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本身凝結著我們先民的智慧結晶，形成了特有的藝術素質，尤其又與生活勞動密不可分，是一種藝術與實用密切結合的統(tǒng)一體。這種以形表意為主的漢字，克服了許多種文字所不可避免的不利因素，如語音、詞的構成、易讀不易識等等。雖然有些人懷疑過它的優(yōu)越性，甚至盲從的認為漢字是落后的文字之一，而現(xiàn)代科學的研究，已經(jīng)充分地證明了它的優(yōu)越性，我們不應該再妄自菲薄，而應當引以為自豪。

近些年來，在傳統(tǒng)的哲學美學、心理學美學、藝術美學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了應用美學（如服裝美學、技術美學）和部門藝術美學（如繪畫美學、電影美學）等美學分支。在書法領域，書法美學的研究也初具規(guī)模。通過調查研究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近些年的爭鳴、討論，對書法美學的一些基本問題提出了各種學說，且有書法美學方面的專著問世。

在書法美學體系中，書法藝術的審美本質問題，如同美的本質所在美學體系中一樣，是一個爭論最多也最重要的問題。弄清書法美的本質及其根源，便使書法藝術的創(chuàng)造、欣賞、批評有了比較明確的方向，也為書法美學體系的構建確立了一個邏輯起點。下面我就從不同的角度介紹，闡發(fā)一些自己對書法藝術的審美本質理論的認識。

第一，書法美的形式美。從書法藝術與形式美的關系看，有人認為書法美的本質在于人類形式美表現(xiàn)。因為，形式美是民族、歷史以及個人長期的形式審美經(jīng)驗的積淀與升華，是書法家對自然和社會生活中美的事物的形式規(guī)律的審美反映和藝術概括。書法家在創(chuàng)作時，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用筆、墨、紙等物質手段和豐富嫻熟的技法，把自己的形式美成功地傳達出來，以創(chuàng)造書法創(chuàng)作中的形式美。書法家在創(chuàng)作中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字寫的“好看”一些，是書法作品符合自己的形式美理想。而書法家的性格、氣質、情感等內容，附著在形式意識中自覺不自覺地流露出來，在作品中得以不同程度的表現(xiàn)。就書法欣賞而言，欣賞者鐘情于書法中的也主要是其中的形式美。欣賞者對于書法形式美的感受，依賴于以往的經(jīng)驗以及由此而逐漸形成的形式美意識。只有當書法作品中的形式因素大致符合欣賞者的形式美理想時，書法作品的審美作用才得以實現(xiàn)。大多數(shù)的書法品評也主要側重于對用筆、結體、布局等形式因素作具體的分析?！皬墓糯鷷ㄋ囆g的發(fā)展看，由金文、小篆到隸書、楷書，保留在甲骨文書法中的象形性和對現(xiàn)實生活中客觀物象摹擬的痕跡日漸消退，而在甲骨文書法中就已經(jīng)萌生的對美的事物的形式規(guī)律的把握則日見自覺、成熟起來。如果說在金文和小篆中還可以或多或少地覺察到一點象形的痕跡，那么到了隸書、楷書之中，這種痕跡則完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書法家形式美意識的主要表現(xiàn)。

第二，書法美是人格精神之象征。從書法藝術與人的精神世界關系看，有人認為，書法美的本質在于人的人格精神之象征。

“書法能夠成為人的審美對象，成為一種藝術美形態(tài)。正與其豐富的精神意味緊密相聯(lián)。在書法藝術的精神構成中，人格象征其核心要素。”古代書論中品評書法的一些術語，大多與人格相關，如雄壯、質樸、磊落、威猛、俊逸、雍容、敦實、純真、剛直、嫻雅、謹束、駿爽、沉穩(wěn)……。書法理論中很重要的基本范疇——性質與神采、氣勢與風韻、姿態(tài)與法度，也無不與人格象征有直接或間接的聯(lián)系。

這種人格象征意味。嚴格地說并非書法的點畫、結構、章法本身所固有的，而是人類基于自身特殊的精神本質賦予書法的一種觀念聯(lián)想。正是這些聯(lián)想使得書法的點畫結構具有了生命的活力的精神的內涵。當這種聯(lián)想成為普遍的現(xiàn)象，成為一種有意識狀態(tài)下的自覺行為時，書法便成了人的生命形式的外化和象征。這樣，書法藝術的內涵就不僅僅是技巧的展示，也不僅是自然美的抽象與升華，而且是熱的心靈的映現(xiàn)。在中國書法史上，人格象征意識的產(chǎn)生恰恰與書法藝術的自覺相同步。

第三，書法美的抽象審美。從書法育人的情感的關系看，有人認為，書法美的本質在于人類抽象審美情感之表現(xiàn)，是宇宙、生命形式感與情感力度之表現(xiàn)的有機統(tǒng)一。

從書法與宇宙萬物的關系看，書法藝術不是對客觀物象的形象模擬，而是表現(xiàn)藝術家的審美感受。這感受又不是對某一具體事物的感受，而是對整個宇宙、自然形式的整體性感受。書法家從萬事萬物的觀察中領悟到宇宙運動的奧秘。書法表現(xiàn)出象形字，即交織在物象和結構的相互關系之中，長短、大小、疏密、朝揖、應接、向背、穿插等的規(guī)律和結構。而這個被把握到的字，同時又反映著人們對他們的情感反應。這說明先民仰觀天文，俯察地能在腦筋里構造概念，又用文字來表示這些概念。 “中國古代商周銅器銘文里所表現(xiàn)章法的美，令人相信傳說倉頡四目窺見了宇宙的神奇，獲得自然界最神妙的形式的秘密”。

自然宇宙的啟迪，生命形式的自悟，在書法中又集化為一種運動感的表現(xiàn)。宇宙萬物都在運動中存在。點的運動感，決定了書法的生命感。點線結構具有時序性的運動，表現(xiàn)出人們感悟到的生命運動意識。往與復、垂與縮、動與靜的變化統(tǒng)一，讓人感受到生命運動的動態(tài)平衡結構。“欲左先右”“欲上先下”的地用筆，顯示出運動過程的方向性張力。書法創(chuàng)作中眾多的筆法、章法。無不體現(xiàn)出對宇宙、生命運動形式的感悟和表現(xiàn)。

藝術體現(xiàn)了時代精神。書法家對特定時代的人生境遇的具體體驗，轉化為一種抽象的“情感力度” 在書法作品中得以直接表現(xiàn)并為欣賞者所感受。

情感力度指審美主體內在情感的強度變化結構。心理學家們曾經(jīng)將情感的強度劃分為強與弱、激烈與平靜兩種。這只是一種形態(tài)的概括，并不能滿足多樣變化的情感力度。人的情感力度上體現(xiàn)出高揚、低沉、遲張、松緩、等眾多結構形態(tài)。書法正以偏于抽象的點線結構表現(xiàn)出變化無窮的情感力度結構。

書法線條形式與人的情感變化的力度結構具有一定的審美對應關系。書法線條運動的粗細、曲直、疾澀、遲速變化，與人情感的高揚、低沉、平靜，緊張心境相聯(lián)系。不同的筆意傳達出不同的情感力度。特定的情感力度，顯現(xiàn)為特定的書法形態(tài)美。

將宇宙、生命形式感與情感力度之表現(xiàn)聯(lián)系在一起，便確立了一個書法審美標準。書法的美就體現(xiàn)在二者的和諧統(tǒng)一之中。對宇宙、生命形式整體感受的表現(xiàn)，是書法有了一般意義的審美價值。對情感力度的表現(xiàn)，使書法具有了時代的、歷史的、個性的特殊審美價值。前者決定了書法的最基本的形式美規(guī)律，后者強調了特定情感內容的表現(xiàn)。一般的書法形式美規(guī)律，是宇宙、生命形式感的抽象概括。在長期的書法審美實踐過程中，人們根據(jù)書法藝術與宇宙、生命形式規(guī)律的審美關系，總結出一系列筆法、章法、墨法?！胺ā?，成為重要的審美標準。因而，人們便直接從“法”——形式規(guī)律、法則中獲得審美享受，以至忘了，忽視了這些“法”的本源。但如果只強調形式法則，便會使書法成為固定不變、機械呆板的純形式美。形式美規(guī)律必須與特定的情感力度的表現(xiàn)相結合，才能體現(xiàn)出豐富變化的時代的美、個性的美。反過來，情感力度的表現(xiàn)也必須符合書法藝術的基本形式美規(guī)律。因此，二者結合，雙重表現(xiàn)，是書法藝術的審美本質、審美價值及審美標準之所在。

注：該文系延安大學校級重點扶持學科項目部分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王文權,延安大學魯迅藝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