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送孩子去幼兒園,女兒指著路旁排隊的人問,那是干什么呢?我順眼瞧了一下,告訴她那是早點攤兒。女兒說,和阿嬤家賣早點的一樣吧。我想說差不多,又覺得實在有天壤之別。大陸那種大餅油條豆?jié){包子餛飩一統(tǒng)天下的早點,從街頭到店鋪,到換湯不換藥的冠以半官方版的早餐工程,實在和我印象中的臺灣早點攤難以比肩。
臺灣家不遠處,有三個早點攤兒。每天早上,老婆起床第一件事是去給全家人買早餐。我好奇,接過這個有趣的任務。一看才知道,盡管只有三家攤,但可選的品種卻很豐富,就算是每天吃一種,也夠吃半拉月的。老婆說,這早點的種類還不時推陳出新,不只是春夏秋冬各有不同,就是平時,還沒等你吃膩了,人家攤主也會隨時換一些不常賣的早點。橫掛在早點鋪的菜單,林林總總也有幾十種。
臺灣的早點攤,占地面積不是很大,最大的也不過是十幾平米的一座鐵皮屋。里面的設施卻很齊備,各種電飯煲微波爐電磁爐,和果汁豆?jié){牛奶保溫冰鎮(zhèn)設備一應俱全。最令我感到衛(wèi)生安全的是,所有食品的包裝,絕不含糊,而且每家如此。比如,飲料都是用即封口的機器,從盛器里倒進杯中后,立刻燙壓封口,幾乎沒有灰塵接觸。且熱飲還在杯外套上一個防燙紙?zhí)住?/p>
老婆的姨媽在臺中經(jīng)營一間特色小吃,賣草屯麻糬。很黏很Q的那種糯米芝麻面小吃,很像北京的驢打滾。到她店里,邊品嘗麻糬邊聊天。她告訴我,臺灣的小吃基本上都是從路邊攤發(fā)展而來的,做得好吃了,逐漸就有了回頭客,回頭客多了,自然就不愿意流動叫賣了,就考慮租個店鋪,慢慢再發(fā)展成十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店。
姨媽說,臺灣的攤商很有意思,你不是看過臺劇《夜市人生》嘛,夜市中絕大多數(shù)是由攤商組成。攤商的行頭各有千秋,有一輛摩托帶著走的,有直接從家里搬到路邊就開賣的,也有一輛三輪車,全部家當走哪兒推哪兒,甚至一個衣服架子,架在臨街店鋪的騎樓底下,只要不在馬路上,警察就是來了也沒轍。
說到警察,我在臺灣逛夜市和一般市場時,很少見到有警察巡視,更不用說大陸司空見慣的城管了。不管是開店的店家,還是臨時支撐的小攤,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就算是有幾人違規(guī)把小攤兒支在馬路上,占據(jù)了道路,有警察來詢問,也是收起家伙退到騎樓下了事。絲毫沒有大陸那種遠遠見到城管身影,便急慌慌如驚弓之鳥,頃刻做鳥獸散的情況。
我跟臺中幾處攤商算是較為熟悉的朋友了,每次回臺灣時總要到這幾個攤上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什么寶貝可淘。年初回臺灣,到老殘的舊書攤?cè)ヌ耘f書。我問他生意如何,他指了指滿屋的圖書說,舊書攤里圖書堆得越滿,越說明兩個問題,一是沒人看書了,書成了廢物,最后只好賣了。二是沒人買書了,手頭錢緊了,誰還把閑錢用在買書上,“小攤兒也是大經(jīng)濟的晴雨表啊”。
后來我到高雄做客,席間和朋友聊天,又說起老殘的舊書攤。聚會中有位商界朋友說,臺灣的小商業(yè)雛形就是攤商,攤商多由小手工業(yè)者、小工藝者構成?,F(xiàn)在很多年輕人在找不到工作時,都會選擇自己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業(yè)之初很多都是從餐飲做起,有的并不是名飲名小吃,單就是家里做的比較可口的飯菜,都可以拿出來做創(chuàng)業(yè)的招牌。當然,也不乏有學生從打零工做起,自己學了店家的本事,有了心得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
我問他,攤商在工商監(jiān)管上有沒有什么特殊的對待?他說類似大陸的一種固定稅就可以了,每月去交,交完了就看自己的本事賺錢了。而且在臺灣,小攤商很少有人會去逃稅,沒有人為稅錢讓自己擔驚受怕,被查出來會很慘的。
臺灣攤商作為經(jīng)濟的最小個體,給我的感覺很像是社會經(jīng)濟的一個單細胞。攤商的經(jīng)濟收入,往往支撐著一個家庭的經(jīng)濟命脈。如果這樣來看待攤商在社會中的調(diào)劑作用,就不難發(fā)現(xiàn),攤商其實在臺灣社會的地位,在某種程度上是很高的。
首先,基層的百姓樂于用這樣的方式就業(yè),解決了一部分社會就業(yè)難的問題。其次,臺灣攤商有一種相對寬松的創(chuàng)業(yè)環(huán)境,不至于因過度的行政管理干涉,分散經(jīng)營注意力,能在一種良性競爭的環(huán)境中,創(chuàng)造出巨大的社會價值。臺灣小吃名譽天下就是這樣由攤商創(chuàng)造的。當然還有很多其他個人因素和地域因素,尤其在臺灣媒體人推波助瀾的作用下,攤商文化,在臺灣經(jīng)濟中逐漸形成獨有的社會階層,這一點是值得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