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小鳥的故事起始于一個野外攝影師的穿針引線。有一次,西雅圖北面,靠近加拿大邊境的地方舉辦候鳥展覽。這個攝影師開了3個多小時車越境過來,找我一起去看展覽會。
那是春天里的一個周末。前方的山脈郁郁蔥蔥,路旁的野花含苞待放,我開車從森林的家里出發(fā),從彎彎曲曲的小道緩緩下山,沿著山腳下的瓦特康湖向市中心開去。然后繞上高速公路,約好了在一個購物中心的電影院大門前會面。我叫他“大地主”,因為擁有大片土地,他卻自稱西部“牛仔”。
一見面,他就遞給我一本《識鳥初學者詞典》,300多頁,有照片有解釋,幾千種鳥,身體特征和生活習性以及活動范圍,一目了然,書里還配有北美地圖。他說,這些都是最常見的候鳥,就在我們身邊??纯茨阏J識多少?我一下子張口結舌,烏鴉、麻雀、燕子、喜鵲,僅有的幾個鳥名都是從中國帶來的,未必對得上號。
我翻了翻書,找到麻雀這一節(jié),因為我對麻雀印象最深,小時候參與過政府號召的殲滅麻雀“人民戰(zhàn)爭”,曾經(jīng)調(diào)皮地爬到陽臺的屋頂上去敲鏜鑼,把麻雀嚇得四處逃竄。這段經(jīng)歷到了喉嚨口差點兒說出來,正好目光落在書上,北美麻雀有30多種,既會唱歌又會抓蟲。我心里一怔,不知當時到底嚇跑了多少麻雀,反正一個不留,如果被他知道,還不跟我拼命當劊子手看待?后來我學習到,鳥兒不論遷移多遠,都要回家產(chǎn)蛋,撫養(yǎng)后代。麻雀在中國的遭遇仿佛和當年歐洲的猶太人差不多,統(tǒng)統(tǒng)被趕出家園,斬盡殺絕。
他送給我兩個野鳥喂食器,再去商店里扛了一袋15磅重的鳥食。鳥食是各種碾碎的谷物和硬果。他把喂食器掛在我們家的大樹高處,在陽臺上放了一盆清水,關照我要經(jīng)常換水,而且活水最好。他還問我,家里有花生醬嗎?有哇。我說。他說,把蜂蜜和花生醬拌在鳥食里,它們最喜歡吃。我說,我婆婆海倫在世時,喜歡用烤肉盤里的肥油拌蜂蜜喂鳥呢。他說,真是好主意。話音剛落,屋頂上傳來一陣“咚咚”的敲擊聲。我們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什么都沒有看見。攝影師說,啄木鳥躲在你們家的煙囪里。啄木鳥?我來美國將近20年,從來沒看見過一只啄木鳥,原來就在眼皮底下!
開車去展覽會,不到20英里。公路兩旁都是高聳入云的雪松和柏樹。
攝影師一邊開車一邊告訴我樹林里有哪些鳥。不同的飛鳥,有的停在電線上,有的在空中飛翔,有的在大樹枝丫間休息。遠處出現(xiàn)一片平原,他看見了小鳥停在農(nóng)舍的屋頂。進入海灣時,他看到的鳥,不僅浮在水上,還有的正潛入水底??墒俏以谄嚨乃俣戎?,根本尋找不到目標。人竟是如此不同,攝影師好像有第三只耳朵,一邊說話一邊在捕捉鳥語。他的視線像掃描儀一樣,同樣的風景,能看到更細膩的畫面。
我一直標榜自己熱愛大自然,與他相比,發(fā)現(xiàn)有不少功利因素。我愛森林,是因為森林給我新鮮的空氣;熱愛花草,是因為它們色彩斑斕。飛鳥呢?它們的歌聲很美,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想到給它們一份具體的關懷。
途中,經(jīng)過沼澤地時,攝影師把車停在路邊,讓我用他的望遠鏡看前方一根枯枝上的大鳥,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原來我連望遠鏡都不會用??偹憧吹搅耍魂囆老灿可闲念^。
候鳥展覽由當?shù)氐拿绹^鳥協(xié)會舉辦,設在海灣邊的一家酒店里。美國觀鳥協(xié)會是最大的民間愛鳥組織,遍布各個城市。據(jù)報道,美國每年觀賞候鳥的民眾達10萬以上。
原先我以為展覽會如同動物園似的,有很多珍稀美麗的小鳥被關在籠子里供我們欣賞。但進了酒店一看,完全出乎意料。所謂鳥類展覽原來是一個接一個介紹候鳥的區(qū)域,來自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qū)以及展覽會上擺設的展示臺。展覽會出售觀賞器材,比如,望遠鏡、帳篷等,還有鳥房、鳥食、野營服裝和用具等等,沒有一只中國式的鳥籠。
(摘自北京燕山出版社《開著房車走北美》作者:融融)(圖片201205-43-2201205-43-1201205-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