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杰
從起義那天起,洪秀全就沒把心思放在用兵打仗上。事實上,從傳教那天起,他就一直遠離最艱苦的最前線,作為一面旗幟,與普通教眾保持距離,以制造神秘感,神化自己。剛剛進入廣西傳教之時,困難重重,事業(yè)開展得很不順利,生活條件也非常艱苦。洪秀全不堪忍受,借故扔下馮云山一個人,回廣東老家繼續(xù)當他的私塾老師去了。三年之后,當他得知馮云山?jīng)]有離開廣西,而是繼續(xù)在那里傳教,并且已經(jīng)發(fā)展了三千多名教徒,大喜過望,立刻整好行囊,奔廣西而來。到了廣西,他不聽馮云山韜光養(yǎng)晦的勸告,執(zhí)意大干一場,搗毀了當?shù)匕傩招诺母释鯊R,引起官府注意。官府逮捕了馮云山,洪秀全嚇得失魂落魄,借口回廣東找兩廣總督營救馮云山,又跑回廣東老家待了一年半。等馮云山被別人營救出來,風頭已經(jīng)過去,他才又回到廣西。
洪秀全在革命過程中最關心的就是劃分等級,明確身份,顯示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做這些事,他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心醉神迷,完全不管軍情緊急不緊急,形勢允許不允許。號稱平等的太平天國社會里,等級制比任何社會都嚴,天王的威嚴神圣不可侵犯。
進入南京后,他立刻大興土木,建造天王府,“城周圍十余里,墻高數(shù)丈,內(nèi)外兩重”,外面叫“太陽城”,里面叫“金龍城”,大殿叫“金龍殿”。大門外高懸十余丈的黃綢,用朱紅色書寫了直徑五尺的大字,遠近數(shù)里可見,上面寫的是:
大小眾臣工,到此止行蹤;有詔方許進,否則雪云中。
雪云中就是云中雪,“刀”的意思。就是說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則殺無赦。
進了天王府的洪秀全與外界隔離,數(shù)年不出天王府一步,以維持自己的神秘形象。他主要在忙兩件事。第一件就是管理老婆。關于他的妻妾數(shù)量,有說88位的,有說99位的,還有說一百多位的。不管具體是多少,總之數(shù)量巨大,管理起來有一定難度。洪秀全一律廢去她們的名字,給她們編了號,諸如第16妻、第32妻之類,以便于管理。他花費大量精力,寫了近五百首“天父詩”,教導這些妻子怎么為自己服務。
第二件事就是研究神學,篡改圣經(jīng)。
大凡英雄人物,都有一種迷信情結。因為,時勢造英雄,英雄人物,必然得益于機緣巧合,有時候運氣好得不能再好,沒法解釋,只好歸之于天。洪秀全起兵以來,心不在焉,懵懵懂懂,腳上的牛糞味還沒褪凈,兩年時間,居然多次大難不死,打下了南京,到了“小天堂”,從一個人人看不起的落魄童生,居然成了“左腳踏銀,右腳踏金”的“太平天子”,他不能不把這一切歸之于“天意”,歸之于“命運”。
也許,最后食甜露而死,應該被看作一種自殺的方式。雖然表面上振振有詞,但洪秀全并沒有完全昏聵,他已經(jīng)知道,一死不可避免。與其死于清軍之手,不如體面地病死。至于死后洪水滔天,由他去吧!
(安夢偉摘自《社會科學論壇》,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