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文化運動后期，馬克思主義者和反馬克思主義勢力間進行了三次論戰(zhàn)，其中第二次為關于社會主義的論戰(zhàn)。論戰(zhàn)的焦點主要集中在社會主義運動之目標、中國的階級狀況、中國的前途等方面。本次論戰(zhàn)中，早期共產主義者對中國革命的諸問題、社會主義的本質的闡述，有著極高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對當代中國反對資產階級思潮泛濫、加強黨的建設特別是思想理論建設以及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一元化指導地位，有許多可供借鑒之處。
　　關鍵詞：新文化運動后期；社會主義；論戰(zhàn)
　　中圖分類號：D0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12）08/09-0026-04
　　作者簡介：許益新（1989- ），男，江蘇南京人，南京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中共黨史。
　　在新文化運動后期，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得到了更為廣泛的傳播并日益成為主導。在此期間，反馬克思主義勢力先后對馬克思主義發(fā)動了三次進攻，由此便爆發(fā)了李大釗和胡適的“問題與主義”之爭；陳獨秀、李達等人和梁啟超、張東蓀的關于社會主義的論戰(zhàn)和陳獨秀、李達同區(qū)聲白、黃凌霜關于無政府主義的論戰(zhàn)。經過這三次論戰(zhàn)，劃清了馬克思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偽馬克思主義之間的界限，從而擴大了馬克思主義的思想陣地，并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做好了初步理論準備。本文將重點介紹在此期間的第二次論戰(zhàn)，即關于社會主義的論戰(zhàn)。
　　一、雙方論戰(zhàn)的幾個焦點
　　1.社會主義運動之目標是不是消滅資本主義制度
　　梁啟超將歐美等國發(fā)生社會主義運動的原因解釋為“使多數之勞動者地位得以改善”［1］。在他看來，歐美工人參加社會主義運動的目的只是為了提高自己的經濟待遇，而非廢除生產資料私有制以消滅資本主義制度。這種解釋將社會主義運動給庸俗化了。與此針鋒相對的是，李達指出歐洲社會主義運動的目的就在于把資本主義這個“以自由競爭及私有財產為根本的社會組織永遠除去”，從而“實行將一切生產機關歸為公有，共同生產共同消費”［2］62。陳獨秀則認為，社會主義運動的根本動機就是“在生產方面廢除了資本私有和生產過剩，在分配方面廢除了剩余價值”［3］87。社會主義運動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是不是消滅資本主義制度，是論戰(zhàn)雙方的根本分歧所在。
　　2.關于中國階級狀況的爭論
　　盡管雙方都認為社會主義運動的主體是勞動階級，但各自對勞動階級的劃分標準是不一樣的。梁啟超認為，唯獨有職業(yè)的人才可稱為勞動階級，而無職業(yè)的人則屬于游民之列。因為“全國人民什中八九欲求一職業(yè)以維持生命，且不可得”［1］，所以他得出了在中國幾乎沒有勞動階級的結論。而在李達看來，無業(yè)游民是失業(yè)的勞動者。他指出，在中國“是國際資本階級和中國勞動階級的對峙。不能說沒有勞動階級，只不過沒有組織罷了”［2］66-67。接著，梁啟超給出了怎樣才能產生勞動階級這個社會主義運動主體的方法，指出“勞動階級之發(fā)生，恒必與資本階級相緣”［1］。也就是說，要等到先出現資產階級后才能出現勞動階級。張東蓀也認為，應該“造成一個紳商階級同時造成一個勞動階級”［4］。對此，李達指出，照梁啟超等人的說法，中國若無勞動階級，那自然就應沒有資本階級，即中國可以算為一個無階級的國家了。他反問道：“社會主義運動就是要實現消除資產階級的國家，中國既無階級，又何須制造階級？”［2］67他還指出，說中國沒有階級區(qū)別的人是“不懂社會主義的”［2］47。梁、張等人不承認中國有階級區(qū)別，是為了對各階級間本來就存在著的矛盾進行歪曲。在張東蓀看來，工人受苦“直接受自資本家的很少，而通統(tǒng)是受自工頭的”，除此之外，工頭還要為工人的道德水平墮落負責，所以“不能十二分苛責資本家”。他還認為，對于農民來說，他們的痛苦和廢不廢除地主沒有關系，要怪只能怪“天災兵禍”［4］；農民因為沒有文化，所以無法應對天災，而兵禍對農業(yè)的破壞比大工業(yè)所造成的自然經濟解體要大的多。這就在相當程度上為帝國主義列強的經濟入侵洗脫了嫌疑。對此，李達提出了質疑，他指出，佃戶和地主間的階級對立，是自古就有的。“田主每日毫不勞力，專門掠取佃戶勞力所得的結果，度最奢侈的生活。佃戶無論如何含辛茹苦的勞動，他們的命運總是鑄定的”［2］47。陳獨秀也反問道：“若說中國貧困是一般的物力缺乏，非僅由資本家壓榨……既然是一般的物力缺乏，那通商口岸與都會少數人過的‘人的生活’并且是‘奢華的生活’，是從哪里來的？當真他們的命運比多數得不著人的生活的好些嗎？”［5］208-209蔡和森根據他在法國留學時的切身體會，論述了中國人民生活極度貧困的原因，那就是“因為交通發(fā)達的結果，資本主義如水銀潑地，無孔不入，故東方久已隸屬于西方，農業(yè)國久已隸屬于工業(yè)國，野蠻國久已隸屬于文明國，而為其經濟的或政治的殖民地。西方工業(yè)國文明國的資本帝國主義常?？梢月訆Z一殖民地或勢力地帶以和緩他本國‘剩余生產’‘剩余勞動’的兩種恐慌”［6］。梁、張等人通過無限放大中國勞動階級的自身缺點來論證代表勞動階級的政黨和真正勞動者的國家都不可能出現。他們斷言，在這種情況下發(fā)生的社會革命不是真正的勞農革命（即共產主義革命），而是“在已過的許多內亂上再添一個內亂罷了”。一句話，中國的勞動階級沒有資格“用狄克推多制貫徹勞農主義”［4］。李達對此提出了反駁，他指出：“有人說中國勞農程度低不配專政，我要問中國勞農底智識人格比徐世昌梁啟超還低幾何？”［2］774并指出：“一切革命的原因，皆由生產交換的方法手段而生，不是人的智力發(fā)明出來的，也不是抽象的真理產生出來?！保?］47
　　3.中國應不應該走社會主義道路
　　這是本次論戰(zhàn)的直接導火索，同時也是核心。雙方對中國應該走哪條道路來發(fā)展自己的觀點可謂涇渭分明。梁啟超、張東蓀等人從實用主義、庸俗生產力論的角度出發(fā)，雖然表面上贊同中國應該走社會主義道路，但前提是通過先走完資本主義道路來為發(fā)展社會主義準備條件。而陳獨秀和李達則站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高度，論證了發(fā)展社會主義所必需的條件并不一定在性質上都是資本主義的。在梁啟超看來，要在中國搞社會主義，前提是“有許多現成之生產機關”，但在中國，“生產事業(yè)一無所有”。他雖然也承認，走資本主義道路勞資糾紛會引發(fā)社會矛盾激化，卻又說這固然“極可厭憎”，但又“極可歡迎”，因為中國發(fā)展資本主義是能夠抵御列強的經濟入侵的。張東蓀更是認為，中國有四種病，即“無知病”、“貧乏病”、“兵匪病”、“外力病”。要解決這些問題，只能依靠資本家發(fā)展資本主義式的實業(yè)制度。在他看來，“中國的實業(yè)，不論中國自己開發(fā)與否，外國總是要求大開發(fā)而特開發(fā)的”，開發(fā)中國的障礙是軍閥，列強會幫助中國的實業(yè)家即資本家去掃除這個障礙的。實業(yè)發(fā)展起來了，就可以解決就業(yè)的問題，也就能夠收到“增加生產力救不得食不得衣的人”的效果，在此情況之下，“才有講教育的余地”［4］。這樣一來，他所講的中國的那四種病一下子就解決了三種，至于怎么解決“外力病”即帝國主義列強的經濟政治文化入侵，他只字未提。這充分暴露了他不敢反對帝國主義的立場，所以，也就不難理解他之所以希望由帝國主義列強來“共管”中國對抗“赤化”了。他聲稱：“若沒有共管一層，紳商階級是不會勃興的?！保?］總之，發(fā)展實業(yè)的方式只能是資本主義式的，而且離開了資本家，實業(yè)就發(fā)展不起來。他還說，立刻在中國搞社會主義，是違背“馬克思之經濟進化論”的，“似乎太越階了”，而“資本主義的企業(yè)的發(fā)達終是利在目前而害在將來”［4］。對于上述觀點，陳獨秀、李達一一進行了批駁。陳獨秀認為，發(fā)展實業(yè)固然是對的，開發(fā)實業(yè)需要資本、需要資本集中也是對的，“但如果說開發(fā)實業(yè)非資本主義不可，集中資本非資本家不可，我們便未免發(fā)笑”［5］209。資本和資本家不是一回事，所以開發(fā)實業(yè)不一定非要牽涉到資本家和資本主義。而且，就算中國搞了資本主義，中國資本家開辦的企業(yè)也根本不是外國資本家開辦企業(yè)的競爭對手，等待他們的只會是經營破產的悲慘命運。因為“按諸產業(yè)競爭的原理，手工業(yè)遇著機器工業(yè)必然要失敗的，小規(guī)模的機器工業(yè)遇著大規(guī)模的也是要失敗的……那時革中國資本家命的，不是可憐的中國工人，乃是可怕的外國的穆藕初、虞洽卿們”。他還指出，中國的資本家不是在直接地就是在間接地充當外國資本家的買辦，他們是為外國資本家掠奪中國服務的。所以，“只望他們發(fā)達起來能夠抵制外國資本家，能夠保全中國獨立，再過一兩世紀也沒有希望”［5］212。至于用資本主義的方式開發(fā)實業(yè)能夠改善民生，陳獨秀則認為這無疑是顛倒黑白、引鴆止渴。他建議張東蓀去上海閘北的貧民窟考察一下，親身體會那里的勞動者在資本主義生產制度下“非人的生活”，這絕對可以得到比內地旅行更好的教訓。他指出，造成張東蓀認為的中國大多數人未得著人的生活的恰恰就是“資本主義生產制下必然的狀況”。照這樣發(fā)展下去，“造成一班中國資本家，也不過使中國人中之少數人免了貧乏，多數人仍然是一般的貧乏”［5］209。李大釗則認為，以中國社會經濟貧困、生產落后為理由就認為沒有搞社會主義的條件的看法是不科學的，“要問中國今日是否已具實行社會主義的經濟條件，須先問世界今日是否已具實現社會主義的傾向經濟條件，因為中國的經濟情形，實不能超出于世界經濟勢力之外”［8］。李達則以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為例，指出俄國的工業(yè)沒有英美等國發(fā)達，工會組織也沒有英美等國健全，但卻在英美之前干成了社會主義革命。所以，他呼吁“在中國運動社會革命的人，不必專受理論上的拘束，要努力在實行上去做”［2］56。這里所指的理論的約束，無疑是針對梁、張等人的庸俗生產力論的。
　　二、本次論戰(zhàn)的意義
　　1.初步闡述了中國革命的諸問題
　　通過本次論戰(zhàn)，早期共產主義者運用唯物史觀等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對中國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的情況進行了分析，在揭露梁啟超、張東蓀等人反動本質的同時，也揭示了給中國人民帶來無限痛苦的總根源，從而較早地提出并回答了“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個“革命的首要問題”。他們認為，革命的對象是帝國主義、封建地主和資本家，革命的動力就是受革命的對象剝削壓迫的無產階級，革命的前途是社會主義。他們通過充分論證在中國走資本主義道路行不通，從而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中國的社會革命形式只能是武裝斗爭。由于歷史局限，他們的分析是籠統(tǒng)的。他們沒有對革命的對象和動力作進一步的具體分析。例如，革命對象中的資本家是有官僚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之分的，對于后者來說，并不始終都是作為反革命存在的。同樣，一切受帝國主義、封建地主、資本家剝削壓迫的人如工人、農民和士兵，也并不一定都是無產階級，也有可能是小資產階級。他們雖然指明了革命的前途是社會主義，但沒有說明欲達到這一目標革命需要經過哪些步驟。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過去，特別是開始時期，我們只是一股勁兒要革命，至于怎么革法，革些什么，哪些先革，哪些后革，哪些要到下一階段才革，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都沒有弄清楚，或者說沒有完全弄清楚?！保?］當然，他們當時對中國革命規(guī)律的認識還處于必然王國狀態(tài)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這種認識只有隨著中國革命的實踐的深入才能更加深刻。筆者認為，盡管在論戰(zhàn)中對革命對象和革命動力的分析有著缺陷，但這對早期的共產主義者解決“建立一個什么樣的黨”這個問題還是有極大幫助的。
　　2.初步探討了社會主義的本質
　　鄧小平同志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對社會主義的本質進行了概括，那就是“解放生產力，發(fā)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保?0］373。陳獨秀、李達在本次論戰(zhàn)中所提出的用社會革命的辦法打破發(fā)展的障礙，就體現了解放生產力的觀點；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大力開發(fā)實業(yè)，則體現了發(fā)展生產力的思想；在生產上廢除資本私有，分配上廢除剩余價值，則體現了社會主義一定要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的思想。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陳獨秀早就提出了馬克思的科學社會主義學說不是“理想的簡單的均富論”［3］85。這不僅體現了他心目中的社會主義必須實現共同富裕的思想，而且實現共同富裕的手段決不是搞平均主義和“大鍋飯”。可見，在本次論戰(zhàn)中，有關社會主義的本質即“什么是社會主義”得到了初步的探討。更深一步地講，陳獨秀和李達在當時已經初步意識到，社會主義在擯棄資本主義制度中腐朽沒落的東西如生產無政府狀態(tài)和工人階級日益貧困化的同時，必須要借鑒資本主義制度中一些有益的方面，如利用機器大工業(yè)迅速提高社會生產力，這在一定程度上嘗試著回答了“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個問題。
　　3.為當代中國反對資產階級思潮泛濫提供了有益啟示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和整個八十年代，一些人堅持和鼓吹的“補課論”、“資本主義救國論”、“階級斗爭熄滅論”等觀點，有著極其深厚的歷史淵源。可以說，梁啟超、張東蓀等人正是他們的鼻祖。這些人和當年的梁啟超和張東蓀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打著所謂“學術研究”的幌子。在這個幌子下，他們通過無限放大我們黨在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所遭遇到的一些挫折來論證所謂“社會主義不如資本主義”。他們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搞亂我國的思想理論界，以便他們從右的方面否定我們黨和社會主義制度，實行全盤西化，最后把我國引向資本主義。鄧小平同志指出：“如果搞資產階級自由化，就是再來一次折騰?！保?0］197“這個思潮不頂住，加上開放必然進來許多烏七八糟的東西，一結合起來，是一種不可忽視的、對我們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的沖擊?！保?0］182“如果十億人的中國走資本主義道路，對世界是個災難，是把歷史拉向后退，要倒退好多年?！保?0］158“中國不搞社會主義不行，不堅持社會主義不行……如果搞資本主義，首先發(fā)生的就是無法解決十一億人都有飯吃的問題”［10］325-326。江澤民同志指出：“如果今后不堅持社會主義，而是像有人主張的那樣退回去走資本主義道路，用勞動人民的血汗去重新培植和養(yǎng)肥一個資產階級，在我國人口眾多、社會生產力水平很低的情況下，只能使大多數人重新陷入極其貧困的狀態(tài)。這種資本主義，只能是原始的、買辦式的資本主義，只能意味著中國各族人民再度淪為外國資本和本國剝削階級的雙重奴隸?！保?2］67他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七十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階級斗爭已經不是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但是它在一定范圍內還將長期存在，并且在一定條件下還可能激化。這種斗爭集中表現為資產階級自由化同四項基本原則的對立，斗爭的核心依然是政權問題。這種斗爭同國際敵對勢力與我們之間的滲透與反滲透、顛覆與反顛覆、和平演變與反和平演變的斗爭密切聯系、相互交織。”［12］151-152真理正是在和謬誤的斗爭中才發(fā)展起來的，20世紀20年代的那場論戰(zhàn)，劃清了兩種革命觀，20世紀80年代的反對資產階級思潮泛濫，劃清了兩種改革觀。對于黨的十六大特別是十七大以來，某些人喊出的所謂“只有民主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的口號，胡錦濤總書記在紀念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三十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黨的基本路線是興國、立國、強國的重大法寶，是黨和國家的生命線、人民群眾的幸福線。必須堅持黨的基本路線不動搖，決不改旗易幟，而要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如今，宣揚資產階級的思潮勢力仍然存在，它主要以所謂“普世價值”、新自由主義的面貌出現，否定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借鑒歷史的經驗，我們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為指導，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理論成果來武裝全黨、教育人民，更深刻地揭露所謂“普世價值”、新自由主義的本質，從而排除各種錯誤思潮、錯誤傾向的干擾，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yè)始終沿著正確的航向前行提供堅實保障。
　　參考文獻：
　?。?］梁啟超.復張東蓀論社會主義運動［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