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恢復高考35年之后,這種一度曾經備受推崇的公正公平的選拔方式,正越來越多地受到批評與質疑。和城鄉(xiāng)差別一樣,從一開始就存在的高考的地域性差別,已經嚴重降低了高考的公平指數。
對高考是否公平的拷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嚴厲,它體現出人們追求公正公平意識的逐漸覺醒。當年高考恢復之際,人們欣喜于獲得的改變命運的機會,專注于本區(qū)域內的相互競爭。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在實踐中逐步具有了更廣泛的視野和更深入的思考,從而發(fā)現在同一片藍天下的學子并不能沐浴到同等的陽光雨露。一塊高校招生的蛋糕被人為且隨意地分割成大小不同的若干分額,不計人數多寡,不管分數高底,不同省份的考生只能切割屬于自己的那份蛋糕,從而出現了答同一張試卷,得同樣的分數,卻因各省分得的名額不同而有了不同的錄取標準。同樣的分數,在一些地方可以上重點院校,在另一些地方卻連一般的學校都上不了。這種嚴重不公的地域性歧視政策,從高考恢復之日起便已然存在,直到今天也沒有得到多少實質性的改變。不知有多少高等資源缺乏的低錄取率省份的高考落榜者,成為了這種不公平的犧牲品,使他們的人生軌跡從此發(fā)生了不應有的改變。
有犧牲者就有獲利者,那些擁有很多優(yōu)質教育資源的高錄取率省市,自然成了這種不公平的既得利益者,他們要極力阻止任何使自己的既得利益受到削弱的改革,想方設法設置各種壁壘和障礙,阻止其他省份的考生擠占屬于自己的資源。這已成為影響高考改革的重要因素之一。
那么,這種地域性的歧視,或者說整體上的不公平現象到底有多嚴重呢?也許一些相關的數據可以讓我們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在今年高考總分為750分的25個省市區(qū)中,北京一本文科線為495分,理科線為477分。如果拋開自主命題等因素,這個錄取線僅比內蒙古和青海省的略高,比相鄰的河北省的文理科分數線分別低了77分和87分。這種情況從高考恢復之后就一直存在。
北京、上海等地擁有的名牌高校數量最多,因而當地考生也就擁有其他省份考生難以企及的“天然”優(yōu)勢。北大法學院張千帆教授對此所作的研究表明:廣東、安徽考生考進北大的概率只有北京考生的1%,而上海考生考進復旦的機會是全國平均機會的53倍,山東考生的274倍,內蒙古考生的288倍。
這種起點上的不公平,是目前高考制度在體現公平方面存在的最大弊端。盡管高等教育已經實現了大眾化,但這種不公狀況并沒有得到改善。隨著整個社會公平意識的普遍增強,這樣的不公必將對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帶來嚴重的影響。湖南衛(wèi)視一主播在批判高考不公時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名在上海建筑工地打工的湖南民工在不經意間了解到,這個工程的建筑設計師和自己都是1999年參加全國統(tǒng)一命題考試的考生,他在湖南考了523分落榜了,而那位設計師在北京只考了421分,卻上了沈陽建筑工程大學,若干年后他們的命運已經是天壤之別。相信這個湖南民工面對這樣的現實,一定會悲憤不已,而造成這種結局的唯一原因,就在于他是一個湖南人。
受教育的機會均等,是社會公平的基礎。長期以來,既得利益者們總想用似是而非的概念和說辭來掩蓋這種顯而易見的嚴重不公,最近依然有人為這種不公進行辯護,聲稱這種不公有其“合理”性,名校所在地為學校的發(fā)展作出了很大貢獻,北大、清華不僅是全國人的,也是北京人的云云,而閉口不談名校為當地經濟社會發(fā)展所帶來的巨大效益,也不提國家用全國人民的納稅錢給這些學校的巨額投入。從中可以看出,在維護既得利益方面,有些人已經喪失了起碼的正義與良知。而那些優(yōu)質教育資源嚴重不足、高考錄取率較低省份的當政者們,大多從自身的利害得失考慮,往往不愿或不敢直面這樣的現實,難以在更高層面上仗義執(zhí)言、為民請命,這也是此類問題長期難以得到重視的原因之一。
高考是幫助社會底層向上流動的主要通道,但現在要實現這個目標卻顯得越來越困難,城鄉(xiāng)差別和地域歧視這兩道鴻溝,讓許多底層學子的理想破滅。一項統(tǒng)計表明,進入全國重點高校的農村學生比例呈逐年下降趨勢,北大錄取的農村學生已經由原來的三成下降到一成,其他名校也大致如此。名目繁多的加分和重點大學的自主招生,均和絕大多數農村孩子無緣?!吨袊叩冉逃綘顩r報告(2011)》中指出,家庭條件對學生獲得保送、自主招生、優(yōu)惠加分影響巨大,如管理層子女獲得加分的機會是農家子弟的7.5倍。很顯然,有權和有錢階層擁有獲得加分的各種資源和手段,甚至包括弄虛作假?!俺錾碓降讓樱系膶W校越差”正在變?yōu)橐环N現實。
教育不公已經成為一個嚴重社會問題,高考改革如果不能在有關公平的領域里實現實質性的突破,其后果將是難以預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