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明
(湖南理工學院公共外語部,湖南岳陽414006)
文學作品中基督教詞匯與隱喻的有機結(jié)合給人以博大精深的文化享受,其含義深刻,奠定了文學作品的主要情感基調(diào)、文化特色和社會氛圍。眾所周知,莎士比亞戲劇中帶有濃厚基督教色彩的隱喻頗多,而《哈姆雷特》堪稱莎劇隱喻的集大成者,凸顯了主人公難以決斷但最終采取復仇行動的原因:哈姆雷特篤信基督教,從骨子里、到頭腦里乃至行動上無不映射出基督教隱喻的背景、思想與準則。然而,宗教差異以及隱喻理解的難度往往會導致基督教隱喻為譯者忽視,其內(nèi)涵在翻譯過程中流失。因而,譯者如何有效傳譯基督教隱喻的內(nèi)涵,不失其宗教色彩,頗具研究價值。
國內(nèi)外學者認為人們使用隱喻是為了用隱喻思維,對于基督教隱喻翻譯的研究集中于基督教的基本概念域和文化特征,相關(guān)隱喻的生成機制、認知機制以及基督教隱喻的翻譯等方面。關(guān)于隱喻及隱喻翻譯的觀點主要有:Richards(1936)指出“隱喻不僅是詞語之間的類比,而且是思維之間的借用與轉(zhuǎn)換”;Lakoff和Johnson(1980)認為“隱喻的實質(zhì)就是通過另一類事物來理解和經(jīng)歷某一類事物”;認知心理學家Earl MacCormac解釋“人腦能夠合并不太相關(guān)的概念而形成新的概念,在分辨兩個概念的相同與不同的過程中,新的理解就產(chǎn)生了,用語言來說這就是隱喻。”(轉(zhuǎn)引自Walter:125)另一些學者則堅持“隱喻是用一個范疇的認知域去解釋或建構(gòu)另一個范疇”,“當人們用基督教的基本范疇去表達和解釋其他認知域的范疇時,便形成了基督教隱喻認知。”如徐莉娜(1999)圍繞張力與語境、系統(tǒng)與生成、源語文化與母語文化問題,探討了隱喻語翻譯的原則。她建議從語用角度出發(fā),綜合考慮隱喻語的諸特征和動態(tài)技術(shù)處理,以便最大限度地提高譯文的語用價值。武柏珍、沈荃柳(2010)則建議“根據(jù)語言環(huán)境和說話者對事物的態(tài)度以及作家所要表達的感情并結(jié)合漢語表達習慣來確定翻譯對策”。筆者認為,這些研究已開始將隱喻視為概念域,此類概念域具有較強的心理凸顯性和穩(wěn)定性,與圖形—背景理論的凸顯性原則基本一致。
圖形背景理論是基于凸顯性原則的認知語言學理論,其圖形—背景分離原則同時符合空間組織與語言組織的基本認知原則。凸顯性原則認為人們觀察客體時,總是在未分化的背景中看到圖形,不自覺地用一個物體或概念作為認知參照點去說明或解釋另一個物體或概念。如人們看到小船漂在水上時,習慣將船視為圖形而將水視為背景。因此,絕大多數(shù)人會說“水面上有一條小船”,而不說“水在一條小船的下面”。格式塔心理學理論也認為,一些小的、運動的物體常常被識別為圖形,大的、靜止的物體則為背景。
最早提出圖形和背景概念的丹麥心理學家Rubin認為,圖形是有完整結(jié)構(gòu)、能引起自覺者注意、從其它事物中凸顯出來的前景,背景是烘托前景的其他事物;圖形一般比背景顯著,更容易辨認和記憶。根據(jù)突顯程度,Langacker建立了與圖形—背景理論一致的射體和界標理論:從印象上看,情景中的圖形是次結(jié)構(gòu),在感知上比其他部分更顯眼。而Lakoff建立了“類屬層”、“具體層”概念,認為隱喻無處不在,其根本屬性就是相似性。類比作為理解隱喻的常規(guī)方法,通常將不同領(lǐng)域的相關(guān)特性凸顯作為圖形,而把不相關(guān)的特性降為背景。因此,圖形—背景理論是對隱喻進行認知理解的最基本理論,對于隱喻翻譯從源語向目的語映射的過程具有良好的闡釋能力。
筆者通過相關(guān)理論分析與大量的翻譯研究實踐發(fā)現(xiàn),將圖形—背景理論運用于翻譯符合人類共有的認知規(guī)律,能從篇章、句序凸顯原作隱含的意圖?!妒ソ?jīng)》賦予文學作品以鮮明的基督教背景,主人公的基督教隱喻在基督教背景中得以凸顯,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相近的教義給讀者以相似感,產(chǎn)生宗教的篇章隱喻義;教義的變化則隱示主人公的情感變化等。如果基督教隱喻義接近,就可直譯,圖形—背景對等;如果基督教隱喻義沖突,圖形—背景可隨譯者視域轉(zhuǎn)換為新的圖形,但翻譯時應(yīng)保持目的域讀者和源域作者隱喻義的基本一致。筆者以《哈姆雷特》為例,從篇章隱喻和句式轉(zhuǎn)化兩個角度探討圖形—背景理論在基督教隱喻翻譯過程中的指導意義。
《哈姆雷特》以基督教為基調(diào),對“上帝”、“神”、“上天堂”的信仰以及“人生來有罪(原罪)”、“人來源塵土,而歸于塵土”等基本教義在該劇中得以充分體現(xiàn)。其中的基督教隱喻不僅蘊含了豐富的隱喻意義,合理詮釋了人物的思想與行動,極大地渲染了基督教背景,同時使讀者感受到圣潔、看到哈姆雷特復仇力量的源泉。筆者嘗試基于圖形—背景理論,將《哈姆雷特》劇中的基督教隱喻分為哈姆雷特的基督教式背景隱喻、哈姆雷特對復仇思索的基督教隱喻以及哈姆雷特復仇行動的基督教隱喻,來探討文學作品中基督教隱喻的翻譯。
眾所周知,英美讀者很容易接受和認同基督教隱喻,然而東方讀者的基督教文化背景缺失,較難理解劇中的基督教隱喻。海倫·加德納(1989:73)認為“莎士比亞戲劇的確以最為優(yōu)美動人的形式表現(xiàn)了顯然的基督教觀念……它一些最有代表性的特點,都是與基督教的宗教感情和理解相聯(lián)系的……?!崩顐ッ?2009)指出,“《哈姆雷特》隱喻中的基督教信仰背景、生活習慣背景,反映了主人公和他的周圍濃重的基督教文化心理以及好的基督教價值取向的文化背景?!币虼耍覀儼l(fā)現(xiàn)基督教精神家園構(gòu)成了《哈姆雷特》隱喻的背景,譯者正確理解哈姆雷特所處的基督教背景是成功翻譯的關(guān)鍵。在第一幕第一場,厄耳錫諾城堡前的露臺上,勃那陀來接弗蘭西斯科的班,當時背景如下:
The nights are wholesome,then no planets strike,
No fairy takes,nor witch hath power to charm,
So hallowed,and so gracious,is that time.(Evans 1143)
夜間的空氣非常清靜,沒有一顆星用毒光射人,沒有一個神仙用法術(shù)迷人,妖巫的符咒也失去了力量,一切都是圣潔而美好的。(朱生豪等233)
該句中的3個具有較強基督教隱喻意義的詞匯wholesome、hollowed、gracious加上名詞 nights繪出一幅“清靜、圣潔、美好的夜晚”圖形。它置身于前面,使哈劇一開始就彌漫著基督教式的背景。其中,“夜晚”同為圖形與背景;“夜晚”暗指當時暗無天日的社會,“沒有一顆星用毒光射人,沒有一個神仙用法術(shù)迷人,妖巫的符咒也失去了力量”暗指哈姆雷特思想的單純。譯文“一切都是圣潔而美好的”概括出該基督教隱喻的意義,呈現(xiàn)出一幅基督教式的隱喻背景。莎士比亞在《哈姆雷特》中大量的人物對話都隱喻著《圣經(jīng)》中的人與事。對“人”的隱喻使讀者獲得對基督教的認同感。如悲劇開始時,鬼魂說:
(The leprous distilment,)whose effect
Holds such an enmity with blood of man
……
All my smooth body.(Evans 1150)
那藥性發(fā)作起來,會像水銀一樣很快地流過了全身的大小血管,像酸液滴進牛乳般地把淡薄而健全的血液凝結(jié)起來;它一進入我的身體里,我全身光滑的皮膚上便立刻發(fā)生無數(shù)皰疹,像害著癩病似的滿布著可憎的鱗片。(朱生豪等248)
most lazar-like,with vile and loathsome crust all my smooth body隱喻《圣經(jīng)》里兩位乞丐拿撒路渾身的“瘡”,雖形象不佳,但結(jié)果很好:一位死后進入天堂,一位被耶穌復活。鬼魂的話語隱喻了他被弟弟殺死后必將進入天堂。筆者認為上述譯文沒能將這一豐富的基督教隱喻義翻譯出來,無法讓讀者領(lǐng)略其魅力。根據(jù)圖形—背景理論,此處應(yīng)增加基督教式隱喻背景--“拿撒路身上害的瘡”并提前,而將“我全身光滑的皮膚上布滿鱗片”看作背景圖形延后。改譯為:
那藥性發(fā)作起來,會像水銀一樣很快流過了全身的大小血管,像酸液滴進牛乳般把淡薄而健全的血液凝結(jié)起來;它一進入我的身體,我全身光滑的皮膚就像拿撒路身上害的瘡一樣,布滿可憎的鱗片。
隱喻有時不足以解釋基督教的文化背景,因此莎士比亞會直接將基督教與非基督教進行對比,哈姆雷特在城堡的廳堂里與幾個伶人的對話體現(xiàn)了他意識深處基督教的正統(tǒng)意識,如:
O,there be players that I have seen play—and heard others[praise],and that highly—not to speak it profanely,……they imitated humanity so abominably.(Evans 1162)
啊!我曾經(jīng)看見有幾個伶人演戲,而且也聽見有人把他們極口捧場,說一句并不過分的話,他們既不會說基督徒的語言,又不會學著(基督徒、異教徒、甚至)人的樣子走路,瞧他們在臺上大搖大擺,使勁叫喊的樣子,我心里就想一定是什么造化的雇工把他們造了下來,造得這樣拙劣,以至于全然失去了人類的面目。(朱生豪等279—280)
基督教認為人是上帝造的,但這些伶人的形象如此惡劣,好像是上帝的雇工造的。根據(jù)圖形—背景理論,“上帝的雇工造人”是“什么造化(即上帝)”這一基督教隱喻背景所凸顯出的圖形,其隱喻這些伶人是異教徒,天生比基督徒低人一等,從而深化了基督教隱喻的背景內(nèi)涵。此外,哈姆雷特嘴邊常說的“上帝”、“神”、“以色列的士師耶弗他”等都是他渲染圣潔、采取行動的的基督教式背景隱喻,不但給他為父報仇披上了一層基督教式背景的神圣面紗,而且從世俗層面也符合當時社會觀眾的認可,從而增加了撼人心魄的戲劇性和藝術(shù)效果。所以說,理解哈姆雷特的基督教式背景隱喻有助于正確地進行翻譯。
哈姆雷特常被比喻為“優(yōu)柔寡斷的人”,他的優(yōu)柔寡斷在于他對復仇的思索。雖然鬼魂敦促他采取行動,但他內(nèi)心卻缺乏相應(yīng)的動力,如果不是國王要除掉他,哈姆雷特可能永遠拖延下去。在第一幕第二場中,克勞迪斯勸解哈姆雷特不要沉溺于悲痛:
Tis sweet and commendable in your nature,Hamlet,
To give these mourning duties to your father.
……
“This must be so.”(Evans 1144)
哈姆雷特,你這樣孝思不匱,原是你天性中純篤過人之處;可是你要知道,你的父親也曾失去過一個父親,那失去的父親自己也失去過父親;那后死的兒子為了盡頭的孝道,必須有一個時期服喪守制,……在理智上它是完全荒謬的,因為從第一個死了的父親起,直到今天死去的最后一個父親為止,理智永遠在呼喊,“這是無可避免的?!?朱生豪等236)
克勞迪斯將哈姆雷特喪父看作自古以來人們必須面對的主題,corse是雙關(guān),既指 course,也指 corpse;因而 the first corse可理解為喪父的“第一個例子”或“第一具尸體”。the first corse讓哈姆雷特不難想到亞當(第一位父親)和亞伯(第一具尸體),并將克勞迪斯謀殺國王的罪行與該隱弒兄弟行為聯(lián)系起來。但面對父親突然去世、叔父篡奪王位、母親再婚嫁給叔父,聽到鬼魂講述父親被謀殺的經(jīng)過,看到心愛的姑娘與他斷絕戀情等等不幸,他苦于找不到有效途徑為父報仇,內(nèi)心十分矛盾,在第三幕第一場的這段獨白顯示了他對復仇的思索:
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
Devoutly to be wish’d.(Evans 1160)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默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在奮斗中結(jié)束了一切。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是更勇敢的?死了;睡著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之中,我們心頭的創(chuàng)痛,以及其他無數(shù)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jié)局。(朱生豪 等275)
“生存還是毀滅”、“默默忍受與挺身反抗”這兩對矛盾隱喻了哈姆雷特遵循或違反基督教原則,具有很深的哲理意蘊:生存和忍受、毀滅和反抗代表符合或違背基督教教義。對于復仇,哈姆雷特多次權(quán)衡“忍受”與“反抗”,最終選擇了忍受。此處“睡眠”隱喻“死亡”,映射哈姆雷特的厭世傾向,為他不采取行動提供借口。而且,哈姆雷特面臨倫理難題:身為王子、兒子、民眾心中美德的化身,他意識到鬼魂命令的正義性,但他對罪的憎惡和對抽象正義的要求否定了它,因此他拖延復仇的計劃。哈姆雷特害怕死后下地獄,想找到既能為父報仇,又能使自己的靈魂上天堂的最好途徑,也正是他對復仇思索的結(jié)果??梢哉f,哈姆雷特對復仇的思索始終沒有跳出基督教的基本教義。
哈姆雷特對復仇的思索在3次刺殺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第一次刺殺:
…And am I then revenged,
To take him hi the purging of his soul,
……
Up,sword,and know thou a more horrid hent:(Evans 1167)
他用卑鄙的手段,在我父親罪孽方中的時候乘其不備地把他殺死;雖然誰也不知道在上帝面前,他的生前的善惡如何相抵,可是照我們一般的推想,他的孽債多半是很重的。(朱生豪等293)
此時國王正在祈禱,毫無防備,最好下手。但哈姆雷特居然相信克勞迪斯利用禱告可逃脫懲罰,認為此時殺他只會送他上天堂,因而放棄了行動。他在等候一個更慘酷的機會:“當他在酒醉以后,在憤怒之中,或是在荒淫縱欲的時候,在賭博、咒罵、或是其他邪惡的行為的中間,我就要叫他顛躓在我的腳下,讓他幽深黑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永墮地獄?!?朱生豪等293)
第二次在母親寢宮,哈姆雷特叫道:How now?A rat?Dead,for a ducat,dead!(怎么!是哪一個鼠賊?要錢不要命嗎?我來結(jié)果你。)(朱生豪等294)他利用瘋癲的假相將普隆涅斯(他以為是國王)當作一個鼠賊殺了,推卸自己良心的重負。
最后,心愛的姑娘與母親已死,自己遭國王暗算,在臨死前哈姆雷特痛斥國王,奮起反抗:Here,thou incestuous,[murd’rous],damned Dane,Drink [off]this potion!(好,你這敗壞倫常、嗜殺貪淫、萬惡不赦的丹麥奸王!喝干了這杯毒酒!)最終哈姆雷特與國王同歸于盡。當然,與其說哈姆雷特的行為是為父報仇,不如說是他的絕地反擊。
由于中英文化差異,本來隱蔽性就很強的基督教隱喻使譯者、讀者更多地關(guān)注哈姆雷特的人文主義特征,而忽視他所處的基督教背景以及基督教意義的行動原則。利用圖形—背景理論翻譯《哈姆雷特》作品中的基督教隱喻,一方面應(yīng)進行語篇層面的類比轉(zhuǎn)移,促使讀者理解隱喻的蘊含并運用到對普通情景的理解,另一方面應(yīng)注意基督教隱喻的句式轉(zhuǎn)換,使主語與主題凸顯出來。
在語篇生成和理解過程中,人們往往用類比方式將隱喻的某些方面映射到所描述的事物或情景上。通過延伸隱喻概念,使隱喻具有建構(gòu)語篇的功能,從整體上映射語篇的基調(diào)和故事發(fā)生的社會背景。《哈姆雷特》隨處可見基督教隱喻(圖形),譯者將之置于《圣經(jīng)》背景中進行語篇層面的類比轉(zhuǎn)移,就能較好地翻譯這些基督教隱喻。
第三幕第二場中,當哈姆雷特得知父親是被叔父害死時,氣憤地說:I would have such a fellow whipt for o’erdoing Termagant,it out-Herod Herod,pray you avoid it.熟悉《圣經(jīng)》的譯者會因此聯(lián)系古猶太希律王(他曾為扼殺耶穌,差人將伯利恒城和四境所有兩歲以內(nèi)的男孩斬盡殺絕),中世紀歐洲許多劇本把他演作暴君。莎士比亞創(chuàng)造“Outherods Herod”隱喻“比暴君還暴君”。如將此隱喻與《圣經(jīng)》進行語篇層面的類比轉(zhuǎn)移,該句應(yīng)譯為:我可以把這種家伙抓起來抽一頓鞭子,因為他把妥瑪剛脫形容過分,希律王的兇暴也要對他甘拜下風(朱生豪等279)。
第三幕第三場中,國王祈禱O,my offense is rank,it smells to heaven,… My stronger guilt defeats my strong intent.國王表面道貌岸然,內(nèi)心卻充滿淫欲,不惜弒君;雖無法擺脫罪孽感與自我譴責,但又不愿放棄用罪惡手段獲得的一切。此段隱喻《創(chuàng)世紀》中亞當?shù)拈L子該隱殺死其弟亞伯,受上帝詛咒。經(jīng)過與《圣經(jīng)》進行語篇層面的類比轉(zhuǎn)移,可譯為:啊!我的罪惡的戾氣已經(jīng)上升于天;我的靈魂上負著一個元始以來最初的詛咒,殺害兄弟的罪行!我不能祈禱,雖然我的愿望像決心一樣強烈;我的更強的罪惡擊敗了我的堅強的意愿。(朱生豪292)
翻譯基督教隱喻時,由于中西思維的差異,譯者對圖形背景的區(qū)分以及隱喻理解上可能產(chǎn)生錯位?!拔膶W作品中隱喻式的語言決定了翻譯不是簡單的語言直線翻譯,它需要心理空間的填補、連接和轉(zhuǎn)換,這是認知結(jié)構(gòu)、文化心理、語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胡東平106)譯者基于對圖形—背景理論,有效融合基督教隱喻(圖形)與《圣經(jīng)》(背景),從而盡可能達到隱喻翻譯的形神兼?zhèn)洌@正是基督教隱喻翻譯的難點也是關(guān)鍵所在。
漢語通常是信息單位話題和評說語言,具有話題凸顯特征;其主語非不可或缺,且句子結(jié)構(gòu)也不穩(wěn)定。而英語屬主語凸顯語言,主語和謂語不可隨意缺省。在認知模式上的差別也明顯,漢語主題句一般從背景到圖形,主題提供背景,述題表示圖形;而英語則從圖形到背景,主語占凸顯地位。因此,翻譯基督教隱喻文本時,譯者往往發(fā)現(xiàn)隱喻文本富于宗教文化色彩,奠定了作品的背景色,或凸顯了圖形的對立色,構(gòu)成連貫的篇章隱喻。不同文化概念域的基督教隱喻可能帶來不同的文化和情感意義,英譯漢時需要從篇章隱喻角度關(guān)注句子的凸顯。否則,沒有把握好凸顯部分就難達到基督教篇章隱喻的效果。
按照圖形—背景理論,譯者應(yīng)遵循句式轉(zhuǎn)換的最佳映射;如不能直接按源語圖形背景出現(xiàn)的順序進行對等映射,則應(yīng)調(diào)整語序,或凸顯重點、或部分的差異?!豆防滋亍返谝荒坏谝粓鲋谢衾裾f:A mote it is to trouble the mind’s eye。該隱喻源自《圣經(jīng)》中的“為什么只看見你弟兄眼中有一?;?,卻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嗎?”原文中的A mote屬于圖形,the mind’s eye則屬于背景。由于英漢圖形—背景的差異,翻譯時調(diào)整語序,譯為:那是擾亂我們心靈之眼的一點微塵。
莎士比亞《哈姆雷特》劇中基督教隱喻多,富有濃厚的基督教色彩,凸顯了主人公對復仇的思索和對復仇采取的行動。但由于文化的差異,基督教隱喻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在翻譯過程中無法為譯者完全移植,容易造成譯本和原作的翻譯差異,讓豐富的基督教文化流失,甚至對讀者產(chǎn)生誤導。為了使基督教隱喻的文化意義不流失,不誤導讀者,筆者從圖形—背景理論視角探討基督教隱喻翻譯,認為需要同時關(guān)注語篇層面的類比轉(zhuǎn)移和基督教隱喻的英漢句式轉(zhuǎn)換。其有效翻譯不僅可以縮小雙語文化間的差別,深化對作品的整體認識,而且可以促進莎士比亞作品在中國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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