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 斌 李 娟
中國共產黨十六屆五中全會明確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是我國現代化進程中的重大歷史任務,要按照生產發(fā)展、生活寬裕、鄉(xiāng)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要求,扎實穩(wěn)步地加以推進。這一要求表明,社會主義新農村是一個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各個方面和諧發(fā)展的新的農村社會。其中,“管理民主”體現了對我國農村民主政治建設的新要求。由于歷史的原因,少數民族農村政治文明建設在當下顯得尤為重要和迫切。
信息時代,大眾傳媒以其廣泛的覆蓋面和強大的滲透力,成為政治社會化的主要工具,是政治文明建設不可缺少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而報刊印刷傳媒以其易保存、便傳遞、促思考等特征,更適合少數民族鄉(xiāng)村政治傳播的需要。做好針對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報刊出版物工作,有效發(fā)揮其重要的政治傳播功能,促進少數民族鄉(xiāng)村政治文明建設,意義重大。圍繞這些問題,筆者對湘黔桂毗鄰邊區(qū)湖南通道侗族自治縣獨坡鄉(xiāng)的孟沖苗寨、上巖坪寨(是彼此相連的侗族大寨,舊稱“上巖大寨”,現為上巖村和坪寨村兩個行政村)進行了一年多的民族志調查。
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社會關系是靠信息傳播來維持的,傳播也是政治社會得以形成的基礎。張昆指出,“媒介發(fā)展與政治文明有著密切的關系。媒介發(fā)展是政治文明的重要標志。傳播是政治社會得以形成的前提,也是政治文明的前提,它不僅為政治過程提供了不可缺少的信息資源,型塑著人們的政治意識,調節(jié)著人們的政治行為,而且媒介系統本身就是政治制度安排的重要內容”。[1]
改革開放以來,在黨和政府的關心支持下,少數民族鄉(xiāng)村的經濟面貌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隨著經濟的發(fā)展,少數民族政治文明建設已經提到日程,并日益受到重視,而經濟的發(fā)展也為其政治文化建設提供了必要的條件。
謝岳的研究認為,“在信息化時代,傳統社會組織的政治教育功能漸漸式微,代之而起的是大眾傳媒無與倫比的社會穿透力,它將分散的社會整合為一體化的共同體,使得政治信息的傳播成為可能,媒介超強的滲透性和獨特的傳播效果為民主社會公民的政治學習提供了便利。”[2]新時期,要做好少數民族鄉(xiāng)村政治文明建設,需要充分利用大眾傳媒的政治傳播功能。不同的大眾傳媒在少數民族鄉(xiāng)村政治傳播中的特點和作用是有區(qū)別的。
種類 優(yōu)點 缺點報刊、書籍價格便宜、攜帶方便、便于保存收藏,適合對事件的背景、原因作深度的分析報道,有較強的可信度,讀者有較強的自主性等時效性差,感染力較弱電視 形聲并茂、現場感強、較高的時效性、娛樂性強不利于保存,按時間順序,參與性差廣播受眾范圍廣,傳播迅速,具備現場感和生動性,高度的想象力模式單一,轉瞬即逝,單向傳播,聽眾參與性差互聯網傳播方式的交互性、傳播手段的多媒體化、傳播空間全球化、實時傳播、傳播身份具隱匿性、傳播內容的無限性和易檢索性相關設備成本要求較高、網絡的公信力問題
不同類型大眾傳媒的特點比較
從對三個民族村寨調查情況看,報刊出版物是最適合區(qū)域少數民族鄉(xiāng)村政治傳播需要的。隨著新媒體技術發(fā)展,廣播在民族村寨已日漸式微。孟沖苗寨的廣播設備有故障,加上居住分散,基本不再使用;上巖村廣播聲音小,也基本不用。坪寨廣播設備是后來新添置的,但擺設時間長,2011年暑假筆者在該村調查時,發(fā)現廣播設備蒙了很厚的灰塵,顯然很長時間沒使用了。在駐村調查前后一年多時間里,該村廣播設備僅使用過6次。坪寨村支書稱,村農家書屋建成后,曾經多次向村民廣播過。但從抽樣調查收集的信息看,30個村民中只有3個人表示曾經聽到過廣播的信息,還有4個村民想了想說似乎廣播過。這其中既有廣播設備原因,但廣播稍縱即逝的特點應該是主要原因。曾經到上巖完小支教的劉老師就表示過“像上巖,鄉(xiāng)村廣播基本就是一擺設,只用于開會前的宣傳”。
在筆者調查的三個村落里,上巖和坪寨已經有了網絡設備(2012年5月,孟沖苗寨也開通了網絡),但基本上沒有村民去上網查詢相關技術和政策信息。據了解,主要原因是:一是上網需要一定的技術,沒多少文化的村民往往受網絡技術因素的制約;二是受物質和經濟條件的限制,村寨上網費用是每小時3元,這對這些偏僻貧困的少數民族村寨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村寨網吧主要是供小學生上網聊天和游戲使用。
網絡對政治社會化的積極作用顯而易見,但它對青少年政治社會化也具有不利的消極影響?!皩φ诔砷L中的青少年來說,如果他們的社會化過程中主要依靠網絡來完成,那么危險是較明顯的,他們可能會把網絡中培養(yǎng)出來的任性、放縱、撒謊、不負責任、不守規(guī)矩等習慣,也應用到現實世界中。如果他們過早地接觸網絡,那么他們的社會規(guī)范觀念會更加淡薄”。[3]
隨著經濟社會發(fā)展,國家家電下鄉(xiāng)政策的大力推行,電視在農村的普及率大大提高。在這三個民族村寨,電視普及率達到93%以上,但電視作為大眾傳媒工具,主要還是一種娛樂化工具。正如施拉姆所說:“人們一生中經??措娨暤脑蚴紫仍谟谒峁┝讼驳哪芰?,其次才是它提供的知識性內容。”[4]
張昆指出,“電視重事件輕原因的描述方式,經常把人們或機構演繹為簡單的刻板印象。這些刻板印象在青年觀眾的腦子中會得到強化,從而不利于他們建構對于社會的完整形象?!盵5]
報刊印刷出版物作為傳播工具,其產生、發(fā)展和演變,與社會的高度組織化、有序化的進程是一致的。波斯特曼指出,“出版物以逐行逐頁的方式展示了一個嚴肅而有序的世界”,從而促成了“特定的思維習慣”。[6]黑格爾也說過,報紙是“現代人的早禱”,因為“句子的線性排列、頁面文字的穩(wěn)定性、白紙黑字系統有序的間隔,出版物的這種空間物質性使讀者能夠遠離作者”。[7]出版物的這些特征促進了具有批判意識的個體的意識形態(tài)的形成。張昆則指出,“在政治社會化過程中,報紙與其他的社會化媒體相比,一方面拉大了傳播者與接受者的距離,從而更有利于促進個體的自主冷靜思考;另一方面,報紙又是一種可以控制的政治社會化工具。報紙的可控制性既表現在信息制作過程之中——政治權力可以利用法定的或法律之外的手段,直接或間接地干預報紙編輯記者的傳播行為,也會表現在傳播過程之中,特別是對于未成年的兒童,其家長、老師就是他們接觸外部世界的過濾網”。[8]
從目前少數民族村寨的政治發(fā)展需要和當前所具備的物質技術條件看,報刊印刷傳媒無疑是最契合其政治文明建設需要的。
從調查了解到的情況看,三個村寨擁有的報刊出版物主要有村委會和村小訂閱的報刊和村里的農家書屋。從報刊訂閱情況來看,三個村寨基本一致,都是由上級政府統一訂購的,從下撥的行政經費里扣除,大概需要經費2900元左右。從訂購報刊的具體情況看,主要有:《人民日報》《湖南日報》《懷化日報》《邊城晚報》《中國婦女報》《參考消息》《環(huán)球雜志》《人民之友》等,以黨報黨刊為主。
2010年10月由上級政府資助,上巖坪寨村建立了農家書屋,地址在坪寨村村委會2樓。據筆者實地調查統計,該書屋書籍數目大約在1200冊~1500冊。書刊類型主要有:科教、文學、少兒、法律、經濟等,其中,文學、少兒類的比較多,政治思想類的讀物較少。
改革開放以來,三個村寨訂閱報刊出版物數量有了巨大提高,但存在以下幾方面主要問題:
一是行政統一訂閱的多,個人訂閱的少。行政統一訂閱一方面對統一貫徹執(zhí)行上級政策,推廣有效經驗具有強大的作用,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村民報刊意識的欠缺。從三個村寨自費訂閱情況看,由于村支部書記的偏愛,上巖村村委會自訂了一份《知識博覽》;在孟沖苗寨自訂刊物中發(fā)現有一份署名為“志賢”的《文萃》和村衛(wèi)生室個人訂閱的《大眾衛(wèi)生報》。
二是刊物到村時間遲緩,嚴重影響信息的及時有效傳播。2011年7月22日,筆者在孟沖苗寨吳書記家調查時剛好碰到吳書記收到別人從鄉(xiāng)政府帶來的村委會訂閱的書報雜志,具體情況是:一份《人民之友》雜志,郵戳顯示是7月13日從長沙寄出的;一份是中共中央辦公廳通訊編輯部主辦、ID為贈5232-1972的印刷品,7月10 從北京寄出;7月11日~18日的《湖南日報》各兩份;7月9日、10日、11日、12日、15日、16日的《中國婦女報》各兩份;7月12月~7月19日的《懷化日報》各兩份(中間夾有武漢“拍拍速遞”4、5期廣告2份);署名為“志賢”的《文萃》7月11日、14日和18日各一份;7月12日、14日《大眾衛(wèi)生報》各一份;7月17日《法制日報》一份。由于到村時間過于遲緩,加之刊物一般放在書記主任家里或者村委會,村民來借閱的就非常少了。在對南京來的到上巖完小支教的劉老師訪談中,她就表示“在村小支教期間,我基本不看報紙,報紙到我們學校的時候,已經晚了大半個月,成了舊聞了”。
三是內容缺乏針對性,村民閱讀興趣不高,書刊沒有得到有效利用。上巖坪寨村有由上級政府資助建立的農家書屋(獨坡鄉(xiāng)僅鄉(xiāng)政府所在地木瓜村和這里有農家書屋),但從書屋借閱登記情況看,主要集中在書屋剛建立的10月份,2011年元月份和2月份各有一人借,總數不過寥寥十幾人。從對村民的實際調查情況看,大多數村民對村里建設了書屋的信息并不知曉,知曉的也多數表示借閱興趣不大,主要是自己對書屋書籍感興趣的不多。筆者調查了解到,書屋書籍以文學娛樂類和經濟類居多,對村民有思想啟迪引導作用和傳播實用技術的偏少。即便是與村民發(fā)展關系緊密的技術類書籍也存在實效性的重要問題。在和一搞養(yǎng)殖的青年村民聊天中了解到,他曾經在搞養(yǎng)殖時去書屋查閱過相關的書籍,但不太管用,書上東西和村寨實際有許多不同,需要自己在實踐中慢慢摸索總結才能有效果,因此,對去書屋借閱查詢書籍的興趣大大降低。另外,書屋設在村委會也給借閱帶來諸多不便。
在對上巖完小楊校長的采訪中了解到,村小建設有小圖書室,主要是愛心人士捐贈的書籍。圖書室每周開放三次,由于沒專人管理,放假期間不再對學生開放。而對村小學生的走訪中了解到,學生在上學時偶爾會去圖書室看看,但大多是翻看些有圖畫的書刊,總體借閱興趣不大;許多學生表示,圖書室的書看不懂,沒味道。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少數民族村寨政治文明建設已經成為村寨現代化發(fā)展的關鍵,而國家社會對少數民族地區(qū)的政治文化建設也給予了大力的支持。筆者在一年多時間的調查中了解到,將這種支持轉化為現實的發(fā)展,要充分有效發(fā)揮報刊出版物在少數民族村寨政治文化建設中的重要作用,做好書刊的出版、發(fā)行,以及書刊在村寨的科學管理工作。
傳播價值實現的關鍵在于“傳通”,而要達到這一目標的首要條件是做好信源發(fā)布工作。哈貝馬斯的溝通理論認為,“任何一項成功的溝通或說服行為,其傳播內容必須滿足四個必要條件:言辭意義是可理解的;言辭內容是真實的;言辭行動時正當得體的;言辭者的意向是真誠的”。[9]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版業(yè)得到飛速發(fā)展,但在這種繁榮的背后,卻是出版物的城鄉(xiāng)差距的進一步擴大。針對廣大農村的出版物少,品牌價值差;而在這有限的涉農出版物中,大多數內容是與經濟和技術有關的書籍,涉及啟發(fā)農村農民思想,構建民主意識的內容非常少。少數民族村寨現代化發(fā)展的關鍵在于村民現代素質的構建,民主意識的提高。近代以來,尤其是“五四運動”以后,中國的有識之士在探索中國現代化發(fā)展道路上深刻認識到對廣大民眾“啟蒙”的重要性。而這一啟蒙進程在今天還遠遠未完成,尤其在偏僻落后的少數民族農村地區(qū)。因此,為了充分發(fā)揮出版物在村寨政治文明建設中的重要作用,首先需要做好信源工作,把好出版關。
首先需要深入民族地區(qū)進行深入調研,有針對性地做好出版策劃。村民并不是沒有閱讀需要,也不是缺乏閱讀的興趣。筆者在村寨調查期間,剛好從縣城帶來一本由獨坡籍學者石佳能等編著的《獨坡八寨志》。村民出于好奇來觀看我讀的這本書,由于書籍的地域和文化的貼近性,不少村民紛紛向我借閱翻看,許多村民指著書本上的插圖驕傲地告訴我:“你看,這是我們村寨,這里是我的房屋?!庇袝r,在一些村民的要求下,個別文化水平高點的村民還自告奮勇地為其他村民朗讀和講解書本內容。
從村寨調查的信息和村寨實際情況看,要做好針對民族村寨的出版物工作,還需要堅持貼近性,加強針對性,在出版內容選擇上多選擇與這些民族地區(qū)相關的內容,在敘述方式和角度上充分考慮民族地區(qū)的實際,讓村民切身感受到這些出版物內容與自己有著緊密的關系。
另外,針對少數民族鄉(xiāng)村村民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實際情況,要多在增強通俗易懂性上做文章,充分利用“讀圖時代”的視覺沖擊策略。圖像語言的魅力在于“自然”狀態(tài)的呈現。當代社會,隨著科技發(fā)展在媒介領域的運用,圖像符號成為一種可塑性更強的傳播工具,它不僅能夠呈現現實,還能夠模擬現實,甚至能夠達到像波德里亞所謂的“超真實”狀態(tài)——圖像本身就是純粹的仿像而與現實沒有任何關系,至此圖像語言的表達威力足以讓其他任何形式的語言都望其項背。[10]筆者在平時和村民的接觸中發(fā)現,村民往往對通俗易懂的圖片類內容閱讀興趣最濃。
少數民族村寨大多處在偏僻的山區(qū),交通相對不便,加之部分人為因素,村寨的報刊出版物往往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到達。信息的滯后使得報刊印刷出版物在村寨政治文化建設中的作用大大減弱。針對這一問題,需要相關部門拿出措施,采取對策。比如可以建立農村,尤其是針對少數民族鄉(xiāng)村的出版物發(fā)行的“綠色通道”,讓出版物盡快地到達村民手中。從少數民族村寨調查情況看,村民往往能夠第一時間從電視,甚至是網絡知曉社會最新的政治信息,而以提供背景和分析為特點的出版物如果能夠及時地配合電視網絡信息傳播,能夠在村民第一興趣點時給村民以更多更廣泛和更深入的信息,這對啟迪村民思考、提升村民民主主體意識具有重要意義。
社會經濟發(fā)展使得少數民族村寨報刊出版物的擁有量較以前有了巨大改善;另外,少數民族鄉(xiāng)村經濟的發(fā)展、物質條件的改善也為其潛在出版物的購買訂閱提供了基礎,這一點在調查中得到充分的證明。從三個民族村寨訂閱報刊出版物價值實現的具體情況來看,在管理方面存在重大問題。農家書屋由于缺乏相應經費,報刊書籍更新慢;缺少專職管理員,擔任兼職管理員的村干部基本上是義務服務,而這些村干部往往也是家庭主要勞動力和經濟支柱,為了維持家庭的生計,他們忙于勞作,很難有更多時間及時地為村民提供借閱服務。因此,建議在管理中考慮聘請村里年長有一定文化知識的老年人來擔任書屋的管理員。一則他們時間比較充裕;二則由于不再是家里的主要勞力,薪酬往往不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這樣可以大大節(jié)約管理的成本。筆者在和村寨里一些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老年人談話中了解到,他們非常愿意做這樣的公益性工作。
針對村民和小學生識字不多、理解力不強問題,要充分發(fā)揮書屋和村小圖書室作用,還可以借鑒外面一些農家書屋的成功做法,如充分發(fā)動村寨的文化政治精英來做好針對村民和小學生的文化解讀工作;通過精英的啟蒙帶動作用,有意識地加強對村民的引導,培養(yǎng)村民的民主意識。
[1]張昆.媒介發(fā)展與政治文明[J].新聞大學,2006,(3)
[2]謝岳.大眾傳媒與民主政治[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
[3]陳衛(wèi)星.網絡傳播與社會發(fā)展[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1:316
[4]威爾伯·施拉姆等著,陳亮等譯.傳播學概論[M].北京:新華出版社,1984:178
[5]張昆.大眾媒介的政治社會化功能[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3:65-66
[6]尼古拉斯·阿伯克龍比著,張永喜譯.電視與社會[M].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5
[7]馬克·波斯特著,范靜曄譯.第二媒介時代[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84
[8]張昆.大眾媒介的政治社會化功能[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3:291
[9]黃瑞祺.哈貝馬斯:社會批評理論的大師[J].聯合月刊,1982,(4):128-135
[10][英]斯圖亞特·霍爾.編碼,解碼[M].//羅鋼,劉象愚主編.文化研究讀本[C].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