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林頓支持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被成功說服，批準了撥給巴西400億美元的援助方案。但還有官員對此表示反對，他們從沒有對巴西削減開支的計劃感到滿意。諷刺的是，我在國內被很多人貼上新自由主義者的標簽，但我的改革進度卻不足以使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或世界銀行滿意。
　　完結篇的序曲在1998年12月2日奏響，眾議院當天否決了一項限制政府高薪官員收入的提案，它本可以節(jié)省將近50億美元。205票對187票，議會毀掉了我們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合作。少數(shù)巴西人的特權再次成功凌駕于絕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之上。
　　每一個在20世紀90年代橫掃全世界的危機都各具特色，盡管最根本的病因常是一樣的。有些國家，比如俄羅斯，經(jīng)濟崩潰變成了債務拖欠。而在巴西，多年前就已很明確，如果我們失敗，將是因為貨幣危機，也就是雷格爾貶值。
　　在高壓之下，我們許多年來一直阻止雷格爾貶值。毫無疑問，雷格爾的價值被高估了，因為中央銀行把雷格爾對美元的幣值一直限定在一個較為狹小的浮動區(qū)域內?；叵肫饋?，如果能在相對平靜的時期，在良好的控制下讓貨幣逐漸貶值是最好的選擇；但問題是，因為持續(xù)的國外危機沖擊，巴西緊缺平靜時期。恐慌的氣氛無時無刻不彌漫在空氣中，甚至當巴西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正確時也是如此。
　　在1998年下半年的情況下，我的經(jīng)濟小組和我都害怕，如果突然允許雷格爾以其真實價格進行交易——用經(jīng)濟學的說法，也就是變成“浮動貨幣”——這一轉型將太過突兀和激烈，會使許多巴西人恐慌起來。他們會對雷格爾失去信心，而巴西舊時的妖怪——通貨膨脹——也會復仇式地重新出現(xiàn)。因此，在進行貨幣貶值之前，我們一直在等待風平浪靜的征兆重新出現(xiàn)。但它從沒有出現(xiàn)過。
　　許多人都相信，雷格爾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崩潰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進行貶值，那么市場會幫我們完成這一工作。從8月開始，中央銀行已經(jīng)花費了300億美元的儲備金來支撐幣值，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的投資者都選擇購買美元，以保護自己免受沖擊，他們認為災禍已不可避免。總計超過500億美元的資金從巴西流出。就算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資助，這樣的趨勢也不能持續(xù)下去。我們成為投機客垂涎的菜肴，在國內也失去了巴西公眾的信任。
　　1999年1月13日，我們宣布會放寬雷格爾的交易幅度——實質上也就是容許雷格爾貶值。當天，雷格爾貶值8％，比整個1998年的總和還要大。股市受到重創(chuàng)，下跌10個百分點，將近20億美元的資金逃離巴西。巴西的債券價格下降速度之快使得全球延遲交易。1月15日，我們全面放棄了貨幣交易區(qū)間限制。雷格爾，我執(zhí)政的最大象征、巴西經(jīng)濟的基石，只能夠自尋出路。全巴西都屏息以待。
　　蕭條隨之而來，卻不是大部分人預期的那樣。一開始，情景凄涼。1月中到3月初，雷格爾貶值近三分之二。經(jīng)濟學家們悲觀地預測，巴西經(jīng)濟將會陷入衰退，國內生產(chǎn)總值將縮減6％。同時他們還預測，通貨膨脹會達到90％。但是，無論是我們的貨幣還是經(jīng)濟都迅速反彈，這令所有人感到意外。我們最大的擔憂——巨大的通貨膨脹會重新成為巴西的噩夢——并沒有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1999年物價只上升了8.9個百分點；算不上很好，卻也沒有造成大麻煩。
　　4月初，我接到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第二號人物斯坦利·費舍爾的來電，他說：“恭喜你，總統(tǒng)先生。通貨膨脹正在下降，整個經(jīng)濟也會很快恢復的?！?br/>　　我并不確定我們是否“贏了”——這場危機至少在短期內毀掉了許多人的生活。但可聊以慰藉的是，我們沒有因為議會阻攔改革政策，而遭到更大的災難。國內工業(yè)因為采取了現(xiàn)代化基礎設施而變得更有效率，這還要感謝強硬的貨幣和極低的關稅。更嚴重的通貨膨脹被避免，部分是因為雷格爾計劃成功將經(jīng)濟中的指數(shù)化廢除。我們也批準了一些新的政策以安然度過危機，例如創(chuàng)造新的工作機會就可以減免稅務。
　　在我的任期內，巴西只有兩年時間沒有經(jīng)歷金融危機。有時候我真的很厭惡處理這些事情；我更加偏好一個全球經(jīng)濟平靜無事的時期，一個經(jīng)濟穩(wěn)定的國家。但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兩個期望一個都沒有實現(xiàn)。巴西在我任內經(jīng)歷的轉型，是國家長治久安不可缺少的要素。在改革路上碰到的諸多阻礙是尚未成熟的全球經(jīng)濟不可避免的產(chǎn)物。有些錯誤是議會的，而剩下的則應該由我來承擔。
　　《巴西崛起：傳奇總統(tǒng)卡多佐回憶錄》，費爾南多·卡多佐著，秦雪征等譯，法律出版社2012年3月。本文摘自該書第十一章，有刪改，標題為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