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有人寫這樣的故事呢?因為那個時代有那樣的情緒、那樣的人和那樣的故事。現(xiàn)在也是。
在機場買了本雜志,因為封面上有崔永元和干露露,太招人眼球。
在某種意義上,這兩個形象代表了當今國人道德水準的兩個極致:一個是越來越高調(diào)的似乎沒有上限的道德潔癖的代表,一個是似乎沒有下限的道德觸底者。這有點像剛剛過去的六月,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
崔永元是中央電視臺的演員。我知道這樣說會有人不同意,會站出來說人家是新聞工作者,怎么成演員了。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去界定新聞工作者這個職業(yè)。每天晚上的新聞聯(lián)播,有人號稱有史以來最長的電視連戲劇,從趙忠祥老師到邢質(zhì)斌大姐,你說他們是新聞工作者還是演員?
干露露也是個演員,不過她沒有中央電視臺這樣一個國家級舞臺,不會像哪怕是一條狗,上幾天新聞聯(lián)播也會成為名狗,所以只好走另外一條道路,用暴露自己的身體器官來吸引眼球,來獲得所謂的名氣和錢財。
豬往前拱,雞往后刨,這話對豬和雞很公平,放在人身上,尤其是放在此刻的語境里,可能是很不恰當?shù)?。其實我一直在告誡自己,一定要警惕自己不要成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自省很重要,但在嘲弄別人的時候,不妨經(jīng)常嘲笑一下自己,這樣,也許能避免所謂的道德優(yōu)越感和審美優(yōu)越感。
在一個擠滿蛆蟲的醬缸里,誰指責誰似乎都有五十步笑百步的嫌疑。在這樣的時候,在醬缸上面嗡嗡飛舞的蒼蠅,就顯得似乎很高蹈。
我們大家都要警惕自己不要成為蛆蟲,也不要成為醬缸上空的蒼蠅。比如,當我們置身國內(nèi),為某些制度或者體制不公而憤憤不平的時候,在國外置身另一種制度或者體制的我們的一些同胞往往是另一種論調(diào)。一群蛆蟲指責另一群蛆蟲或者蒼蠅指責醬缸,都有失公平。
還是在飛機上,空姐贈送了一份報,上面的新聞說,廣州某些天橋底部被水泥錐布滿,用以驅(qū)趕流浪漢棲居。“南都記者巡城發(fā)現(xiàn),廣州白云、天河確有多處天橋和高架橋底澆筑了水泥錐,卻沒有單位站出來認領。”被訪的街坊稱,這些地方曾經(jīng)流浪漢聚集,自打有了水泥錐,流浪漢被迫遷走了。市民對橋底澆筑水泥錐,褒貶不一。有市民認為,作為城市的管理部門,應該寬容對待流浪漢,采取人性化的管理方式。有人評論說:“無法安置流浪漢也倒罷了,居然處心積慮為難流浪漢。這叫什么?這叫缺德?!弊骷业稜柕钦f:“這就叫貧無立錐之地?!?/p>
有人貧無立錐之地,有人有幾十套連自己都找不清楚鑰匙在哪里的房子,比如常常被媒體曝光的某某官員。我們先是震驚,然后習慣,最后麻木,當然也有不麻木的。不麻木的兩極是,一種是去罵,一種是去成為有十幾套或幾十套房子的人。“前赴后繼”這個詞,用在這里很合適,不過最新的寫法是“前腐后繼”。
前面提到的作家刀爾登在某雜志有一專欄,作者回憶童年險惡貧瘠的閱讀環(huán)境時寫道:“在比我年長十歲左右的人——也就是‘知青’一代中間,《紅與黑》很流行。我有一次差點借到,一位大哥哥用報紙嚴密地包著,剛要交給我,他的一個朋友走過來說,不要給小孩看這樣的書……后來我讀到向往已久的《紅與黑》。然后心里想,怎么會有人寫這樣的故事?”
怎么會有人寫這樣的故事呢?因為那個時代有那樣的情緒、那樣的人和那樣的故事。
現(xiàn)在也是。
大家都在一路走,一路呸。呸來呸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都是痰跡、都是唾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