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倩

摘要：慧能法師作為佛教禪宗的旗幟性人物，他的“見性成佛”的佛教修行法門對后世佛教思想的發(fā)展產(chǎn)生深遠影響，本文通過介紹《壇經(jīng)》以及慧能的生平經(jīng)歷及所學和理論的形成，深度剖析其思想核此心，追根溯源，探尋佛教思想本源，并以客觀評判的視角審視他的思想核心，發(fā)掘其對現(xiàn)代社會思想的深遠影響。

關鍵詞：壇經(jīng)；慧能；佛教

一、慧能生平介紹及《壇經(jīng)》

慧能(636－713)，唐代人，俗姓盧，在范陽做官的父親被貶至嶺南新州(今新興縣)遂定居此地。幼年喪父，孤兒寡母，打柴艱辛度日。外出賣柴因偶然聽到有人讀《金剛經(jīng)》大悟，遂遠赴黃梅縣馮墓山投拜五祖弘忍為師，因其穎悟故被傳授衣缽，后逃往廣東漕溪、又隱遁于廣西一帶，混跡于獵人隊伍中，以避迫害，前后有16年之久。676年去廣州法性寺論及心動而受講解涅盤經(jīng)的印宗法師的剃度，于是公開傳教。677年赴漕溪寶林寺，在那傳法三十多年。弟子有青原行思、南岳懷讓、菏澤神會、南陽慧忠、永嘉玄覺等在各地傳其法，成為禪宗重要代表。開始，以神秀為代表的北宗不承認慧能是承繼達摩法統(tǒng)的六祖，另立神秀為第六祖。后在南頓北漸之爭中敗北，南宗遂大行天下。創(chuàng)立了中國佛教史上影響最大的禪宗“南宗”，慧能是禪宗的最后完成者，禪宗由他而成為佛教中的一大宗派。對中國傳統(tǒng)思想、社會生活等領域影響深遠。由于慧能門人及后學不斷進行修訂和補充，導致《壇經(jīng)》在流傳過程中出現(xiàn)了許多不同版本。郭朋認為“真正獨立的《壇經(jīng)》本子是敦煌本(法海本)、惠昕本(967)，契嵩本(1056)，宗寶本(1291)這四個本子：其余的，都不過是這四種本子中的一些不同的翻刻本或傳抄本而已”。一般認為現(xiàn)存最早的《壇經(jīng)》本子是敦煌本，而宗寶本是明代以來的通行本。上述兩個是《壇經(jīng)》最具代表的本子。

二、慧能的主要思想

慧能思想的核心就是“見性成佛”。慧能強調本心、本性是禪修成佛的根源，進而提出成佛時一種“自性自度”，即無需外界助力的自我解脫。在他看來，“我心自有佛，自佛事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自心是佛，故能見性成佛。而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識心中眾生”?！叭糇R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所以說：“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覓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比巳硕加蟹鹦裕涂茨懿荒堋白R心中眾生”了。也就是人們心中一切邪惡的東西。心中有“不善心、嫉妒心”等心，自然難見本身佛性。必須要“自性自度”，破除一切孽障?！岸取保炊让?，度脫煩惱生死之苦而得到解脫?；勰苷J為，人的度脫是自性自度?！胺鹗伦孕宰鳎蛏硗馇蟆?。成佛要向內用功，不要向自身以外另求佛士。依靠自力，才能自識本性，才能得度。“佛性之理，非關文字”：通過文字，是難以見本性。不憑借他力，而是靠自力、本心，見性成佛。

三、慧能思想的淵源

隋唐時代是佛教發(fā)展高峰期。由于佛教日益廣泛的傳播，就要求佛教更加適應下層民眾的需要，也要適應儒、道等固有文化、倫理道德與中國實際的矛盾。佛教寺院經(jīng)濟基礎日益擴大，要通過宗派的形式來加強組織的管理。中國佛教義理之學不斷發(fā)展，南北佛教的思想體系得到了體現(xiàn)。禪宗是以徹見心性為宗旨。在眾多佛教宗派中獨樹一幟。禪宗源出于達摩，歷經(jīng)慧可、宏忍數(shù)代，不斷發(fā)展變化。慧能在一次外出賣柴途中無意聽到有人誦讀《金剛經(jīng)》后大悟，其后衣缽相襲至五祖宏忍。宏忍滅度前令門人作偈，欲覓傳人。其門人神秀作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焙耆陶J為，此偈雖然不完全符合禪宗之旨，可謂入門之作，只是未人室而已。慧能這時在寺中磨坊勞作，于是請人也書一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宏忍看到，遂傳以衣缽為第六代祖師。慧能是禪宗的最后完成者。神秀書偈后，五祖曰：“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于一切時鐘，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直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睙o祖對神秀的開示中，含有慧能的體驗。慧能的學說很大一部分是繼承前人的，以自己的觀點加以改造、發(fā)揮，從而使自己的學說具有不同于前人的特點。

四、以頓悟為主的成佛思想

慧能在《壇經(jīng)》中說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他常以“自悟”、“言下即悟”、“一聞便悟”來形容“頓悟”?！白晕颉敝钢黧w覺悟，是主體固有的明覺。而“言下即悟”、“一聞便悟”指剎那間的明覺。不需要由坐禪來獲得覺悟?；勰堋邦D悟”成佛思想是說強調內心求佛，以明心見性為成佛途徑，彼岸即在心中?；勰苷f“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靜，則佛土凈?！边@里慧能引用“隨其心靜，則佛土凈。”證明凈土即在心中，心即是佛土，心凈則佛土凈，彼岸即在眼前。

五、慧能成佛方法及特點

1、積極的方面：明心見性、見性成佛、直指人心?！叭曜陨硇囊?，莫著外法相”?！坝谧孕灾腥f法皆見。一切法自在性，名為清凈法身?！边€說：“吾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向何處求佛?！薄靶闹斜娚?，各于自身自性自度?！痹谒磥恚孕允欠穑瑲w佛乃歸自性。惠能說：“經(jīng)中只即言歸依佛，不言歸依他佛；自性不歸，無所依處?！薄白R心見性，自成佛道。”又說“佛是自性作，莫向身求?！泵饕娭ǎ阂皇菧p少乃至遠離外在物欲，知足常樂?；菽苷f：“少欲知足，離財離色”，“性中但自離五欲，則性剎那即是真。”一旦膨脹的欲望減少了，煩惱也會隨之消失，人的迷染之心自然也就能復歸清凈，亦即意味著由迷人悟了。二是去除塵勞。惠能說：“若無塵勞，般若常在，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奠起誑妄，即是真如性?！敝砸コ龎m勞，主要是因為塵勞紛繁不斷，若不明此而執(zhí)著其中，勢必累身累心，何來解脫呢?三是內省檢視自己，使己心悟、心正、心凈、心真?；菽苷f：“一悟即知佛也”，“迷即不見佛，悟者即見法?！薄白匀魺o正心，暗行不見道?！薄暗匀シ切?，打破煩惱碎?！边€說：“心但無不凈。西方去此不遠”，“若能心中自有真，有真即是成佛因”。在惠能看來，使心正、心凈、心真并非難事，其實只須一念之間。因為心靈是可因時因境變動的，一旦求法者剎那間意識到其心有邪、有染、有妄，即意味著其人已經(jīng)心悟開化，亦即成佛了?；菽苷f：“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p>

“頓悟”之法?；菽軐Υ擞兄猩眢w會：“我于忍和尚處一聞言下大悟，頓見真如本性。是故將此教法，流行后代，令學道者頓悟菩提，令自本性頓悟?！薄按说穷D教，亦名為大乘，迷來經(jīng)累劫，悟則剎那間。”并且還深入分析道：“何以頓漸?法即一種，見有遲疾，見遲即漸，見疾即頓。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漸頓?！?/p>

2、消極的方面：“頓漸皆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何名為相無相?于相而離相。無念者，于念而不念。無住者，為

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續(xù)，無有斷絕，若一念斷絕，法身即離色身；念念時中，于一切法上無??；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名系縛；于一切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元住為本。善知識，外離一切相，是無相。但能離相，性體清凈，是以無相為體。于一切境上不染，名為無念。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生念。若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學道者用心，奠不識法意。自錯尚可，更勸他人迷。不自見迷，又謗經(jīng)法。是以立無念為宗，即緣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念從此而生。然此教門立無念為宗，世人離境，不起于念。若無有念，無念亦不立。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自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毒S摩經(jīng)》云：外能善分別諸法相，內于第一義而不動”“何名無念?無念法者，見一切法，不著一切法；遍一切處，不著一切處，常凈自性，使六賊從六門走出，于六塵中不離不染，來去自由，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頓法者，至佛位地”。

破除執(zhí)著之法：口念成佛“迷人口念，智者心行，當念時有妄，有妄即非真有；念念若行，是名真有?！庇终f：“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其心。”還說：“最上乘是最上行義，不在口諍?！?/p>

假文字成佛：“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惠觀照，不假文字。”以前禪宗重視研習經(jīng)典，用以啟發(fā)信仰

擇地成佛：“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寺不修，如西方心惡之人；在家若修，如東方人修善。但愿自家修清凈，即是西方?！边€說：“法元在世間，于世出世間，勿離世間上。外求出世問?！?/p>

靜坐不思成佛：達摩在少林寺曾面壁默坐達九年之久，(不否定心定，只否認身定，“離相不亂即定”)?；菽苷f：“迷人著法相，執(zhí)一行三昧，直言坐不動，除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薄按朔ㄩT中，坐禪元不著心，亦不著凈，亦不言不動?！边€說：“若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薄坝钟忻匀?，空心不思，名之為大，此亦不是?！?/p>

修福成佛：惠能則以梁武帝詢問達摩祖師是否有功德的傳說為例，將修福和修道作了一個明確的區(qū)分，他認為二者不可等同。梁武帝自以為一生造寺、布施、供養(yǎng)不已，就滿懷信心地想從摩祖那里得到他有功德的贊譽，孰料卻遭到了否定回答。這讓梁武帝非常惱火，立馬將其遣返出境。對此傳說中達摩的回答，惠能表示認同，因為“功德在法身，非在于福田。自法性有功德，平直是德。內見佛性，外行恭敬。若輕一切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德。自性虛妄，法身無功德。念念德行，平等直心，德即不輕。常行于敬，自修身是功，自修心是德。功德自心作，福與功德別。武帝不識正理，非祖大師有過?！薄巴馊糁?，內心即亂”，“迷人著法相”，“與外著，妄念浮云蓋覆，自性不能明?！边€說：“著鏡生滅起”，當然，惠能雖主張內修頓悟，但也并不否定下根智之人可通過借助大覺大悟者指點迷津，以期成佛?；菽苷f：“不能自悟，須得善知識示道見性；若自悟者，不假外善知識。若取外求善知識，望得解脫，無有是處。識自心內善知識。即得解脫。若自心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即有教授，救不可得?！睆闹锌煽闯?，惠能雖不排除假他人之力幫助成佛，但始終抓住“見心見性”不放，意在提醒大家成佛根本在于自己返歸自性本心，他人之力只是促使實現(xiàn)這一目標的推動器而已，決不能妄圖以此來代替自己對復性的主動參與。否則，將徒勞無功，永遠不能解脫。

特點：

1、簡便、易行、有效：倡導眾生皆具佛性，只要識心見性，即可成佛。它“教外別傳，不立文字”，以心傳心，心心相印，故無主體之限制，亦無時空之限制，人人可為，時時可為，處處可為。所以其法甚簡，其行甚易，其效甚著，如“志誠聞法，言下便悟，即契本心?！薄胺ㄟ_一聞，言下大悟，涕淚悲泣”。

2、圓通無礙?；菽軜O力破除對種種法相的執(zhí)著，主張：“道須通流，何以卻滯?”“見一切法，不著一切法，便一切處，不著一切處。”以及“于六塵中不離不染，來去自由”，“于世出世間”。這些均顯而易見地展示了佛教的圓通無礙與活潑灑脫。

3、積極有為：始終將成佛之法植根于眾生自性本心之中，植于“自”而非“他”，根于“內”而非“外”，是靠內修自悟。

4、重在體悟、踐履。頓悟，“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

六、慧能成佛思想的意義與影響

慧能成佛思想是將成佛的內容與根本目標規(guī)定為尋求精神解脫，而非虛玄的、高不可攀的人格神，大大降低了佛教所具的易被某些人，尤其是普通民眾慣于從迷信角度加以理解的宗教神秘色彩與祈福消災的功利成分。打破信徒一貫迷信、盲從、依附的心理，從而為佛教注入了不少理性成分?；勰軐ξ飸B(tài)人格神的竭力淡化，對佛教理性精神層面的大力倡發(fā)，并力求將其推擴成為所有階層的共同追求的這種禪宗旨趣與努力方向，在佛教發(fā)展史上實具有里程碑式的轉折意義。它無論在形式還是精神上同孔子打破三代以來“禮不下庶人，刑不下大夫”不平等的修身舊觀念，將為特權階層所壟斷的禮義之道推及至所有階層，從而肯定人格尊嚴的內在平等，極力張揚道德主體的能動性、自覺性上具有相類似的貢獻。二者的區(qū)別僅在于，孔子是從道德倫理的角度人手，他對“禮”的倡求易失之“拘”；而慧能則超出“禮”所具濃厚道德色彩的束縛，一任自我心性的馳騁，不過他對本心自性的張揚則易流于“放”。是成佛目標的理性化直接促成了成佛方法的簡易快捷，它打破了以前修佛必經(jīng)念經(jīng)、拜佛、坐禪、懺悔等煩瑣外在形式的桎梏，把信眾的有限精力從諸多形而下的形式的束縛下解放出來，將成佛欲求直接與內在心性溝通、契合起來，在本性自心的叩問中徑直找尋本具的清凈、寧頓的佛國精神世界。明心見性的頓悟意識，實際上肯定了個體內在神圣的超越性，體現(xiàn)了宗教主體的自我救贖能力?；勰艹煞鹚枷雽σ院蟮亩U宗發(fā)展、重視孟子心性說、佛教心性說及修養(yǎng)方法有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