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拙政園里那個忠實的傾聽者
夾雜在擁擠的人流當(dāng)中,在拙政園浮光掠影,只會加重你的焦慮,完美的拙政園只存在于清晨一段短暫時光之中,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能感覺到自己是這座園子的主人,與古人神交,與草木言笑,一切時間、空間在這里層疊,滌蕩所有讓你焦躁的枝枝蔓蔓。
拙政園詮釋的是一種詩意的棲居,行走其中,你能體味到將生活溶入山水之中的那種匠心獨具。百草豐茂,花落無言,湖光山色,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山島孤懸,回廊百折。然景致雖美,若等閑觀之,也難知此中雅意。
湖中一亭,名曰“待霜亭”,當(dāng)年園主人于此獨坐,坐等霜起葉紅,心境之淡如一天閑云,來去不驚;又有亭名“荷風(fēng)四面”,想夏日暮色中,亭中小憩,聽雨打荷葉,香風(fēng)四起,自然遁入心外無物之境;湖邊有閣——“聽松風(fēng)處”,每風(fēng)奏松濤,口飲香茗,拋卻一身俗務(wù),自是一番心曠神怡。
園中最著名的建筑則要屬“香洲”,這是一座別致的石舫,由江南園林的亭臺樓閣榭5種典型建筑疊加而成:船頭荷花臺,茶室四方亭,船艙面水榭,船樓澄觀樓,船尾野航閣。立于舫首,風(fēng)過“不系舟”,自有“野渡無人舟自橫”之妙,人生本如行舟,常常迷失方向于江湖之上,但誰又能識得“從流飄蕩任意東西”的快意?
杜甫草堂:挫折和成功—— 一座房子的兩張臉孔
步入草堂,迎面碧水一泓,小橋一座,古樹兩株,綠蔭一片。柴門古樸,回廊曲折,工部祠堂立于花草之間,杜甫塑像塑于廟堂之中,享百世敬仰。詩人流寓一生,零落失所,然身后光芒萬丈,其成敗卻又如何評說?祠堂之后,翠竹叢中,一座茅屋隱約可見,頗有一些小橋流水人家之秀,也有些竹林隱逸的味道,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絕好去處。老杜當(dāng)年奔波戰(zhàn)火,生活潦倒,也只有這一溪碧水、一池蓮花,能給他一瞬安詳?shù)臅r光。
茅屋旁大石刻印著《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默誦一遍,當(dāng)年詩圣掙扎窘迫如在眼前?!皣也恍以娂倚?,賦到滄桑語便工?!崩隙疟闶窃陬嵟媪麟x當(dāng)中留下如許詩句寫成青史,連綿不斷的挫折將他推下了生活的泥潭,卻也同時推上了詩歌的巔峰。在草堂一側(cè),近年重修了萬佛樓,樓頗宏偉。據(jù)說是當(dāng)年詩圣寓居成都最初的古寺中的建筑。其實生活潦倒的杜甫,何曾居住過如此的宏偉建筑?“名豈文章,官應(yīng)老病休。飄飄何所以,天地一沙鷗?!币苍S,這才是真正的鳳翔草堂之魂。
漫步于杜甫草堂之中,草堂主人當(dāng)年懷才不遇,報國無門而來到這里,似乎正應(yīng)了當(dāng)前我們遭受挫敗的心境。而回首過去,我們經(jīng)歷過的挫折還不僅僅如此。
在最美的寺廟虔誠梳理生命脈絡(luò)
“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薩城”,在藏民和信徒的心中,這不僅僅是個地理概念,而關(guān)乎著心中的信仰。
當(dāng)陽光懶散地停泊在大昭寺的金頂上時,寺前已經(jīng)跪滿了虔誠的人。我們抵抗著高原反應(yīng),走進了這片被酥油香籠罩的圣地。寺內(nèi)簾幕低垂,禪聲四起,無數(shù)的酥油燈閃爍著溫暖的橘紅色光。在每一尊佛像前,都有人在供養(yǎng),他們衣著樸素、皺紋縱橫,喃喃自語,不被游人打擾。在寺廟中心的釋迦牟尼等身像前,等待膜拜的隊伍已經(jīng)排到了殿外,他們的臉上沒有焦躁、沒有怨艾,手中的轉(zhuǎn)經(jīng)筒均勻地轉(zhuǎn)動著。也許對于他們而言,這一次等待之后,生命便完整,再無遺憾。
其實對于我們這些沒有信仰的游人來說,大昭寺之上是更值得一去的地方。紅色的花朵、璀璨的金頂、橘色的高墻和狹長的窗,飄忽的僧侶、廢棄的佛像、虛掩的五彩門和悄無聲息的貓,還有湛藍的天幕和雄偉的布達拉宮,這是另外一個大昭寺,一幅嵌入生命之中永不可能忘記的圖畫。
午后,在大昭寺背后的咖啡館里小憩。它有個旖旎的名字“瑪吉阿米”,據(jù)說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情人。也許愛情就是人世間最大的信仰,沒有貧賤與尊貴之分。窗戶正對著寺廟,窗臺上的淡菊正開得爛漫。而我們的愛情能如這花一般,在生命深處永不褪色永不凋謝嗎?
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散步在各個角落,閱讀、交談、發(fā)呆。要了杯酥油茶,靜靜地看著陽光的芒穿透寺院的圍墻和那些朝拜者的身體。我的生命中能有一件事如同朝拜一般重要嗎?我的生活曾有過這樣的堅持嗎?在這個充滿情調(diào)的咖啡館里,有多少人能夠和這些朝拜者一樣,知道從哪里來,清楚向哪里去嗎?朝拜者們因為執(zhí)著,所以來到這座城市,而我們因為迷失,才踏上這段旅程。
這里的黃昏姍姍來遲。寺廟和朝拜者在夜幕里消失不見。是誰在小聲念著倉央嘉措的詩:“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卻不必說出來。
納木錯:在最美的湖遇見未知的自己
站在澄澈的湖水邊,凝望遠處。它的后面是連綿的念青唐古拉山,白云橫亙,雪鎖巔峰,隱隱有王者氣勢。天空湛藍高遠,與湖形成鏡像。立于這樣的天地大美之間,胸中所有濁氣蕩然無存。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景色面前無動于衷,包括我們這些迷失的人,應(yīng)該在哪里去找回迷失的自我?納木錯告訴我們,在另一次迷失當(dāng)中。
呼吸著充盈了水分的藍色的風(fēng),觸摸著納木錯的冰肌玉骨,似乎感覺自己重新學(xué)會了審視生命。那些生活中的不如意,那些工作上的不順心,那些自怨自艾和自暴自棄,在這一刻變得幼稚和微不足道;那些曾經(jīng)的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不可一世,在這一瞬間冰消瓦解。這是一片能夠融合一切糾結(jié),包容一切情緒的地方,沒有什么能夠玷污她的圣潔,我們只能卸下一切偽裝,赤條條地面對她,像個初生的嬰孩——在這里回到原來的單純的我們,這是一生的榮幸。
如此羨慕那些繞湖而行的人們,1920平方公里的納木錯,3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的膜拜,我們沒有福分與納木錯長久地相伴。我絕不懷疑——在這樣的天地間叩拜祈禱,能夠舍去惡習(xí)及痛苦,獲得幸福和功德。我想,從此刻起,一閉上眼,面前出現(xiàn)的不會再是敵人、工作、政治,而是那一抹純凈深邃的藍。
?。ㄕ曰瘜W(xué)工業(yè)出版社《跟著心靈去旅行》 作者: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