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3日晚，身在美國的陳素珍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三名美軍士兵站在門外，神色匆匆。陳素珍不會說英語，那些美軍士兵也不會說中國廣東的臺山話，所以她根本聽不懂士兵們在說什么。但直覺告訴她，事情一定與自己在阿富汗戰(zhàn)場上服役的19歲兒子陳宇暉有關(guān)。
　　陳素珍給住在斯坦頓島的弟弟打了個電話，向電話那端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弟妹梅麗莎（Melissa）求助。其中一名士兵接過陳素珍手里的電話，迅速切入正題：“你能否告訴陳宇暉的父母，他們的兒子已經(jīng)死了？”士兵對梅麗莎說，陳宇暉在阿富汗執(zhí)勤時，被發(fā)現(xiàn)在腦袋上打了個窟窿。
　　電話另一端的梅麗莎，轉(zhuǎn)身問自己的丈夫：“要不要據(jù)實相告？”“別隱瞞了，有什么就說什么吧?！闭煞蛘f。
　　于是，梅麗莎將自己所聽到的消息，一字一句全部告訴了陳素珍：“他們（美軍士兵）說宇暉死了，他朝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br/>　　起初，陳素珍似乎并沒有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還在電話那頭急切地問：“他頭部中了一槍？他還好吧？”
　　“不，他已經(jīng)死了。”梅麗莎說。
　　慢慢地，陳素珍這才緩過神來，知道自己在阿富汗戰(zhàn)場上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此時的電話中，傳來了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呼喊。
　　
　　參軍夢
　　陳素珍從來沒有想過讓陳宇暉去當(dāng)兵。如果按照她的設(shè)想，陳宇暉高中畢業(yè)后應(yīng)該在離家近的地方上大學(xué)，至少不會像上戰(zhàn)場那樣危險，或許宇暉將來還會成為一名醫(yī)生。
　　陳宇暉是陳素珍的獨子，出生于1992年。那時，距離陳素珍從中國廣東臺山移民到美國紐約僅有5年時間。從小在唐人街長大的陳宇暉，一直被街坊鄰居看作是模范孩子：聽話，孝順，好學(xué)。他總愛黏著母親，當(dāng)父親每天都花十幾個小時在經(jīng)營餐館生意時，照顧陳宇暉的任務(wù)全部落在了母親身上。
　　母親根本不想讓陳宇暉去參軍，這點親朋好友皆知。陳宇暉曾對他最好的朋友Raymond Dong說，母親很可能會否定他的參軍計劃，所以他起先并沒有告訴母親。但Raymond Dong卻“出賣”了他，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陳素珍，因為他也覺得，陳宇暉留在紐約會有非常光明的前途，說不定可以進入巴魯克學(xué)院上大學(xué)?！氨绕饏④妬恚憧梢宰龊芏嗍虑?。”Raymond Dong對陳宇暉說。事實也正像Raymond Dong所說，陳宇暉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孩子。在美國紐約讀高中時，有時他會在課堂上打盹，但當(dāng)老師將其叫醒并提問時，他始終對答如流。
　　但是，自小從移民族群里長大的陳宇暉，一心想做點與眾不同的事情。在高中，當(dāng)很多同學(xué)都在爭相遞交大學(xué)申請之時，陳宇暉卻一直夢想著能加入美軍。在美籍華人中，很多家庭只有一個兒子，由于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家庭不會允許唯一的兒子冒著生命危險去參軍。但這并未阻止得了陳宇暉，他對Raymond Dong說：“我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是為別人而活的?！?br/>　　被問及陳宇暉的當(dāng)兵理想時，很多朋友和親戚幾乎都能給出同樣的解釋：他想在經(jīng)過參軍的磨煉后加入紐約市警察局，以便有一份不錯的收入來養(yǎng)活父母。陳宇暉認(rèn)為大學(xué)生活枯燥無味，他喜歡充滿冒險的生活，想在自己的生活中有更多的冒險行為，他急于證明自己的勇氣和力量。
　　
　　害羞男孩
　　盡管出生在紐約市，但在1996年秋參加“唐人街領(lǐng)先計劃”之前，陳宇暉并不能流利地說英語，平時大都是在說臺山方言。當(dāng)?shù)嘏e辦的“唐人街領(lǐng)先計劃”主要是為了提升美籍華裔孩子的英語水平，他們大都是當(dāng)?shù)夭宛^和服裝廠員工的子女。對他們來說，即使可能在美國度過一生，但不會說英語一點也不奇怪。
　　與同齡人相比，陳宇暉還有另外一個優(yōu)勢，用學(xué)前班和幼兒園老師Renny Fong的話來說，“他有一個充滿愛心的母親”。朋友甚至給他起了個綽號——“母親的孩子”。在唐人街，很多孩子都是在祖父母的照看下長大，因為父母要把時間都花在工作上。但陳宇暉則不同，他每天上下學(xué)都有母親接送，直到看到他在學(xué)校里的狀態(tài)穩(wěn)定后，母親才會離開。上小學(xué)一年級時，陳宇暉不僅可以講一口流利的英語，甚至還成功撬開學(xué)校“天才計劃”的大門。
　　陳宇暉一家住在伊麗莎白街一間狹小的公寓內(nèi)，由于空間有限，爐灶和冰箱都要放在臥室的角落里。家里只有一間臥室，過去十幾年來，陳宇暉都是和父母一起睡在那張窄小的臥床上。盡管如此，陳宇暉從不抱怨，只是在中學(xué)的時候他在臥室的墻壁上寫下這樣幾個大字：“我想要自己的房間?！辈痪煤?，父母真的在唐人街外幫他找了一間房，與之前的小屋相比，那里更敞亮，有兩間臥室和一個獨立的廚房。
　　從那以后，陳宇暉被鄰居家孩子欺負(fù)的次數(shù)比以前足足多了一倍。有一次，鄰居家的小孩偷了他的手機，陳宇暉只好在地鐵站給家里打電話。等父親趕到時，發(fā)現(xiàn)他渾身瑟瑟發(fā)抖，蜷縮在角落里，雙臂緊緊抱在一起。
　　還有一次，一群男孩試圖搶劫他，但陳宇暉成功逃脫了，并報警求助。當(dāng)警察開車載著他一起抓那些試圖搶劫他的孩子時，陳宇暉卻拒絕再向警察指認(rèn)他們。陳宇暉說，那些孩子太小，如果因為搶劫被定罪，肯定會影響他們的前途。
　　在西斯特街讀初中時，陳宇暉是個十分溫順的孩子，他的朋友Jing Mei Huang（音譯“黃靜梅”）回憶說，放學(xué)后他一般都是徑直回家去做作業(yè)。一般情況下，他都避免與人發(fā)生沖突。但在一次體育課上，他不小心用球碰到了一個女孩，女孩的男友咆哮著踢向陳宇暉。Jing Mei Huang（黃靜梅）稱：“宇暉沒有退縮，只是不予理睬，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當(dāng)時有朋友問他為何不還手，陳宇暉淡淡地說：“由他去吧?！?br/>　　讀高中時，事情有所變化。陳宇暉開始練習(xí)舉重，每個下午都和朋友一起在休斯頓大街鍛煉。陳宇暉不是很喜歡運動，但是他希望在自己瘦弱的身軀上長出幾塊肌肉來。那時，他一直都沒有女朋友，用一個朋友的話說，“他非常非常害羞”。當(dāng)手頭的功課完成后，通常他只會玩玩手球或是如《使命召喚》一類的游戲。再或者，去吃些東西。在大多數(shù)日子里，他和Raymond Dong都會在剛剛放學(xué)的時候吃點東西，做完功課后又會吃點東西，接著才會回家吃晚餐。盡管如此，陳宇暉并沒有變得壯實起來。在高中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陳宇暉已經(jīng)長到1.95米，高出他的朋友一大截，但看起來卻如一片羽毛般弱小，甚至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起來。
　　
　　軍旅來信
　　2011年1月，成功申請到美國喬治亞州便寧堡軍事基地受訓(xùn)的陳宇暉，在寫給父母的信中說道：“親愛的爸爸媽媽，我在這里有些痛苦。不過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好?！?br/>　　就在陳宇暉在訓(xùn)練基地忍受煎熬之時，他的同學(xué)都已經(jīng)成功踏進了大學(xué)的課堂。Raymond Dong在圣約翰大學(xué)就讀，而Jing Mei Huang（黃靜梅）則考進圣弗朗西斯大學(xué)。伙伴中，只有陳宇暉一人在軍事基地一瘸一拐地訓(xùn)練，忍受著腳上碩大水泡的折磨。但陳宇暉并不后悔，在給父母的信中，他依然堅稱：“我愛這里?！?br/>　　在基地訓(xùn)練的日子里，陳宇暉經(jīng)常給父母寫信。在信中，他提到——
　　“自打我來到這里，一共只洗了6次澡，其中有兩次只有30秒時間，如果這封信的味道太臭的話……好吧?！?br/>　　“這里的每個人都喜歡鄉(xiāng)村音樂……很多人來自南方，他們甚至?xí)獛缀趺恳皇赘枨?。對我來說，這簡直如噩夢一般?！?br/>　　“你們可能不相信，我們這里的廁紙都用光了。在這里，廁紙比美元還貴?！?br/>　　“淋浴的時候，有些人露出胸脯，大聲高歌。今晚，他們戴上了防水頭燈，載歌載舞。太他媽的怪異了，但很好玩?！?br/>　　……
　　陳宇暉在寫給父母的信中，從來不避諱使用臟話，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有個當(dāng)兵樣，再說父母也不會親自閱讀自己寫的信。和其他移民美國的華裔年輕人一樣，陳宇暉不會用漢語寫字。每次，不懂英語的父母都找親戚幫忙翻譯兒子的來信。陳宇暉知道，親戚給父母翻譯信的過程中，會把里面的臟字過濾掉。
　　
　　在訓(xùn)練基地可以接觸到真正的武器，陳宇暉興奮不已，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在小臥室里玩視頻游戲來過癮了?！拔议_始用步槍射擊了，感覺非常棒。與這里的很多武器相比，《使命召喚》里的簡直是狗屎?！标愑顣熢谛胖姓f。
　　在信中提到父母時，陳宇暉總是帶著濃濃的親情。在去年2月寫給家里的一封信中，陳宇暉說：“親愛的媽媽，情人節(jié)快樂。爸爸應(yīng)該去給你買玫瑰花，如果他沒買，就敦促他去買。我在遙遠的基地訓(xùn)練，沒法給你買禮物了。但我依然深愛你們。”
　　偶爾在信中，陳宇暉也會提到自己在訓(xùn)練基地遭受的種種凌辱。陳宇暉在信中說，自己遭遇了帶有種族歧視色彩的言語戲弄，但他盡量小事化了?！拔沂俏┮坏娜A人，他們每天都會問我?guī)妆槭欠駨闹袊鴣恚霉止值穆曇艚小㈥悺?。人們時刻拿華人開玩笑，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笑話可以回應(yīng)他們了……”陳宇暉還在信中說，自己是“最弱小的那一個”。
　　盡管如此，陳宇暉從來沒有表露過要放棄的意向。去年3月中旬，由于適應(yīng)不了高強度的訓(xùn)練，很多新兵選擇輟學(xué)?！斑@里的很多人都離開了，幾乎每個人都遭受過應(yīng)力性骨折或斷腿的折磨?！标愑顣熢谛胖袑懙溃骸霸S多受傷的人，在經(jīng)過30天左右的療養(yǎng)后，選擇了回家，而我還依然堅持著留下來。至今，我是留下來的士兵當(dāng)中最弱的一個?！?br/>　　“這里每個人都知道我，我是唯一一個華裔士兵。盡管他們用言語羞辱我，但別擔(dān)心，他們也會因為我的堅持不退出而尊重我。”在寫給父母的信中，陳宇暉依然信心滿滿。
　　但士兵們對陳宇暉的嘲笑，并未因為他的堅持而有所減弱。
　　
　　殘忍虐待
　　2011年5月中旬，在軍事基地的訓(xùn)練結(jié)束后，19歲的陳宇暉終于以新兵的身份，成功加入位于阿拉斯加溫賴特堡的第一斯瑞克旅戰(zhàn)斗隊。在不久的將來，他將隨溫賴特堡約4000名士兵前往阿富汗戰(zhàn)場。對于那些留下的士兵來說，整個生活就像是一個等待的游戲。每個人都知道，上戰(zhàn)場是遲早的事，只是時間早晚問題。與其在后方為將來上戰(zhàn)場的不確定時間而焦慮、惶恐，倒不如馬上就奔赴戰(zhàn)場。懷著這樣一種心態(tài)，陳宇暉迫不及待想奔赴阿富汗。
　　在奔赴阿富汗之前，陳宇暉一直居住在美國費爾班克斯軍事基地。在那里，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租的房子里，隔壁鄰居就是他的基地戰(zhàn)友布賴恩·約翰遜以及約翰遜的妻子瑪麗。周末，總有六七個朋友來到布賴恩·約翰遜的家里狂歡，他們會玩《使命召喚》，會玩投球游戲，會看電視，并大聲講著笑話。
　　在所有戰(zhàn)友當(dāng)中，陳宇暉是年紀(jì)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幼稚的一個。當(dāng)朋友們得知他此前從未喝醉時，他們一致向陳宇暉陳述啤酒的美味。由于陳宇暉非常高大，所以必須有三名士兵才能將他的腿別到脖子上，好讓啤酒順利進入腸胃。“第一次玩這種游戲，他的表現(xiàn)不錯?！辈假嚩鳌ぜs翰遜的妻子瑪麗說。
　　本來，陳宇暉和布賴恩·約翰遜等戰(zhàn)友打算在2011年7月份奔赴阿富汗。但在最后時刻，上級告訴他們要繼續(xù)等一段時間。這則消息徹底激怒了他們，他們在房間跺著腳罵軍隊的不是。陳宇暉還給紐約的朋友發(fā)了一條短信：“他媽的，現(xiàn)在我只好等到2011年8月才能去阿富汗了?！?br/>　　在基地訓(xùn)練的時候，士兵們不允許使用電話和電子郵件，所以陳宇暉和其他士兵一樣，只能通過寫信與家里聯(lián)系。訓(xùn)練結(jié)束后，在阿拉斯加的那段日子里，陳宇暉終于不用再寫信了，他每天都可以打電話與家里聯(lián)系。不過等2011年8月13日抵達阿富汗之后，陳宇暉與家里的聯(lián)系不再那么密切，通常幾周才打一次電話。
　　一旦有上網(wǎng)的機會，陳宇暉就會通過Facebook與表弟班尼（Banny）聯(lián)系，表弟會一五一十將他的話轉(zhuǎn)告給陳素珍夫婦。去年8月25日，班尼在給陳宇暉的留言中寫道：“你媽媽想知道你所在的具體位置，如果可以的話，給家里打個電話。還有，你在阿富汗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很痛苦的工作？”兩天后，陳宇暉給表弟回復(fù)說：“告訴她，我的工作確實有點狗屎，但我必須做，這是義務(wù)?！?br/>　　大約在去年8月底的時候，陳宇暉被派往阿富汗坎大哈省一個臭名昭著的村莊。之前，一批加拿大士兵在當(dāng)?shù)伛v扎，加拿大媒體將那里描述成一個“無止境的路邊炸彈、隨處可見的誘捕陷阱，以及滿地皆是伏兵的熱鍋”，其危險程度可見一斑。加拿大媒體說，在陳宇暉到達之前，最后死亡的兩個加拿大人，都懷疑是自殺。
　　剛抵達阿富汗的時候，陳宇暉處在部隊編列的底層：一個新兵，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首次來到戰(zhàn)場。陳宇暉的上級認(rèn)為他根本不能適應(yīng)戰(zhàn)場的強度，總是把他揪出來單練：俯臥撐，踢腿，背著沙袋短跑……類似的懲罰不勝枚舉。表面上，上級這么做是想“糾正訓(xùn)練”。但后來，這種非人性的懲罰措施已經(jīng)完全上升為純粹的殘暴虐待。
　　被指控虐待陳宇暉的8名美軍士兵，年齡都是在24到35歲之間，其中包括一個中尉、兩個上士、三個士官以及兩名專家。他們最高可被判監(jiān)禁10年。這8人對陳宇暉的虐待，幾乎從他抵達阿富汗的當(dāng)天就開始了。陳宇暉被要求穿戴全部軍用配備在碎石上爬行，其他士兵用石塊砸他背部，聲稱是“模擬火炮攻擊”；他被迫嘴里含水做俯臥撐，不準(zhǔn)將水咽下或吐出；他所在的軍營只有他一位華裔士兵，其他士兵常用惡意歧視的字眼稱呼他為“gook（對人的蔑稱）”、“chink（中國佬）”，并強迫他穿戴綠色頭盔以中文呼喊命令；他甚至被強迫模擬坐姿，然后遭同僚用力踢他的膝蓋。
　　去年9月27日，陳宇暉遭人從床上拖下，在碎石上拖行15米，造成他背部多處瘀傷與割傷。上司得知此事后，并未向上級報告。
　　去年10月3日，也就是陳宇暉死亡當(dāng)天，按規(guī)定，他應(yīng)該在早上7點半開始站崗值勤。但直到走到警戒塔，他才發(fā)現(xiàn)忘戴頭盔了，而且水也沒有帶夠。一位上級開著拖車將他帶回去取頭盔和水，并且逼迫他在碎石路上爬行100米，其間還要遭受同僚擲石塊的處罰。經(jīng)過如此折磨之后，陳宇暉才可以回到執(zhí)勤崗位上去。等到他走上警戒塔，其中一位上級軍官抓住他的防彈衣，把他從臺階上拉下來。
　　直到8點，陳宇暉才被允許進入警戒塔執(zhí)勤。換崗的士兵問他：“你還好吧？”陳宇暉平靜地回答：“沒事，還沒出汗呢?！庇谑?，那名士兵便離開了。
　　上午11點13分，警戒塔內(nèi)，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
　　
　　亞裔士兵之殤
　　陳宇暉死亡后，外界普遍認(rèn)為他是亞裔士兵在美國軍隊中悲慘遭遇的典型代表。包括陳宇暉的父母、美華協(xié)會紐約分會（OCA-NY）會長歐陽蕭安等在內(nèi)的華人和機構(gòu)，紛紛加入到推動結(jié)束美國針對亞裔人群種族歧視的立法進程中來，要求結(jié)束華人在美軍中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在美軍中由于遭受虐待而自殺的華裔士兵，不止陳宇暉一個，另外一名華裔士兵Harry Lew也幾乎是同樣的命運。去年，21歲的Harry Lew作為海軍陸戰(zhàn)隊士兵在阿富汗服役，不料在某個執(zhí)勤的晚上睡著了。由于這是第四次出現(xiàn)如此情形，所以上級軍官下令嚴(yán)厲懲罰他。士兵們開始命令他做俯臥撐，如果他沒有做對的話，那么這些人就在他的背部和腿部跺腳；他們向Harry Lew的嘴里灌沙子，用軍用頭盔狠狠地砸他的后背；此后，上級軍官還命令Harry Lew挖一個齊胸深的散兵坑。就這樣，不堪忍受折磨的Harry Lew，在凌晨3點43分，蹲在他自己挖好的散兵坑里，朝自己的腦袋扣動了M249槍的扳機。
　　最初，人們根本不知道Harry Lew自殺的真相。直到陳宇暉自殺事件公之于世后，Harry Lew自殺事件才被當(dāng)做亞裔士兵在美國軍隊中遭受歧視的例子而被人們經(jīng)常提及。之前，美國人所熟知的大都是關(guān)于非洲裔美國士兵在伊拉克戰(zhàn)場上遭受的歧視對待。
　　這些日子以來，在陳宇暉曾經(jīng)住過房子的客廳里，傳來的最大聲響，便是魚缸里金魚發(fā)出的嗡嗡聲?，F(xiàn)今，在陳宇暉臥室的折疊桌上，擺上了刺眼的靈位牌；在散發(fā)著淡淡香味的蠟燭旁，擺放著他身著藍色服裝的加框照片；旁邊插著一束百合花，曾蓋在他棺材上的美國國旗，此刻整齊地疊放在桌面上；此外，桌子上還擺放著阿拉斯加政府贈送的阿拉斯加州旗，以及有美國國家標(biāo)志的哀悼信——這些信都來自美國軍方，比如國防部長、參謀首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等等。
　　在桌子正中央的盤子上，擺放著陳宇暉生前最愛吃的食物。2011年12月的一個早上，上面有餅干、柑橘，以及一包開了封的Skittles糖。在盤子地下，依稀可見幾包番茄醬。陳素珍每隔幾天就要為兒子更換祭品，通常都是些美國食品，如漢堡王、賽百味、比薩餅等。在盤里兩邊，分別擺放著兩個水瓶，一瓶是可樂，一瓶是白水。
　　在陳宇暉臥室的門口，依稀還可以看見他高中時留下的要沖刺學(xué)習(xí)的記號。他生前收集了大量游戲，其中大多數(shù)是如《死亡空間》一類的射擊游戲。現(xiàn)在，這些游戲光碟整齊地擺放在臥室的桌子上；從阿富汗戰(zhàn)場上運回來的陳宇暉的衣服，被陳素珍夫婦整理到三個塑料箱子中，一起堆在地板上。
　　陳素珍每天都會經(jīng)過兒子的房間，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日日夜夜都在無情地煎熬著她；現(xiàn)在，她和丈夫陳炎桃已經(jīng)提出申請，要住到別的地方去。
　　在不久前的一個下午，陳素珍和陳炎桃夫婦帶記者到陳宇暉生前的房間里去看看。陳素珍沒有進屋，而是呆呆地站在走廊里，手中拿著拭淚用的衛(wèi)生紙。
　　當(dāng)記者問她，希望兒子的死能給社會帶來怎樣的改變時，這位母親用紙緩緩拭去眼角的淚水，說：“我寧愿跟他一起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