成絲絲細(xì)雨。山腳下冰川完全消融，巨大的黑色碎石床像一條穿山甲的尾巴露在山體外。一聲長嘆，這已經(jīng)是11月的13號，本該是大雪封山的季節(jié)?？墒牵宦纷邅?，玉龍雪山?jīng)]有雪，白馬雪山?jīng)]有雪，梅里雪山神瀑細(xì)若游絲，巨大的冰川消失無蹤。氣候變暖，原以為只關(guān)系北極熊的生死，原以為只是奧巴馬要考慮的問題。現(xiàn)在才真切體會到：大氣、水、植被、冰雪、陸地，天地一體，人不過是這大氣層里游著的一群魚兒。氣候變暖，關(guān)乎每條魚兒的生死。

有人抱怨：那么辛苦來到神瀑，水那么小，白來了。我沒有遺憾，來過和沒來過不一樣。朝圣的這份艱辛就是一次蛻變，剝?nèi)チ艘粚迂?fù)累，生命更通透清亮。

晚上，在“雨崩往事”的露臺上，李靖大叫一聲：“怎么會有那么多星星？”大家聞聲來到露臺上。天哪！真的，怎么會有那么多星星？密密匝匝，層摞層的，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銀河，原以為只是傳說，現(xiàn)在竟如此明亮清澈地鋪展在眼前。習(xí)慣了城里紙一樣薄的夜空，對著這有景深有透視三維立體造化原版的夜空，如此近，如此美。

現(xiàn)在想來，雨崩最大的不同是那滿天的繁星，讓人感到心一下被擦亮了。

車木河的稻草人

記得是一個周末，趙麟打個電話來說：走，到水庫邊去吃魚。說是已經(jīng)給守水庫的人訂好，撈了條大魚等著。水庫在安寧八街，路也不遠(yuǎn)，出城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想著白居易邀劉十九的那份心境，“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有朋友在風(fēng)雪夜，生火溫酒，等你同飲，這是何等的一份溫暖。水庫果然不遠(yuǎn)，不知不覺已到了水庫大壩前。大壩上用巨石鑲成“車木河水庫”幾個大字。把車停在大壩下一個農(nóng)家小院，沿著水庫邊的紅土路慢慢往前走。

天湛藍(lán)，水清澈。車木河水庫，一條藍(lán)色的帶狀蜿蜒在群山之中。路邊一叢叢的蘆葦，透明透亮。一把遮陽傘下，兩根魚竿支在水面上，而垂釣者不知到哪里大夢去了。

來到渡口，趙麟吹聲口哨，一條大船緩緩駛來。我大吃一驚。想象中，應(yīng)是孤舟蓑笠翁，一位清瘦老者，戴笠披蓑，駕一葉扁舟而來。沒想到竟然是一艘可乘坐數(shù)十人的機(jī)器船。坐船過來，穿過瓜棚，三間簡易房子，就是擺渡人和小黃（一條小黃狗）的住處了。

為什么會用那么大一條船？

擺渡人李師，四十來歲，一身褪色的藍(lán)布衫，寡言少語，蹲在墻角吸煙筒，問一句答一句。

村子里過河的人多呢。每天孩子上學(xué)放學(xué)都靠這條船。

里面還有村子??？

修水庫把村子被圍在里面了。

這船是哪里出錢買的？

政府撥給的，每年補(bǔ)貼點(diǎn)柴油。

怎么不搬遷呢？

搬遷的地方村民不滿意又搬回來啦。

這村子與世隔絕，成了世外桃源了，一定要去看看。順著包谷地往上走，爬上一個小山坡就看到了村子。

村子就在水庫邊，看上去很冷清，也不富裕。大多是青瓦土坯房，門墩用紅磚砌成，兩扇木門上貼著門神。村里沒有雕梁畫棟，沒有深宅大院，但看著一片沉甸甸金黃耀眼的稻田，看著安詳戲水的老牛，看著飄在水面上的一群白鵝，讓人感覺到生活的那份踏實感。

擺渡人李師卻沒有這份生活的踏實感。水庫的大魚鮮甜可口，但大家關(guān)注的話題是這村子的命運(yùn)。

村子遲早是要搬的。

會搬到哪里？

不知道。只希望能搬到一個好一點(diǎn)的地方，日子好過一點(diǎn)。

李師這種惴惴的心情，讓人想起苦著臉孤零零站在稻田里的稻草人。

看著稻草人的照片，嘆息一聲。

那是一個隨意的創(chuàng)造，隨手抓來的布頭、稻草、木棍，用繩子捆扎而成。一件破舊的藍(lán)布衫，一頂發(fā)黑的草帽，僵直的手上繞著兩個塑料袋，風(fēng)吹來的時候，嘩啦作響，嚇唬麻雀。不過，我想主人也沒太當(dāng)一回事，麻雀們也依然呼朋引伴，喧鬧翻飛。

但稻草人是認(rèn)真的。

王老爹的雞

王老爹看著腳邊四只嫩黃的小雞，看著它們嘰嘰咿咿叫著，為一粒飯或別的什么東西追來追去，看著它們認(rèn)認(rèn)真真，滿是回事地忙碌著，感到屋子里像增加了幾個小娃娃一樣，熱鬧了許多，他坐在床上也不像坐在露天底下那么空蕩蕩的了。

王老爹越來越和他的雞們打成一片了，他離不開它們，覺得自己有事可做，覺得周圍充實了。

他每天坐在床上，注視著哪只雞想喝水，就用拐棍撥弄著它，嘴里念叨著：

“喝水在這個缸子里，你別到處瞎跑?！?/p>

看著小雞很聽話地將小圓腦袋伸進(jìn)缸子里，然后很滿意地再把頭高高仰起，調(diào)皮地慢慢把水咽下去，看他一眼，再把小圓腦袋埋進(jìn)缸子里。他心里甜滋滋的，但他不表露在臉上，他擔(dān)心被它們看見。要是哪只雞拉屎在地上，他立刻瞪圓眼睛，氣得發(fā)抖的手拎起拐棍，指著被他嚇得東竄西逃的小雞，像對著尿床的孩子那樣吼叫著：

“小雜種，你怎么滿地拉屎，你掃呀？”

然后把它趕到尿盤里，盡管它不拉屎了，也要罰它在里邊站上幾分鐘，他呢，一刻不離地注視著它，像是陪它受罰似的，看著它用凄涼的嘰嘰聲呼喚外邊的伙伴，而它們竟故意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隨意玩耍著，他心里被貓抓了似的疼痛，但他非讓它吃點(diǎn)苦頭不可。

做飯的時候，他蹲在門口用竹扇子煽著風(fēng)爐火，一邊提防著不讓他的雞跑出去。下班的李師傅，推著自行車走過，笑著招呼：

“王老爹，做飯啦。”

“唉，下班啦?！崩顜煾悼吹轿堇锏碾u又說：

“王老爹養(yǎng)了幾只洋雞呢，快下蛋了吧？”

“唉，收谷子的時候就會下蛋啦?！?/p>

“哦，聽說你的雞很聽話，不拉屎在地上呢?！?/p>

“唉?！?/p>

李師傅走過之后，他很納悶，怎么自己就從沒想到過它們要下蛋呢？他們怎么都知道自己的雞很聽話呢？他總覺得只有他才有的東西，被別人拿去了似的，心神不定，轉(zhuǎn)過去看看床上，又轉(zhuǎn)過來看看桌子底下，他呆呆地看桶，其實缸里滿滿的，可總想做點(diǎn)什么事情，就拎起唯一的一只桶去提水。

等他提水回來，沒看到雞，心一下慌亂起來，感到要出什么大事，他趕忙轉(zhuǎn)出來找，又不好開口叫，看見當(dāng)頭一家開著門，從不串門的他，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他一眼就看見他的雞們正在快活地吃著菜葉，像老被關(guān)在家里的孩子，一下跑到野外，沒有大人的管教，玩得更歡暢了。他煩躁得真想用拐棍把它們一個個打爬在地上，但主人在不好發(fā)火。主人是個磚工，雖然左手只有兩個指頭，但有身好手藝。哪家要砌個灶，做個水缸什么的總是來找他。他呢，總是熱心幫忙，盡量使人家滿意，然后，聽著別人的夸獎，看著自己的作品，也很滿意地抽著煙。前些天，他還專為自己做了一口半圓形的水缸，不占地方，又能裝水，又輕巧。不過，王老爹總想：“干嗎費(fèi)事在蓋子上做一個象棋格呢？還用水磨石，誰來下棋？”人家做好后，幫他安放好，還叫小女兒為他把水挑滿，而且，以后還常常來幫他挑水。

正忙著切菜的主人，抬眼望見了他，滿臉笑容地邀請著：

“老爹來啦！進(jìn)來坐?。∵@些雞今天也跑出來逛逛了?！?/p>

“唉，今天下班早啦，這些雞搗蛋，到處跑?！敝魅丝匆娝?，又殷勤地挽留著：

“老爹在這兒吃飯吧，一下就熟啦?！?/p>

“唉，謝謝啦。”他趕著雞回來，心里十分痛恨，像見了前世冤家似的，狠狠地罵著：

“小雜種！東跑西跑，回去捶死你！”

這天晚上，天氣悶熱得要命。他老睡不著，一只蒼蠅嗡嗡叫著，不時停在他的鼻子上，耳朵上，嘴上，毫無顧忌，倒像他是死人似的。他想到雞們在別人家那種快活的樣子，想到人家也叫他的雞：“過來，來這兒吃菜葉?！彼刀势饋怼?/p>

“唉！你這狗雜種，看我把你踩死，這只死蒼蠅。”他開著燈，邊爬起來，邊戴上那頂沒有遮陽的布帽，找到了蒼蠅拍，四處追尋這只捱千刀萬剮的蒼蠅。周圍一片寂靜，在暗黃的電燈光下，蒼蠅放大喉嚨嗡嗡吵嚷著，一刻不停地飛上飛下。他舉著蒼蠅拍，眼睛跟著蒼蠅來回轉(zhuǎn)動，沒法下手。這只蒼蠅像在跟他捉迷藏，一會在他眼前晃過，一會又不見了，他萬分惱火地把蒼蠅拍在空中舞了幾下。嗡嗡聲停了，他剛一轉(zhuǎn)身，蒼蠅卻從他身上飛了起來，很開心地又嗡嗡了起來。他慢慢發(fā)現(xiàn)，這只蒼蠅總沿著墻角飛到床邊，然后下降，竄到床底下，再從床的另一頭飛出來，這樣飛兩轉(zhuǎn)，飛膩了，就反過來飛。這只蒼蠅是怎么啦！怎么老走這條路？它干嗎剛好在我的房子里，而且只是一只？等他再看時，蒼蠅不見了，他非常失望，仔細(xì)聽時，床頭有點(diǎn)響動，一看：“嘿！嘿嘿，現(xiàn)在我看你還開心不？我打不著你，還有蜘蛛網(wǎng)呢！現(xiàn)在你再飛呀！”

他把蒼蠅取下來，拿到燈下，看著它那許多靈活的小腿，無可奈何地蹬來蹬去，心里好笑自己這么大的人怎么就沒打著它。它是不是也孤單才跑到這兒來的呢？但他不放它走，而是掐下它的一只翅膀，看著它在桌上打轉(zhuǎn)轉(zhuǎn)。

“嘿，誰要你孤單？誰要你來？”然后他再把它的另一只翅膀和那些靈活的小腿慢慢取下，放在一起，看著它直到再也不會動了。他心里很悶，氣也透不上來，像在棺材里似的。他忽然想起：把它拿去喂雞，于是把正在睡得甜甜的雞們轟了起來，把它們放在桌上，輕聲說：

“現(xiàn)在我不捶你們，要給你們好東西吃?！闭f著，就把蒼蠅湊近它們眼前?？伤鼈兿襁€在回味夢境似的，一個也不吃。他敲了敲桌子，把蒼蠅拿到一只雞眼前給它看看，再湊到它的嘴邊。它們一個個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睡著了。他的火一下撞到頂門心，唏哩嘩啦把桌上的蒼蠅，碗筷和雞們一起掃蕩到地上，心里完全絕望了，自己費(fèi)了這么大力氣才打到的蒼蠅，它們竟然不吃，它們寧肯跑到別人家，也不愿跟他呆在家里。別人家，他媽的狗雜種，做水缸，挑水，他們巴不得我早點(diǎn)死、快點(diǎn)死，要不為什么搬這么多木頭來放到我房子里。連雞也不得不搬到桌子底下住著。雞！連它們也不需要我！唉……

他硬是沒看雞一眼，爬上床，把被子拉了把頭死死蒙了起來。

■責(zé)任編輯 李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