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超立
(中國政法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088)
中國官員選任制度中的世襲制,經歷了長達數(shù)千年的歷史時期,是貴族世代為官特權的保障,也是中國社會長期動亂不止和腐敗蔓延的最主要的原因??婆e制作為一項選官制度,由于其遵循競爭考試和擇優(yōu)錄用原則,使得選官世襲制在唐宋時期受到遏制,尤其是宋代對科舉制度進行了全方位的改革,使得科舉考試真正體現(xiàn)了公開公平公正的競爭原則,完善了文官政治,并對廉政建設產生了積極影響。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唐宋時期在發(fā)展科舉制同時,還保留了憑借父祖官職入仕的門蔭制(唐代)、恩蔭制(宋代),門蔭或恩蔭入仕官員的數(shù)量甚至超過科舉入仕者,這實際上是選官世襲制在新形勢下的遺存和變種,深為時人及后世學者所詬病。明代科舉制進一步發(fā)展,選官必由科舉,非科舉者毋得授官和擴大科舉取士數(shù)量諸措施的推行,使得長達數(shù)千年的選官世襲制受到前所未有的遏制,對社會的穩(wěn)定與經濟文化的發(fā)展產生了積極影響。本文擬對此作一探究,以就教于方家。
夏商周的世卿世祿制度,是典型的世襲制,宗法關系上的親疏和君臣關系上的貴賤是一致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以改革官吏任用制度為核心的變法運動,使得傳統(tǒng)的世襲制有所削弱。秦王朝建立了從中央到地方一整套嚴密的行政制度,并以軍功與入粟拜官以及世襲制等方式選拔官吏。漢初雖然出現(xiàn)了短暫的“布衣將相”之局,但是由于實行了二千石以上高官任職滿三年以上可以保舉子、侄一人為郎官“任子制”,這些郎官日后大多能做到政府的高級官員,實際上是又回到了世襲制的舊軌。通過“任子”之制而進入仕途的高官后裔們,憑借世襲特權,往往枉法非為,貪贓腐化,造成了吏治敗壞、政治黑暗的嚴重后果,因此受到許多有識之士的反對。漢武帝時期的董仲舒指責身為地方長吏的郡守、縣令貪贓枉法,“暴虐百姓,與奸為市”,使得百姓“貧窮孤弱,冤苦失職”,明確指出造成這種狀況的主要原因就是任子制度,“夫長吏多出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選郎吏,又以富貲,未必賢也”[1]。漢武帝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實行主要以通曉儒學經典為標準的察舉制度,以限制世襲任官特權,進而從根源上杜絕貪污腐敗的蔓延。但為了顧全在任官員的利益,同時也部分地保存了任子制度。察舉制雖然有著遏制選官世襲制的政治功能,但由于察舉的制度設計缺乏操作性很強的客觀標準,舉薦權又掌握在各級官僚權貴手中,遂逐漸形成世家大族把持鄉(xiāng)舉里選、壟斷仕途的局面,權門請托、貴戚操縱、賄賂公行之弊極為普遍,嚴重地敗壞了政治風氣。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貴族憑借政治經濟上的特權,操控國家政治,并利用九品中正制壟斷了對官吏的選舉,無才無德的世族子弟憑借家族的背景可以平步青云,擔任高官,真正的賢才則受到排斥。西晉太康五年(公元248年),尚書仆射劉毅就曾指出九品中正制的弊端:“今之中正,不精才實,務以黨利;不均稱尺,務隨愛憎。所欲與者,獲虛以成譽;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強弱,是非由愛憎。隨世興衰,不顧才實,衰者削下,興則扶上,一人之身,旬日異狀。或以貨賂自通,或以計協(xié)登進,附托者必達,守道者困悴。無報于身,必見割奪;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暨時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時,實為亂源?!保?]這種不問才能全憑門第入仕的做法造成了極其惡劣的政治與社會后果。門閥士族利用他們的政治經濟特權大肆貪污受賄,拼命追求財富和享樂,他們即使犯罪,也能受到家族特權的庇護而超越于法律之外。可以說魏晉南北朝時代的貪污腐敗現(xiàn)象與世襲選官制度密切相關。
隋朝開始確立的科舉制,算是找到真正能遏制選官世襲制的良策。但隋朝國祚不長,科舉選士規(guī)模甚小,其對政治的影響尚未充分顯露。唐朝是科舉制的發(fā)展期,當時實行一級科名制(分為明經、進士諸科),及第者即獲得授官資格,但還要經過吏部的選試才能做官,且初授官的品秩很低,大都只是從九品的縣尉之類。唐朝290年間,包括明經、進士及制舉諸科及第總人數(shù),約在三萬人以上,年均僅約百余人獲得科舉功名[3]99。由于唐代科舉制度尚不完善,為權貴操縱選舉留下了相當大的空間,貴族權要利用權勢干預選舉的記載不絕于書。如玄宗時的宰相楊國忠之子楊喧舉試明經,因考試成績太差,禮部侍郎達奚詢本不欲錄取,但終因不敢得罪楊國忠而將楊喧取在高等[4]《外戚傳》5850。德宗時,擔任京兆尹的宗室李實甚至開列名單責令禮部侍郎知貢舉的權德輿錄取私人,否則就要將其貶官。[5]更需值得注意的是,唐朝官僚子弟還可以通過門蔭入仕,所謂“門蔭”是官僚子弟憑借先人之功績循例而仕的一種選官制度,是世襲官制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遺存。《新唐書·選舉志下》載:“凡用蔭,一品子,正七品上;二品子,正七品下;三品子,從七品上;從三品子,從七品下;正四品子,正八品上;從四品子,正八品下;正五品子,從八品上;從五品及國公子,從八品下?!保?]1172門蔭入仕者在授官和升遷方面都要優(yōu)于科舉出身者,在相當程度上維護了權貴的世襲任官特權。
宋代對科舉制度進行了全方位的改革,公薦的廢除,殿試的確立,鎖院,別試,尤其是糊名、謄錄等制度的實行,使得科舉考試真正體現(xiàn)了公開公平的競爭原則,歐陽修對此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已經達到了“無情如造化,致公如權衡”的地步[6]。權貴對選舉的操縱受到有效的制約,活躍于中國古代社會數(shù)千年之久的貴族勢力因之而退出了歷史舞臺。宋人一旦進士及第,就可以立即授官,且在日后仕途升遷中也占盡優(yōu)勢,甚至有不數(shù)年即可官至臺閣宰輔者。雖然宋朝實行一級科名制,但錄取人數(shù)則比唐朝大為增加。據學者統(tǒng)計,兩宋科舉共錄取了正奏名進士和諸科約為六萬人,特奏名進士和諸科約為五萬人,特奏名約占全部登第人數(shù)的百分之四十五[7]。所謂特奏名進士,即士子應省試或殿試多次不第,達到一定年齡和舉數(shù)后,可以直接參加殿試,授予特奏名進士的功名,并給予初等官的待遇。明清時期的舉人,實與它有一定的淵源關系[8]115-135。
但是在充分肯定宋代科舉的成就的時候,我們也應注意到科舉并非是當時唯一的選官方式。從宋代整個選官制度來看,尚存在著明顯的缺陷,這就是還實行著維護官僚利益的恩蔭制,而且恩蔭入仕的人數(shù)還要超過科舉入仕者,是宋代最重要的入仕途徑之一?;实v二年(1050),吏部員外郎、直龍圖閣、知漢州何郯上奏說:“今選人改官已増立年考,胥史出職又議塞他岐,唯貴勢奏薦子弟不加裁損,則除弊之源有所未盡。臣檢會文武臣僚奏薦親屬條制:文臣自御史知雜已上,武臣自合閤門使已上,每歲遇乾元節(jié)得奏親屬一人。諸路轉運使、提點刑獄、三司判官、開封府判官推官、郎中至帶館職員外郎、諸司使至副使,遇郊禋得奏親屬一人??傆媶T數(shù),自公卿下至庶官子弟,以蔭得官及他橫恩,每三年為率不減千余人。舊制雖以服紀親踈等降推恩,然未立年月遠近為限,所以恩例頻數(shù),臣僚蔭盡近親外,多及疎屬,遂致入仕之門不知紀極?!保?]南宋楊萬里也指出:“仕進之路之盛者,進士、任子而已。士之舉于太學,舉于州郡,三歲而一詣太常者亡慮數(shù)千。而南宮之以名聞得官者,儉于三百焉,累舉特恩而得官者,儉于二百焉,則是大比者再而進士之官者僅及于千也。至于任子,公卿、侍從每郊而任焉,庶官再郊而任焉。校于進士,則郊者再而任子之官者五六其千也,進士之修身積學有老死而不一第,得之難如此,而取之不勝其寡,任子者至未勝衣而命焉,得之易如此,而取之不勝其多。則官冗之源在進士乎?在任子乎?”[10]宋代恩蔭制是傳統(tǒng)社會中官僚世襲制的變種,由于恩蔭入仕者所能得到的官品不高,而且升遷不易,基本上不能進入決策層,遠不能與科舉出身者的前程相比,故未出現(xiàn)前朝因世襲制所形成累世高官的局面,因此對國家政治的影響力有限,與漢魏相比,這只能算是選官世襲制的殘存。但是宋代恩蔭制度使得官僚隊伍更加龐大,造成了嚴重的“冗官”問題,過去學界常常將其原因歸結為科舉制取士太多所致,但據何忠禮的研究,實際上宋代“冗官”現(xiàn)象與科舉制并無必然的聯(lián)系,恩蔭出身官員的大量存在,才是原因所在。此外,恩蔭制還嚴重影響了官吏的素質,“依靠父蔭獲取祿位的子弟,其個人才能與品質,一般來說也不及那些寒士……腐朽的官僚固然培養(yǎng)不出有作為的后代來,就是聲望卓著的政治家,其子弟也多不肖之徒。”[8]因此對于宋代世襲選官制殘存的消極影響絕不可忽視。
元朝統(tǒng)治時期,科舉制長期被停止。仁宗皇慶二年(1313)雖然恢復科舉制度,但是元朝總共只舉行了16次科舉考試,錄取總人數(shù)也十分有限,據元末的葉子奇估計,“只是萬分之一耳”[11]。元朝主要的官吏都是世襲擔任。一些憑借其顯赫的家族背景而出任政府高官的蒙古或色目貴族,往往利用手中的不受限制的權力大肆收受賄賂,賣官鬻爵,政治黑暗至極。
明朝是科舉制的鼎盛時期,這與明太祖的大力推動是分不開的。早在明王朝建立前的1367年,朱元璋就頒布了“設文武二科取士”的命令,要求各級地方官僚“勸諭民間秀士及智勇之人,以時勉學,俟開舉之歲,充貢京師”。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下詔“自今年八月始,特設科舉,務取經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實相稱者,朕將親策于廷,第其高下而任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12]《選舉二》1695正式恢復了科舉取士。但在洪武六年(1373)至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之間,朱元璋認為科舉入仕者往往缺乏實際工作能力和經驗而停罷科舉。在此期間朱元璋曾采用“薦舉”、“征召”等選官方式,但效果始終欠佳。于是在洪武十五年又恢復了科舉制度。并在洪武十七年定科舉之式,“命禮部頒行各省,后遂以為永制,而薦舉漸輕,久且廢不用矣”[12]《選舉二》1696。
明朝科舉制度在繼承前代優(yōu)良傳統(tǒng)(如糊名、謄錄的防弊措施和公平公正公開的考試原則)的基礎上,有了重大發(fā)展。有論者指出,這些發(fā)展主要包括完全實現(xiàn)了科舉與空前完備的官辦學校教育的緊密有機結合;形成了五級考試體系;形成了空前完備的功名體系;科目的高度單一和考試的高度統(tǒng)一;防范和懲治作弊的制度達到了空前嚴備的程度;取士地域的廣泛性空前增強,并得到制度的切實保證;創(chuàng)建了進士觀政制度;明中葉后中央和地方要職幾乎全部由進士占據??婆e功名成為決定士人地位和朝廷政治資源分配的主要因素等方面的內容[13]。
筆者認為,明代科舉發(fā)展措施中,選官必由科舉的意義尤為重大,其直接效應就是大幅擴大科舉錄取名額,而明朝所實行的生員、舉人、進士三級科舉功名制則基本適應了這一要求。三級科名制與現(xiàn)代的學士、碩士、博士三級學位制度的的原則和精神近似。因此,16世紀以來多數(shù)西方人一般認為秀才、舉人、進士就是西方的學士、碩士、博士。現(xiàn)今的國內外學者,也多有持這種看法者[3]182-189。這一新制使獲取功名的人數(shù)比之唐宋大幅增加??婆e成為入仕的主要途徑,明朝的李東陽曾云:“今之仕也異于古,皆取之乎科目。舍科目則不得仕,仕亦不顯。故凡稱有志于天下者,不得不由此焉出。”[14]明朝三年一次的會試錄取進士近300人,進士的初授官要高于宋代,狀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編修。二三甲考選庶吉士者皆為翰林官,其他或授給事、御史、主事、中書、行人、評事、太常、國子博士,或授府推官、知州、知縣等官[12]《選舉二》1695。明代進士有著很高的政治地位,“明制,科目為盛,卿相皆由此出”[12]《選舉一》1675。自明朝中期以后,更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南、北禮部尚書、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而庶吉士始進之時,已群目為儲相。通計明一代宰輔一百七十余人,由翰林者十九。蓋科舉視前代為盛,翰林之盛則前代所絕無也。”[12]《選舉二》1702。比較而言,明代雖然每科錄取的進士比宋代要少,但是因科舉功名入仕的還有超出進士數(shù)倍的舉人,這是與宋代科舉的一個重大區(qū)別?!芭e人、貢生不第入監(jiān)而選者,或授小京職,或授府佐及州縣正官,或授教職”[12]《選舉二》1695。據郭培貴的研究,在明朝舉行的90科鄉(xiāng)試中,20科為不拘額數(shù)錄取,70科為定額錄取。各省、直是舉行鄉(xiāng)試的基本單位,但該規(guī)定至嘉靖十四年才完全實現(xiàn)。宣德元年全國定額錄取550名,此后,除個別省直增加錄取額數(shù)外,全國普遍增額凡四次:正統(tǒng)五年增至760名、景泰四年增至1 145名、萬歷四十三年增至1 287名、崇禎十五年增至1 415名。明代舉人總數(shù)至少達102 389人[15]。也就是說,明朝因科舉功名入仕的人數(shù)實際上要遠遠多于宋代。雖然明朝舉人的地位不及進士,在官場的待遇如升遷等方面與進士相比也不平等,當時就有不少的人士對此提出過批評意見。但是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是,明朝舉人的地位顯然要遠遠超過宋朝的特奏名進士,后者所獲官職太小,大部分人甚至沒有實職,即使能出官,也只能成為幕職州縣官。然而明朝舉人不僅可以入仕,他們中間甚至還出了許多政治文化名人和高官(如海瑞、陳獻章、顧允成、文征明、艾南英等)。
由于科舉錄取名額的大幅增加,這就讓更多的人對獲取科舉功名進入仕途充滿了希望,加之在三級功名制下,即使是地位最低的秀才也可以得到國家所給予的政治和經濟上的一些利益,明朝因此成為中國歷史上士人整體地位最高的時代[16],這就激勵了更多的人發(fā)奮讀書。明朝末年全國的秀才不下50萬,而童生則有200萬人之眾,當時讀書蔚為風氣,從而使社會的文明有了相當程度的提高。①詳細的討論可參看祝總斌:《論八股文取士制不容忽視的一個歷史作用》,載《求是、求真、永葆學術青春》,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115-131頁。眾多出身平民的士人通過科舉考試而步入仕途,加速了社會上下的流動速度。②何炳棣認為明代平民出身進士的比例為49.5%。參見何炳棣:《讀史閱世六十年》,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6頁。錢茂偉的研究則要高于這一比例,他認為永樂九年至成化五年之間,出身于平民之家的進士在60-86%之間遞減;弘治十八年以后則在38-55%之間浮動。參見錢茂偉:《國家、科舉與社會——以明代為中心的考察》,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年版,第141頁??婆e出身的官員們平生學習儒家經典,飽受儒家思想的熏陶,他們中間的大多數(shù)來自民間,了解百姓情況,在政治上關心人民疾苦,敢于與腐敗現(xiàn)象做英勇的抗爭,甚至對皇帝違背國家紀綱法令的行為也能加以反對,為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做出了很大貢獻。明朝前期百余年中,政治清明,“民人安樂,吏治澄清者百余年?!保?2]《循吏傳》7185宣德時期,“吏稱其職,政得其平,綱紀修明,倉庚充羨,閭閻樂業(yè),歲不能災。英、武之際,內外多故,而民心無土崩瓦解之虞者,亦由吏鮮貪殘,故禍亂易彌也?!保?2]《宣宗紀》125明朝后期來華的西方傳教士利瑪竇在對中國進行了細致考察以后還認為:“標志著與西方一大差別而值得注意的另一重大事實是:他們全國都是由知識階層,即一般稱為哲學家(指儒學士人)的人來治理的,井然有序地管理整個國家的責任完全交付他們來掌理?!保?7]對當時的政治與社會管理給予了高度評價。
世襲制曾經是中國古代實行了數(shù)千年的選官制度,即便是在秦朝一統(tǒng)天下,實行郡縣制以后,世襲制依然長時期地存在于官僚體制之中??婆e制的推行,在廢除貴族世襲做官的特權,防止貴族勢力的再生,廉潔吏治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由于歷史的慣性,即使在科舉制已經相當完善的宋代,以“恩蔭”制度形式出現(xiàn)的世襲制殘存的規(guī)模和負面影響仍然不可小覷,恩蔭入仕的人數(shù)甚至還要超過科舉入仕者,這也是造成宋代冗官泛濫的一個重要原因。元朝科舉制基本廢除,又回到世襲制的舊軌,造成了官場的極度腐敗。明朝科舉制發(fā)展到鼎盛,科舉入仕成為是明朝最主要的選官方式。雖然從明朝整體選官制度來看,科舉之外仍然還有吏員出職和恩蔭制度。由于吏員出職所獲官職很低,為世所輕,與世襲選官也無關,故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③明代吏員出職的有關研究,可參看潘星輝:《明代文官銓選制度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140-148頁。至于與本文關系密切的明代恩蔭制度,始定于洪武十六年,但定而未行,明初文官蔭敘皆屬特恩。明中葉后,逐漸形成以閣臣蔭敘為核心、以三品京官考滿蔭子入監(jiān)為主體的文官蔭敘制度體系;與前代相比較,不僅縮小了文官的蔭敘范圍,而且把蔭敘與官員考核相結合,把承蔭者納入國子監(jiān)教育入仕的軌道,從而有效地弱化了傳統(tǒng)蔭敘制度的消極影響。[18]這和唐宋恩蔭制下官僚子弟直接可以襲蔭為官的情況相比,選官世襲制明顯地受到前所未有的遏制,明朝因此而形成了遠比宋朝更為完備的名實相符的以文官考試為基礎的科舉政治。明代完善的科舉選官制度,促進了社會的穩(wěn)定與經濟文化的發(fā)展,值得充分肯定。
[1][漢]班固.漢書·董仲舒?zhèn)鳎跰].長沙:岳麓書社,2009:654.
[2][唐]房玄齡,等.晉書·劉毅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7:1274.
[3]劉海峰.科舉學導論[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4][宋]歐陽修,等.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7.
[5][后晉]劉昫,等.舊唐書·李實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7:3732.
[6][宋]歐陽修.文忠集·卷一一三·論逐路取人札子(治平元年)[M].四庫全書本.
[7]張希清.論宋代科舉中的特奏名[G]//鄧廣銘.宋史研究論文集.石家莊:河北育出版社,1989:89.
[8]何忠禮.科舉與宋代社會[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115-135.
[9][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一六九[M].北京:中華書局,2008:4055.
[10][宋]楊萬里.誠齋集·冗官上:巻九十四[M].四庫全書本.
[11][明]葉子奇.草木子·雜苴編:卷四[M].北京:中華書局,1959:82.
[12][清]張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13]郭培貴.明代科舉的發(fā)展特征與啟示[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6):77 -84.
[14][明]李東陽.李東陽集·文稿·卷二·送李士常序[M].周寅賓,校點.長沙:岳麓書社,2008:404.
[15]郭培貴.明代鄉(xiāng)試錄取額數(shù)的變化及舉人總數(shù)考述[J].東岳論叢,2010,(1):47 -52.
[16]屈超立.三級科名制與明朝士人地位[G]//天一閣博物館.科舉與科舉文獻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冊.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1:61-67.
[17][意]利瑪竇,[比]金尼閣.利瑪竇中國札記[M].何高濟,王遵仲,李申,譯.北京:中華書局,2010:59.
[18]郭培貴.明代文官蔭敘制度考論[J].歷史研究,2005,(2):42 -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