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lián)邦眾議院在6月18日通過決議,為1882年的《排華法案》道歉。推動這一決定的,是目前國會中唯一的一位華裔議員趙美心。
一百三十年前,在大批華工完成了修筑橫貫美國東西海岸的鐵路之后,國會通過了由種族主義者推動的《排華法案》,禁止華工移民,甚至連已經在美國居住多年的華人也被剝奪了歸化為公民的權利。華人此后只能以商人或者學生學者的身份前來訪問。這項歧視華人的法律到了1943年二次大戰(zhàn)期間,由于中國是美國戰(zhàn)爭中的盟國,才被國會推翻。
雖然許多華人團體都表示出興奮的態(tài)度,比如著名的“百人會”就說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但人們總會私下忖度,這種只有象征性的、沒有引起多少公眾關注的表態(tài)到底對增進華人社會的權益以及改善華人的地位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
“百人會”在新聞發(fā)布中指出,美國針對來自一個國家的移民的立法僅此一項,這在狹義上也許沒錯。然而,歷史上以各種立法形式排斥某個移民族群的立法層出不窮。還在殖民地時期,新教徒建立的新英格蘭地區(qū)就排斥天主教移民。后來,猶太人、愛爾蘭人等族裔移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歧視。
作為一個移民國家,美國移民立法的歷史是一個矛盾的組合體。一方面,世界各地的移民長期以來將美國看作是實現(xiàn)自己夢想的“山巔之城”。另一方面,早來的人又能夠利用手中的選票和自由的言論空間,通過立法來限制新移民。而移民團體之間的相互歧視與排斥也很常見。當初《排華法案》的通過,很大程度上就是愛爾蘭移民與華人之間的沖突造成的。
愛爾蘭人多是天主教徒。還在殖民地時期,英國統(tǒng)治下的愛爾蘭中就已經有不少人移民美國。1849年,愛爾蘭發(fā)生土豆黑死病,出現(xiàn)了大饑荒。在很短的時間內,整個國家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口移民美國。來到這里后,多數(shù)是農民出身的愛爾蘭人成為廉價勞動力。當華工從西部向東部修筑鐵路的時候,愛爾蘭人則從東部向西部修鐵路。到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愛爾蘭人與中國人之間在勞動力市場上出現(xiàn)了激烈的競爭。愛爾蘭社區(qū)的領袖們將排斥華人作為提高本族群社會地位的途徑。
當時,在新教徒占大多數(shù)的美國社會里,天主教的愛爾蘭人飽受歧視。他們集中聚居在紐約、波士頓等大都市。他們的社區(qū)貧窮、犯罪率高。男人酗酒成性,一到晚間,街上就到處是醉漢。不過,愛爾蘭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們可以組織起來為自己爭取權益。愛爾蘭人的工會自十九世紀下半葉以來力量越來越大。在紐約和波士頓,警察的主力都是他們的人。通過選舉,愛爾蘭人的影響從市政廳到國會。在許多選區(qū)里面,沒有愛爾蘭人的支持,議員根本無法當選。
華人卻沒有同樣的意識。作為一個群體,華人在來到后長期自外于美國社會。各地的“唐人街”像是國中之國,里面的語言、文化、行為方式、價值觀念都與主流社會有很大的距離。個中的原因固然有許多,但是華人社區(qū)缺乏愛爾蘭人那種通過民主的手段來爭取自身權益的自覺性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這種情況直到今天還沒有能夠徹底改變。特別是華人新移民,對美國的認同感低,大多數(shù)人對參與主流社會的政治沒有多少興趣。
當然,最近這些年來華人社區(qū)——主要是土生華人中——也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政壇名人,比如被選入國會的吳振偉和趙美心。然而,由于華人社區(qū)普遍對美國政治缺乏深入的理解和參與,對自身的利益沒有明確的認知,這些華人議員在為本族裔爭取權益上乏善可陳。這個決議也許為華人爭來了面子,但是對于解決一些實質性的議題毫無幫助。比如,華人在職場上大量遭遇“玻璃天花板”,得不到公平的提升;華人的孩子在入學中經常被反向歧視;華人聚居區(qū)普遍缺乏政府資金投入等問題。
說到底,《排華法案》所依據(jù)的意識形態(tài),在美國早已成為歷史陳跡。1988年,國會曾經立法向二戰(zhàn)中被拘禁的日裔美國人道歉,并對他們的后代賠償1.6億美元;而這次對華裔的道歉,不過就是個表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