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襄陽的民間收藏隊伍中,施錦華是個重量級的人物。有人淘到的古物不認識,就發(fā)帖向他請教;有人對古物的年代吃不準,就會親親地叫一聲老師請他斷代……
施錦華行伍出身,現(xiàn)在是安能熱電公司的一名機械工程師。不管是他的工作性質(zhì),還是成長軌跡,都與收藏這類文人雅好相去甚遠。但是在他漢江邊家里的樓梯走道、陽臺、天臺上,分門別類地堆滿了十年來收集到的各種“寶貝”,一個朋友的評價非常到位:蔚為壯觀。
廢墟中撿拾歷史
城市建設(shè)日新月異,歷史街區(qū)在拆遷和改建中動蕩不安??吹侥切┓从吵鞘邪l(fā)展變遷的城磚、城瓦、瓷片、石件被當成垃圾扔掉,有人文情懷的人痛在骨子里。
對于沒有資金支持的民間收藏者來說,收藏是一件苦且累的事。近十年來,雙休日、節(jié)假日,甚至下班后,只要有時間,施錦華都騎著自行車,在老街陋巷的旮旮旯旯尋覓,在國家文物部門認為沒有研究價值的地方探寶?!皩氊愅ǔ2槐蝗酥匾?,常常出現(xiàn)在豬圈、廁所和垃圾堆里!”施錦華常常為找一塊舊磚頭弄得灰頭土臉。
2011年襄陽閘口路筑堤時,施錦華騎車去“淘寶”,偶然在土堆中發(fā)現(xiàn)了一處老屋地基。他心下一驚:這里過去是襄陽城長門、新城灣的范圍,要是能找到一塊明代的城磚多好??!他翻翻撿撿,真的發(fā)現(xiàn)一塊明洪武十六年的城磚,上面有“襄陽府谷城縣提調(diào)官縣丞宋忠修”的銘記,并且磚上還有工匠、的當人(相當于工程監(jiān)理人)等當時社會情況的銘文!
施錦華用手摩挲幾塊磚上的石刻。字跡是行草,并不規(guī)范,似乎是普通人的筆跡。施錦華說,這種磚應(yīng)該是工人在燒磚時玩耍著寫上去的,反映古人工作間隙的一些小歡樂。這樣的磚,歷經(jīng)1000多年風霜洗禮,來到了施錦華的屋舍,于是主人就可以講出一段古人的故事。
由于航運發(fā)達,襄陽在清末民初建有一些會館,施錦華收到的會館銘文磚達十多種。在收集的過程中,施錦華還發(fā)現(xiàn)一些典籍中從未記載的“寨河明王會館”、“江神館”、“羊城館”、“韓城會館”的品種,這為研究襄陽會館文化提出了新的物證和課題。
日積月累間,施錦華已收藏各類藏品近10000件,在國內(nèi)收藏磚瓦的圈子里名列前茅。那些文字磚、瓦當、陶器、瓷片、錢幣、石炮、船用物品等,貌不驚人甚至土里土氣,但是它們身上承載著大量的歷史信息。它們最遠的可以上溯到周朝,近至民國,匯集在一起就是一部十分具象的襄陽古城建筑史。
有錢的窮人
工薪階層的施錦華收入并不高,除了家用,他的錢幾乎都投到了收藏中,可以說是個有錢的窮人。“有些人認為我搞收藏是為了發(fā)財,其實搞歷史收藏的人并不苛求文物的品相,因為有好品相的古董往往價格不菲,工薪階層的人難以承受?!蔽奈镒糇C歷史,只要是能說明問題的殘磚、瓷片、陶片,施錦華都當成寶貝,背回家一一整理,并建檔收藏。
最近,施錦華聽說漢水剛出水一個石碑,馬上和朋友登門去拜訪石碑所有者。長長拓片上的字跡、紋樣顯露一個十分珍貴的墓志銘,施錦華心動不已??上姓咦仄饍r要10000元,施錦華囊中羞澀……想別的轍,通過朋友的朋友還價,他正在為這塊石碑努力。
為了讓自己盡快成為行家,施錦華一方面從書店搜羅了大量歷史參考書,對照實物學習,潛心研究;另一方面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全方位查詢,和網(wǎng)友交流,提高自己的歷史素養(yǎng)和文物鑒賞能力,力求對每一件藏品的來龍去脈都能了如指掌。
剛開始的時候,施錦華只是看看書在心里求解,時間一長便開始思考:每一件藏品都有一段美麗的往事,何不將這些東西寫出來?于是,他周末外出做田野調(diào)查,回家就查閱文獻資料,辛勤筆耕。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下來,施錦華已發(fā)表文章近百篇,積累文史筆記5萬多字,內(nèi)容涉及襄城、樊城歷史街區(qū)、會館等各方面,洋洋大觀。
城磚的溫柔
閑下來的時候,施錦華常常站在陽臺上,眺望滔滔不絕的漢江,覺得這條江所孕育的歷史也要像河流般綿延下去?!拔覀儾荒芨盍殉鞘邪l(fā)展的歷史,建設(shè)再多的高樓大廈,也恢復不了一個消失的文化遺址?!彼粺o憂患地對筆者說。
2011年文化遺產(chǎn)日,施錦華自己出錢并動手做了內(nèi)容為秦漢瓦當、南北朝畫像磚、宋代到民國襄陽城文字磚、清代會館銘文磚的拓片,并在市圖書館舉行了“拓印襄陽:施錦華館藏古磚瓦拓片陳列”展。市民留言道:這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留下的文明碎片,也是一部縮微的城市建筑史。透過它們,觸摸先秦兩漢的盎然古意,領(lǐng)略南北朝的綺麗風尚,聞到宋元軍陣的彌漫硝煙,聽見大清商旅的舟楫槳聲……
建設(shè)一個私人博物館,讓更多的人通過欣賞襄陽的地上地下文物,了解襄陽歷史,從而讓更多的人熱愛襄陽,是施錦華的一個夢想。
本地文化老人鄒演存為施錦華的執(zhí)著所感動,將施錦華的住宅稱為“錦華館舍”,還題聯(lián)勉勵:錦繡古郡覓舊跡,華團再現(xiàn)有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