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有底蘊的城市,會讓這座城市的人思想淳厚,心存溫暖。昆明擁有數不盡、令人羨艷的歷史文化遺產和自然景觀資源。而整部昆明城市的發(fā)展史,就是一部融匯史,以春融萬物的大胸襟與大氣魄,融匯來自不同朝代的外族,融匯不同地域的文化,融匯南腔北調,融匯奇風異俗。 ——題記
一座性情溫和的春之城
昆明被稱著春之城。但是,這座城市的真實模樣兒到底是什么,誰也不好簡單說清楚。一首民謠是這樣唱昆明的:四邊高,中間平,樣子仿個盆。昆明壩子大,很早就有城。要問蓋城哩事,說也說不成。谷昌城,苴蘭城,有多大,咋個開門?拓東城,鄯闡城,在哪點兒,住些哪樣人?轱轆團轉問過來,整清脈絡有點兒神……
就像這座城市上空經常密布著變幻的云層一樣,昆明是一座神秘的城市,是一座讓人看似明朗卻又模糊,難以絕對準確描述或者言說的城市。
用“春天”來比喻昆明城市的形象特質是一種文學化的手法。但昆明人卻對這一單純的自然特征有著天才般的開掘把握和心領神會。從某種意義上說,春天,已經賦予了這座城市深層的精神氣質和文化性格。“春”顯然是昆明這塊紅土地地域文化的核心詞。
然而,歷史上,昆明或者說云南,它一直是被遮蔽的,一直被人誤讀為遙不可及的荒蠻之地。那里,江河逶迤、山巒疊嶂、煙云茫茫、土著眾多……它一經提起,便頓時充滿神秘。她的神秘在于,昆明從來就在以中原為核心的中國文化版圖之外,偶有提及,也多半語焉不祥或者充滿猜想——自殷商始,甲骨文中就把云貴高原喻為了“鬼方”,南夷煙瘴之域,充軍發(fā)配之地。
最嚴重的誤讀也許是諸葛亮的“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奔幢懔继锶f頃,稻菽千重,在偶爾闖入者的眼里,依然可以視而不見,稱為“不毛”。
正因為如此,歷史上,昆明雖然陽光燦爛、河山壯麗,物產豐富,人民智慧,但它總是遭遇遮蔽和誤讀,總是被打入另冊受到冷遇。甚至,傳說有一位被放逐的官吏,當他知道將被發(fā)配昆明時,竟然選擇了當場撞死!昆明,真的就這樣讓他們魂飛魄散,膽顫心驚么?
其實,只要你真正深入到這塊土地,只要你真正與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水乳交融,你將不難得出另外的結論。
當代散文家徐遲對昆明和云南的描述用了六個字:美麗、豐富、神奇。
明代“被放逐到樂園”的大文豪楊慎,終其一生客居昆明,最后他用兩句詩對昆明作出了經典描繪:“天氣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斷四時春”。
對此,云南大學教授朱惠榮是這樣跟我解釋的:春城形成這個氣候,與它的緯度和它的高度匹配的很理想很科學有關系。當然,形成它這個氣候的條件,決不僅僅這樣。比如說:在云南的東北部的烏蒙山,就擋住了冬天寒冷的冷風。但是,春城西南邊——滇池這個方向來的印度洋暖流,到了冬天和春天卻給昆明帶來了陽光,帶來了溫暖,所以夏天它不熱,但是冬天它很溫暖。
昆明,不僅與中原文化有著諸多的不同,甚至,連天氣和季節(jié),都與中原有著明顯的差異。
“昆明的春天來得早,腳步兒勤,……二月,在北方,還是冰天雪地,水瘦山寒。而這時,一腳踏進昆明,心都醉了……”許多年前,一位作家,這樣寫下了他初到昆明的第一感受——昆明的春天,原來是可以讓心陶醉的美酒佳釀。
與作家們幾乎有著同一種感受的是一群候鳥——來自西伯利亞的紅嘴鷗。1985年冬,當紅嘴鷗在冬季做例行的由北向南遷徙飛翔時,也許是一場寒流,也許是一陣季風,總之,某種意外使這支龐大的旅游團隊突然改變了行程,飛臨了昆明。意料之外的偶然,牽出的卻是一幕迄今已經在昆明上演了長達二十多年,而且還將繼續(xù)上演下去的“人鷗情未了”的天人合一的溫情劇。
每一種生態(tài)、資源與環(huán)境,往往孕育著特定的文化與文明,成為一座城市的自然符號與文化特征。因此,一直以來,人們總是從文化的角度來看待城市的,歷史也一直以文化的標準來考量著昆明。
西漢元封二年,即公元前109年,南詔設益州郡于昆明。從這個時候起,昆明就成為了一個行政管理區(qū)。
唐·永泰元年,即公元765年,鳳伽異開筑拓東城,昆明正式開始建城。從這時起,昆明真正開始了其城市的發(fā)展歷程。然而,當時它只是南詔及以后的大理國的一道屏障,一個東都。
公元1382年,是昆明歷史上的一個轉折點。朱元璋的明軍征討云南大功告成后,明政府在這一年改中慶路為云南府,昆明成為云南首府,并以“昆明”的稱謂和省城納入了明朝的版圖,云南省的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中心由此從大理徹底轉移到了昆明。
就此,云南大學林超民教授認為:昆明,由于它是中國西南重要的戰(zhàn)略都會,也是東南亞海拔最高的文化古城,它的這樣一個位置,就使得它在歷史上成為中國西南的一個重要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昆明,它南邊通往東南亞諸國,西面到西亞以至中亞的諸國。這樣,就形成了它與西亞、中亞、東南亞的文化交流;它也與中原的文化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這就使得它成為中原的華夏文化與云南的土著文化相交融的一個地方,也是西亞、中亞和東南亞文化與中國文化相交融的一個地方。
歷史上,也許是處在遙遠高原上的昆明,山高皇帝遠,“近日易,近天難”。在多數時候,昆明人對山外的世界不敏感,對山外世界的風云際會更不敏感,這個城市和它的子民習慣于以他一以貫之的方式,看云卷云舒,賞花開花落,相安無事地循著自然法則,打發(fā)著短暫的時光和悠長的歲月。
昆明人常常把自己稱作“家鄉(xiāng)寶”。在這個往日交通閉塞的“壩子”里,不求大富大貴,卻也知足長樂的昆明人,仿佛總是擁有一份靜思的空間與時間,獨享著慵懶和悠閑。一座四季如春、季節(jié)不分明的城市,它的市民似乎順其自然地“春眠不覺曉”。愛睡懶覺,成為昆明市井的日常景觀,而且由來已久。清朝的時候,昆明的衙門里專門有“司晨”一職,任務是每天上午10點左右順著昆明城不多的街道挨家挨戶叫門,催促昆明人打開鋪門,開始勞作。而根據叫門的時間推測,此公應該也是可以睡到上午9點左右才起床的。如此奇特的習俗一直延續(xù)到民國時期,稍有不同的是,“司晨”變成了舊時的警察。直到今天,昆明的太陽仿佛是比別的城市升起得早,而大多數的商鋪好像比別的城市開啟得要略晚一些。
這就是往昔昆明人的生活,一個習慣于踱著方步、節(jié)奏緩慢的城市,一個被形容為一盆晃蕩著的“溫吞水”式的城市。
于是,當今的昆明人的個性總是不像四川人那樣勤奮,廣東人那樣活絡,山東人那樣豪邁,上海人那樣精明,而更多的是一份平靜與溫和。但對于一個熱愛日常生活的人來說,昆明似乎是一個充滿世俗趣味的天堂。在這一點上,昆明人對大觀樓長聯(lián)的一行詩句倒是心領神會:“莫辜負,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p>
如果只是單純地從文明直線進程的角度來看,緩慢的腳步往往意味著落后、保守。而換一個角度來考量,它卻可能為人類文化多樣性保留下有價值的樣本。現(xiàn)今,昆明人傳統(tǒng)中的閑適淡定的秉性,一不小心就與時下西方出現(xiàn)的一個新概念接上了軌,這就是“體驗經濟”。所謂“體驗經濟”,是說人們的業(yè)余生活,或者說休閑活動主要是文化上的享受,感觀上的滿足,而不是只限于物質上的擁有。體驗經濟在昆明直接演化為“體驗昆明”,成為這座城市對觀光者發(fā)出的隆重邀請,當然它也是本土市民的興趣所在。這,或許就是昆明一年四季有過不完的民族節(jié)日,體驗不夠的民族風情的理由!
從歷史深處走來的昆明,有著它鮮明的個性印記。當它赫然列在中國首批公布的24個歷史文化名城之中時,昆明人在欣喜之余,也有理所當然的自豪。因為昆明有著與其它歷史文化名城的諸多不同:歷史的昆明以其文化多樣性和豐富性特立獨行,就像金馬碧雞牌坊的原創(chuàng)美學價值一樣,自成格局。
兩千多年前,昆明就是著名的南方絲綢之路和茶馬古道上的重要交通樞紐,歷來也是中國陸路通往東南亞、南亞的主要通道。大旅行家馬可·波羅游歷至此,曾經稱贊昆明是大而名貴的“壯麗大城”。
云南民族大學汪寧生教授認為:根據呈貢、路南等地發(fā)現(xiàn)的舊石器時代的古人類化石和石器來看,早在距今兩、三萬年前,就有人類在這里生息繁殖。后來,滇池周圍還發(fā)現(xiàn)了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又表明:早在幾千年前,人類已經開始經營農業(yè),開始種植稻谷。大概在公元前四、五世紀,滇池地區(qū)就進入了青銅時代;隨著生產發(fā)展,在青銅文化發(fā)展的基礎上,滇池地區(qū)早在二千多年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政權組織,這就是著名的“滇王國”,“滇王金印”已經在晉寧“石寨山”出土。當時,這樣的一個政權不僅在云貴高原上,而且在整個的東南亞地區(qū)都是第一個政權。所以說,青銅時代的滇池地區(qū),它在政治和經濟上都曾經居于整個東南亞大陸乃至中國西南地區(qū)最前列,這是毫不夸張的。
最初的昆明原住民多為少數民族,從明代開始,邊遠的昆明逐漸隨著漢族的大量進入出現(xiàn)多民族文化交融的現(xiàn)象。當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到來時,他們用自己寬容、淳樸的包容心,接納了漢族,并與漢族在文化、經濟、聯(lián)姻等方面不斷融合。昆明因此成為了多元民族文化滋生和成長的樂土。
滇池水岸的土著,為它夯實過城墻;楚人莊 的后裔,為它構建過樓宇,也有后來陸續(xù)到來的蒙古族、回族和漢族,為它添加過磚石木瓦?;浇?、回教、佛教等宗教,在這里構成了信仰的多元和共生特性。甚至在一座寺廟里,不同教派也可以和平共處,相得益彰。昆明盤龍寺,就同時供奉著儒教、佛教、道教的祖師,成為中國寺廟文化的一大奇觀。正是有了文化及宗教的多樣性,所以昆明歷來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向外傳播的一個窗口,是東南亞中華文化圈的重要源頭,同時也是中國文化吸收外來文化的重要渠道和門戶。昆明,正處在多重文化交融匯合的十字路口。
基于此,可以說,整部昆明城市的發(fā)展史,就是一部融匯史,以春融萬物的大胸襟與大氣魄,融匯來自不同朝代的外族、融匯不同地域的文化,融匯南腔北調、融匯奇風異俗。
一座最徹底的移民之城
以色列學者馬特拉斯認為,所有的城市史其實都是移民史。而昆明從古至今的移民遷徙,無論從規(guī)模和次數上說,又在西部所有城市中更典型、更突出。昆明是一座最徹底的移民城市。
當我們追溯一次次移民的歷史,我們其實是觸摸到了隱藏在背后的文化之“核”——昆明城市多元文化的來歷,正是在一次次移民遷徙中傳遞和積淀而成。
如果說,古代昆明的移民史,還帶有某種程度的不自覺的無奈,近現(xiàn)代昆明的移民史,則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自主選擇的結果。
最典型的是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昆明這個西南邊陲城市作為一次文化與軍事南遷的重要承載地,又一次接受了大規(guī)模的移民遷徙和不同文化的大融合。這一時期,昆明城市人口很快從十多萬膨脹到三、四十萬,以西南聯(lián)大為代表的科教和民主文化,以中央機器廠為代表的現(xiàn)代工業(yè)文化,以美國“飛虎隊”為代表的外來文化,一時間紛至沓來,齊聚昆明,并由此奠定了昆明現(xiàn)代城市文化和工業(yè)文化的堅實基礎,昆明現(xiàn)代城市的發(fā)育和城市精神的孕育,可以說在這里翻開了最重要的一頁!
今天,順應改革開放的大潮,市場法則引導著數以百萬計的經濟新移民涌入昆明。從昆明林立的賓館酒樓,到星羅棋布的大街小巷,廣東老板、江浙商人、川軍黔軍……天南地北的方言、川流不息的人群,為昆明帶來了活力,帶來了文化的雜糅和融通,也傳承著昆明人與人和諧發(fā)展的精神品質。
在20世紀末,一項重要的使命讓昆明這座城市名聲大振。主題為“人與自然——邁向21世紀”的“99昆明世博會”在這里舉辦。不僅世博園里到處洋溢著花香,整個昆明市都成了花的海洋。一夜之間,昆明成為了一個世界級的大客廳,中外賓客紛至沓來,游人如織,花海如潮,微笑成為了這座城市最生動、最耀眼的表情。正是這次盛會,使昆明這個美麗的地方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和諧與開放、自然與包容,成為這座城市無以比擬的優(yōu)勢和名片;而200多億元的基礎設施建設也使昆明步入了城市發(fā)展提速的快車道。
昆明,被授予“中國歷史文化名城”、“中國優(yōu)秀旅游城市”、“中國優(yōu)秀衛(wèi)生城市”、“聯(lián)合國人居最高獎”……一塊塊獎牌疊加在一起,昆明,聲名雀起,美譽無數,風光一時。
然而,就像一枚硬幣都有兩面一樣,萬物從來都是相生相克的。在時代發(fā)展進程中,當我們的社會越來越開放和多元,當各種文化所派生的意識越來越尖銳地凸現(xiàn),甚至當物質的需求與發(fā)展越來越豐富的時候,城市的危機和困局也就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突出、更激烈、也更具有挑戰(zhàn)性。
擺在昆明城市管理者面前的,是比獎牌更多的一道道難題,等待他們去破解:
在昆明主城二環(huán)路內60平方公里的地段上,高樓越建越多、越建越高,而綠地、空地卻越來越少。進入新世紀以來,就連昆明人曾經引以為榮的環(huán)境空氣質量也一度呈下降趨勢,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如果說空氣質量的好壞,因其具有一定的隱蔽性而讓人有時會忽略的話,那么,昆明的交通之困則更讓人苦惱不已。昆明城市中心區(qū)道路雖然年年改造,但由于人口太擁擠、車輛密度高,交通經常阻塞,幾近癱瘓?!岸略诶ッ鳌背闪耸忻竦目陬^禪;滇池北岸城市建設用地規(guī)模已發(fā)展到盆地環(huán)境容量的臨界;昆明人均水資源量與全國嚴重缺水地區(qū)京津唐已無區(qū)別;9所大學因面積太小受到教育部黃牌警告……
滇池,是令昆明人引以自豪的“母親湖”,但是隨著城市的快速發(fā)展和生態(tài)的嚴重失衡,滇池失去了往昔的清秀,而成為昆明的切膚之痛。很多人都無法相信,他們曾經為之驕傲的滇池居然成了他們實現(xiàn)夢想的最大阻力。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滇池圍海造田,以及一直以來城市和農田污水以及工業(yè)廢棄物對滇池的重度污染,使昆明的母親湖嚴重受創(chuàng)。千百年來養(yǎng)育著昆明的滇池水,千百年來親水而居的昆明人,如今,面對湖水,嗟嘆不已!商界名流認為現(xiàn)在的滇池挫傷了他們的創(chuàng)富激情,普通老百姓則認為滇池污水降低了他們的生活品質。
滇池的教訓讓我們深刻地意識到,發(fā)展不是必然帶來和諧,但不和諧卻必然制約發(fā)展。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種事情發(fā)生得愈多,人們愈會重新認識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致。那種把精神和物質、人和自然、靈魂和肉體對立起來的荒謬的、反自然的觀點,愈來愈不可能存在”。
為求發(fā)展,我們必然要趨利避害,必然要求得共生共榮,必然要追求兼容并蓄的最高境界——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人自身發(fā)展的和諧,乃至自然生態(tài)與社會發(fā)展的和諧。
一步步走過的腳印,刻下了一道道歲月和文化的印痕。當我們回眸歷史,從混沌中梳理出歷史的脈絡,尋找到我們需要揚棄和傳承的精神資源的時候,或許,我們正在接近苦苦尋覓的答案。
思考往往會帶來發(fā)現(xiàn),而發(fā)現(xiàn)常常需要借助于對比。
2003年3月,中國社會科學院與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首次出版了《城市競爭力藍皮書:中國城市競爭力報告》。剔除情感因素,來看這份社會學報告,更凸現(xiàn)其“硬道理”。因為,這份報告試圖標示出中國城市發(fā)展的最新序列。
昆明人發(fā)現(xiàn),在這份報告上,昆明榜上無名。
接踵而至的是同年12月,中國社會科學院公布了《第二屆中國24城市競爭力排行榜》。昆明仍然榜上無名。
一種迷茫和不安開始縈繞在這座城市的上空,首次讓這座美麗的春城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焦慮與困惑,如同早熟的孩子遭受到突如其來的失寵一樣感到了郁悶。
如果說來自外部的一兩次排行榜尚不足慮的話,這座城市的管理者和市民自己的對比和反思則開始發(fā)人深省,讓人警醒:從 ’99昆明世博會以后,昆明的發(fā)展好像在放緩,而周邊的省會城市卻在提速;昆明的城市病灶在增多,而優(yōu)勢好像在減弱,除了氣候依然,昆明人值得對外人夸耀的越來越少。昆明遭遇了瓶頸。是什么阻礙住了這座長在高處喜歡比高的城市的發(fā)展?焦慮與困惑逼使昆明人內省。
仁者樂山而智者樂水,兼得山水靈性的昆明人,在明代城市建設大師汪湛海標示的龜形圖前,誦讀起清代文人孫髯翁的千古名句——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是否有一種豁然開朗的啟悟?當我們的城市向北已經直抵長蟲山巒而用盡空間,向南卻有聚寶盆一樣的滇池環(huán)線在等待喚醒時,我們是否應該跳出城市看城市,更加務實也更為前瞻地謀劃未來發(fā)展?
一座適宜人居的文化之城
公元2003年5月29日,這是個注定要被載入昆明和云南史冊的日子。由中共云南省委、云南省人民政府集體作出的一項科學、理性、前瞻而大膽的重大決策,讓世人為之震驚——從現(xiàn)在起,到2020年,按照“一湖四環(huán)”、“一湖四片”為核心的發(fā)展思路,在滇池周圍,建設一座現(xiàn)代新昆明城。
由此,在一座有著1240年建城歷史的城市里,掀開了續(xù)寫歷史新篇章的大幕:建設現(xiàn)代新昆明!
其實,從20世紀末以來,中國從來不乏建造新城的個案。曾經有人不無夸張地說,當今世界的建筑吊塔百分之九十九都集中在中國,中國已經成為世界最大的工地。然而,新昆明建設卻有著它非同尋常的意義。
“適宜人居”這個詞組常常被定義為昆明發(fā)展的基本概念之一。在21世紀,如果說中國走城市化發(fā)展之路,是一種歷史的必然的選擇的話,昆明,還要在選擇城市化道路的前面加上一個特殊的定語——適宜人居的城市。就像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模式和標準可供選擇一樣,合格,是一種標準,卓越,又是一種標準。昆明,自覺地選擇了后一種。
適宜人居,看似簡單的四個字,它為實踐者提出的卻是一道巨大的難題——這座城市,不僅要解決傳統(tǒng)農業(yè)變?yōu)楝F(xiàn)代工業(yè)、傳統(tǒng)農村變?yōu)楝F(xiàn)代城市、綠色GDP 快速增長等等系列問題——要實現(xiàn)這一切,已經是困難重重,而城市的管理者和決策者自己為自己又樹立起一道新的標高:適宜人居的城市。也就是說,我們的作家、詩人愛掛在口頭的一句話——詩意的棲居,在決策者那里,已經變?yōu)榱撕狼槿f丈的藍圖,伸手可觸的未來!想一想這樣的未來,這樣不是夢的未來,有誰,不會怦然心動?
在今天,當“面向西南開放的橋頭堡”這樣的字眼和詞匯反復出現(xiàn)在從最高決策者到城市管理者的口頭、文件和媒體中時,我們不禁想起了歷史。昆明乃至云南,在歷史上,原本是一個習慣于做后方的角色。昆明作為中國西部內陸的一座城市,從來,它都是以邊疆、邊地的形象出現(xiàn)在中國的版圖上,人們的心目中。大山大川阻隔和遮蔽了昆明,也放緩了昆明前進的腳步。然而,歷史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改寫歷史往往在于抓住一瞬間稍縱即逝的機遇!如果說,抗戰(zhàn)曾經使昆明從大后方變?yōu)樽钋把?,在昆明和云南上演的抗日?zhàn)爭大逆轉,為中華民族擺脫外族入侵的蹂躪、也為昆明的空前發(fā)展贏得了機遇的話,那么,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新世紀,昆明找到了自己作為中國面向東南亞和南亞、面向東盟各國乃至面向世界西南的橋頭堡的格局和定位,昆明,再一次使自己從改革開放的末端站到了最前沿,也再一次贏得了發(fā)展的最大機遇!向前,向南,昆明融入到“9+2”泛珠經濟帶中,融入到大湄公河次區(qū)域經濟圈中,融入到東盟國際舞臺上,“面向大海,春暖花開”,一條新的國際大通道,正在昆明面前鋪開……
人們在定義新昆明的時候,還使用這樣的概念:建設與治污并重和雙贏的城市。當我們接觸到治污這一敏感的字眼時,我們不由得會心頭一緊。因為,我們知道在這個字眼背后的難度和分量。那就讓我們把澎湃的心潮按捺一下,把聯(lián)翩的思緒收攏一下,將目光投向當下,來看看這座城市現(xiàn)實的表情吧,來看看那些緊鎖的眉頭是否已經舒展,那些沉甸甸的心結是否已經打開——
五百里滇池,再一次奔來眼底。滇池,傷痕累累的母親湖,你確實是昆明的驕傲和傷痛,你確實是橫亙在新昆明面前的世界級難題!當我們的城市管理者和決策者為尋找破題之策四處奔走,深入調研時,一個看似尋常,實有深意的發(fā)現(xiàn),意味深長地出現(xiàn)了:滇池的污染,不僅僅是歷史的,更是現(xiàn)實的;不僅僅是工業(yè)的城市的,更是農業(yè)的農村的——當我們一次次為歷史的工業(yè)的城市的滇池污染“買單”時,我們常常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就是:滇池污染的“破壞力”,為什么總是超出了我們治理污染的速度和能力?在這個似乎無法破譯的難題面前,許多人,從滇池治污的速勝論者變?yōu)榱吮^論者,那種滇池污染已經積重難返甚至永世不得翻身的情緒和論調,曾經四處彌散,甚囂塵上……
常識告訴我們:發(fā)現(xiàn)問題往往是解決問題的一半。當我們尋找到滇池污染的多重原因時,我們不是正在接近從根源上治理滇池污染的可能嗎?如果我們能以最大的勇氣和智慧,將傳統(tǒng)農耕時代孫髯翁的千古名句“四圍香稻”,改寫為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的“一湖四片”、“一湖四環(huán)”,那,又將是什么情景呢?
熱情的背后需要理性,行動的背后離不開理論的支撐。當我們從昆明城市管理者的詞典中,從幾個關鍵詞中,對新昆明的輪廓進行了大致的解讀之后,我們再來理解在這個節(jié)點上,來實現(xiàn)現(xiàn)代新昆明建設的夢想和現(xiàn)實的作為,也許,我們會有更深的認識、理解和發(fā)現(xiàn)。
我們的日常生活,是由油鹽醬醋這些形而下的物質世界構成的;我們已經習慣了城市管理者對我們的日常生活的種種內容發(fā)表種種議論的聲音:這座城市的空氣是否清新,水是否潔凈,民居是否堅固,道路是否通暢,食品是否豐富……當然,在衣食住行之外,我們也習慣于接受和參與探討諸如城市美觀,教育質量,電視頻道,甚至制度體制之類的問題,但是,當有一天,我們被“和諧昆明”“活力昆明”“富強昆明”“文化昆明”“魅力昆明”等等這樣一些動人的字眼擊中時,我們仍然感到有些眩暈——這是怎樣一個莊重的提問??!她又會引發(fā)怎樣一場莊重的思考?
感謝新昆明建設的設計者、建設者和領跑者,他們將“文化昆明”建設,放在了“五大昆明”的核心位置。
法國原文化部長朗歌曾經說過:“文化是明天的經濟。”美國未來學家托夫勒也指出:“哪里有文化,哪里早晚就會出現(xiàn)經濟繁榮,而哪里出現(xiàn)經濟繁榮,文化就更快地向那里轉移。”《世界大趨勢》《亞洲大趨勢》《中國大趨勢》作者奈斯比特說得更明白:“任何時代的變革,都離不開知識分子和文化的引領?!敝袊拔幕块L也說:當歷史的塵埃落定,惟有文化永恒。
世界無數城市的發(fā)展進程表明,城市不僅僅是一個地理的、生態(tài)的、政治的和經濟的概念,它還是一個文化的概念。當我們的城市面臨一次巨大的調整,要實現(xiàn)一次巨大的跨越式發(fā)展之時,我們尤其需要尋找我們的文化之根,從城市千百年來的歷史積淀和文化積累中去獲取永不枯竭的思想資源和巨大的精神財富。
讓我們再一次回到滇池,回到孫髯翁的長聯(lián),吟誦起下聯(lián)的首句:數千年往事注上心頭——
遠古至近代,從舉世驚羨的青銅文化的創(chuàng)造、賽典赤率眾治滇的赫赫業(yè)績、鄭和七下西洋的偉大壯舉、錢南園剛正不阿的“諍臣”氣節(jié)、聶耳在國難當頭發(fā)出的民族的強音、聞一多跨出至公堂所做的最后的演講,到抗戰(zhàn)時期昆明主動變“大后方”為最前線的勇氣;從清末自辟商埠、興建石龍壩水電站,再到民國年間的重九起義、護國首義、“一二·一運動”等等,無不凸現(xiàn)了昆明城市文化根脈的剛毅與血性,昆明人自強不息、敢為人先的精神。
當代以來,昆明因其開放在諸多方面更得風氣之先。1910年,滇越鐵路修通,是我國最早的國際鐵路;1922年,修建巫家壩機場,建立航空學校,是我國最早修建的機場及航校之一。此后,昆明還為當時的中國生產過第一臺2000千瓦發(fā)電機、第一臺500馬力發(fā)動機和第一臺40噸水管式鍋爐,熔煉出第一爐硅和錳鐵、第一根拉磁鋼,制造出第一塊精密塊規(guī),組裝過第一臺汽車、第一臺光學望遠鏡,自制過第一臺煤氣車、第一臺萬能機床、第一臺龍門刨床、第一根電纜……
與此相輝映,追求不凡幾乎也是與昆明相生相伴的。古滇國石寨山的青銅器鑄造工藝在我國青銅文化中獨樹一幟;建于元代的官渡金剛塔是古代石刻的精品;塑于清代的筇竹寺五百羅漢泥塑佛像被稱為“東方雕塑藝術寶庫中的明珠”;當代舞蹈藝術家楊麗萍的一部原生態(tài)歌舞——《云南映像》轟動國內外,引發(fā)了太多的贊嘆與感慨……
歷史與現(xiàn)實一再證明,剛毅執(zhí)著、追求不凡,敢于發(fā)展,更敢于科學發(fā)展,和諧發(fā)展,跨越發(fā)展,本身就是昆明的風骨所在。當我們在歷史和現(xiàn)實之間反復回溯和梳理后,我們以為,昆明具有地域文化性格和精神氣質的雙重性。一方面,是與平壩氣候相關聯(lián)的包容與平和;另一方面,是與高原邊地相激蕩的壯志和豪情。當歲月安好、時光嫻靜時,昆明便顯露其從容閑適的氣度,不慌不忙地安居樂業(yè);當歷史動蕩、風云巨變時,昆明便振臂高呼,揭竿而起,不乏敢為敢當的壯志與壯士,不乏驚天地、泣鬼神的創(chuàng)造與創(chuàng)舉。
歷史走到此刻,可以說:昆明憑借城市的地理坐標,尋找到了城市的所在;憑借城市的精神坐標,發(fā)現(xiàn)了城市的靈魂。昆明人——尤其是昆明當代官員群體,以“剛毅執(zhí)著、敢于擔當、追求不凡、崇尚實干”的精神理念,直掛云帆濟滄海,乘風破浪正有時。也可以說:歷史與今天找到了結合點,“三個發(fā)展”“五個昆明”的定位和建設,正成為昆明重塑自身形象的新的“支點”或者“拐點”?!叭齻€發(fā)展”“五個昆明”的提煉和概括,最大的貢獻和最本質的意義,也許正是在于對昆明文化的精確定位和文化自信力的重建。從這個意義上說,“三個發(fā)展”“五個昆明”的概括與提煉,其價值并不亞于“現(xiàn)代新昆明”發(fā)展戰(zhàn)略概念的提出。
現(xiàn)代新昆明建設,作為一項跨越歷史的創(chuàng)舉,承載了新世紀昆明的跨越式發(fā)展,必將被歷史所銘記。而大力培育和弘揚“三個發(fā)展”“五個昆明”,必將成為推進現(xiàn)代新昆明建設的強大精神動力。應該說,探尋“三個發(fā)展”“五個昆明”的過程,其意義要遠遠超過其結果本身。審視自身是探尋“三個發(fā)展”“五個昆明”的基礎,而目的則在于理性地思考這座城市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讓人們清晰地看到了昆明經濟活力的源泉,為現(xiàn)代新昆明建設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源和巨大的精神支撐,也為昆明破解了城市騰飛的謎底。
現(xiàn)代新昆明建設,意味著昆明城市大發(fā)展,贏得了從建城1240年以來的空前機遇!這是歷史的選擇,是時代的選擇,是700多萬昆明人民的選擇,更是敢于對歷史、對時代、對云南和昆明人民負責的一個政治集體做出的自覺的選擇!
大幕已經拉開,它表明:歷史上習慣于以守望者的姿態(tài),平和閑適、與世無爭的昆明,終于再一次主動出擊,亮出了自己生機勃勃的身姿。
當昆明用濃墨重彩書寫自己最新最美的畫卷的時候,昆明人無不充滿著自豪的精氣神,因為,新昆明建設,正在成為一種昭示,一股力量,一面鏡子——當今天重建昆明的文化自信力,變成為明天每一個昆明人自覺行動的時候;當“三個發(fā)展”“五個昆明”作為城市軟實力的核心元素,引領著春天之城的美好夢想走向未來,讓現(xiàn)代新昆明的光榮成為那些美好夢想現(xiàn)實存在的時候,一個更加公平、更加和諧、更加理想的社會,就會離我們越來越近;昆明這座城市,也會變得越來越美,越來越成為真正的最適宜于人居的詩意之城。
讓滇池回到從前的清澈,讓昆明城市重新成為一座自然的園林,讓陽光擦亮每一扇窗戶,讓春天溫暖每一顆心靈,讓每一個居者能夠自由而舒展地勞作、創(chuàng)造并享受生活與生命的美好,讓美麗夢想帶著我們走向光榮的未來!
到那時,我們就會發(fā)自內心而驕傲自豪地說:云南美,最美是昆明!
■責任編輯 王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