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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陪審團指示與語用學合作原則研究

        2012-01-29 19:11:10章文君
        關鍵詞:陪審員陪審團法庭

        章文君, 程 樂

        (1.金華職業(yè)技術學院建筑工程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7;2.香港理工大學 人文學院,香港 00001)*

        陪審團制度是普通法系庭審程序中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個組成部分。該制度具有久遠的歷史淵源,在不同的國家或地區(qū)有著不同的經(jīng)歷,但仍然在廣大普通法系國家或地區(qū)適用,其中包括中國香港。陪審團制度是香港高透明度法律體制中最重要的特點之一,即被告人在法庭內(nèi)由其自己所在社區(qū)的社會人士來審判。在香港,每一個刑事被告都有權要求在高等法院原訟法庭啟動陪審團程序,這被視為依法公平審判的最基本權利。任何具備法定條件的香港居民,均有資格出任陪審員。由于陪審員并非法律專才,所以主審法官須就法律論點給予陪審團清晰的指引。陪審團指示一般是指法庭辯論終結并進行陪審團評議時,由法官做出的告知陪審團成員應當適用的法律以及在特定情況下對所適用法律的解釋。陪審團指示體現(xiàn)了陪審團與法官之間的分工合作以及相互制約的關系??梢?,陪審團指示在陪審團制度的運作過程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這也正是本文研究的出發(fā)點。

        在英美等普通法系國家,“根據(jù)習慣做法,在審判過程中,法官先把給陪審團的指示寫下來,再把寫好的書面指示念給陪審團成員聽。可是,這些事先寫好的指示沒有半點口語的味道,聽的人往往不知所云”。[1]香港回歸后,香港法庭上使用中文(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粵語)表述陪審團指示的時候,偏口語化似乎成了陪審團指示的主流。這種偏口語化的陪審團指示正是本文的研究對象。本文以香港判決書為基本語料、以合作原則為理論框架,對陪審團指示中出現(xiàn)的語用問題進行探討,并提出以合作原則作為陪審團指示的語用理論指導。

        一、香港陪審團制度述評

        香港于1843年成為英國殖民地之后,作為英國刑事司法典型特點之一的陪審團被移植入香港法律中。[2]1845年的《陪審員及陪審團管理條例》規(guī)定:“最高法院的審判程序中對民事或刑事案件的事實認定都應由六人組成的陪審團作出。”①隨后該條例經(jīng)過多次修訂,現(xiàn)行的《陪審團條例》是基于1887年的條例而訂出的。香港陪審團制度的運作主要依據(jù)《陪審團條例》進行。香港回歸之后,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基本法》第8條保留了香港的現(xiàn)存法律,維持其普通法制度不變,同時第86條明確規(guī)定:“原在香港實行的陪審制度的原則予以保留?!币虼?,陪審團制度將繼續(xù)為香港法庭所沿用。

        香港司法機構包括裁判法院、區(qū)域法院、高等法院和終審法院,高等法院分為原訟法庭和上訴法庭,但只有原訟法庭使用陪審團審判。根據(jù)現(xiàn)行《陪審團條例》,任何具備下列條件的香港居民,均有資格出任陪審員:年滿21歲但未滿65歲;精神健全而并無任何使其不能出任陪審員的傷殘情況如聽覺或視覺的損傷等;品格良好等。

        在有陪審團的審判中,陪審團成員是待裁定事實的唯一裁判。陪審員宣誓后可參與刑事案件及某些民事案件的聆訊,陪審團退庭商議時,不會有其他人士在場,陪審員會根據(jù)在庭上聽取的證供,對案件的事實作出裁斷。審理刑事案件時,首席陪審員會在所有其他陪審團成員及被告人面前,在公開法庭內(nèi)告知主審法官陪審團的裁定結果。而在死因研訊中,陪審團則會裁定死者致死的原因及確定與事件有關的情況。雖然主審法官會決定陪審團可聆聽的證供,但在陪審團考慮裁決時,則由陪審團自行決定有關證供的重要性。陪審團制度讓非法律專業(yè)的普通公民參與審判,使法律裁判能夠與普通人的良知和判斷最大限度地保持一致,同時在司法裁判過程中防止法官獨斷專行。盡管陪審團制度所面臨的質(zhì)疑從沒間斷過,但該制度確實能夠保障被告在面對政府的強勢控告時,能在較為弱勢的局面下得到較為公平的審訊。此外,由普通公民來平衡法官的裁判,以保證裁判的公平性,有利于維持社會公眾對法律的信任和信心。就陪審團的運用而言,在世界范圍內(nèi),陪審團制度面臨衰落的趨勢;但在香港,陪審團的使用頻率不降反升。

        不同于我國大陸地區(qū)的陪審制度,香港的陪審員是從普通公民而非專家中遴選的,這就意味一般情況下陪審員不僅不具有與具體案件相關的專業(yè)知識,也不具有審理一般案件所需的法律專業(yè)知識。陪審團成員的這種特殊性要求法官在案件審理過程中主動地或者應陪審員提問適時地為陪審團提供指示,以便陪審團成員可以自主地做出判斷、裁決。在普通法系的大多數(shù)庭審中,陪審團指示是由法官個人事先或者由法庭統(tǒng)一制作范本而后在法庭上宣讀的。當然,香港的法官也可以參照其它普通法系的陪審團指示范本,尤其是英國的陪審團指示范本;但具體案件的復雜性以及陪審員個別問題的特殊性,使得法官不可能每一次都是照本宣科,而只能是臨場發(fā)揮。此外,個性化的陪審團指示也是法官個人睿智的象征。這些因素使得香港的陪審團指示更具有口語化的傾向。這種口語化的陪審團指示一方面增加了適應性,另一方面,當事人以及律師對有關陪審團指示的爭議使得法官言語方面的公正性成為關注的對象。

        二、陪審團指示與合作原則

        Grice認為合作原則包括數(shù)量準則、質(zhì)量準則、相關準則以及方式準則,對任一準則的違背都會引起言外之意。[3]而在陪審團指示中違反合作原則,產(chǎn)生言外之意,則有可能引起陪審團成員的混淆、誤解而導致裁定不公。合作原則在法律領域里的運用包括警察詢問、[4-5]法庭交際[6]以及立法交際[7]等,但在陪審團指示中則沒有系統(tǒng)研究,而且以往對陪審團指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不易理解性(incomprehensibility)上。[8]所以,以往研究鮮有將合作原則系統(tǒng)地運用于陪審團指示研究之中。由于相關準則作者已有另文研究,本文主要從數(shù)量準則、質(zhì)量準則以及方式準則角度探討香港的陪審團指示與合作原則之間的關系。

        (一)數(shù)量準則

        違反數(shù)量準則往往表現(xiàn)為信息量不夠,即提供的是不完整信息。此外,信息過量可能會引起混淆,因為它可能產(chǎn)生一些附帶問題;也有可能會有間接效果,因為聽者會因認為過量信息中存在特定含義而被誤導。[9]根據(jù)數(shù)量與方式準則,Tiersma注意到廣告警示中“說得太多……,指出太多的危險,尤其是那些不是很嚴重的或者是不大可能發(fā)生的,會產(chǎn)生稀釋或弱化更重要警示的效果”。[10]在 HCCC[2000]194 一案中,原審法官就“管有”一詞對陪審團作出指示如下:

        “管有的法律含義是指保管或者控制權,不是擁有權,管有就是保管或者控制,被告人一定要知道該物品的性質(zhì)才能可以有效地管有這些毒品。我舉個例,法庭這有好多書籍,前面有幾本書,這本書的物主是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政府,但是我如果需要看那本書,我可以請法庭書記拿給我,法庭書記如果想看那本書,他又可以拿去看,兩位大狀如果想看那本書,亦都可以自己去拿,或者通過法庭書記看那本書,所以管有并非是物主,我拿得到的,書記拿得到的,兩位大律師拿得到的,這個就在法律上構成管有?!?現(xiàn)代漢語譯文,原文為粵語)

        原訟法庭法官稍后又說:“有第二個概念,這個概念就是,那些藥物是在某人的監(jiān)管以及控制之下,它在法律上都是構成管有的行為。我前面給大家舉過例,?本書不是在我身邊,又不是在書記身上面,又不是在大律師身上面,但是如果他們知道本書在那邊,他們隨時可以拿到本書的,或者隨時找人拿得本書給他的,這個實際是在其監(jiān)管以及控制之下?!?現(xiàn)代漢語譯文,原文為粵語;?為原文內(nèi)容,表示法庭筆錄沒有有效記錄該字)

        根據(jù)CACC[1998]418一案,要證明被告人“管有”毒品,必須證明下列要素:被告人對毒品的存在及其性質(zhì)有認知;被告人有意圖及能力及在有需要時使用或利用其他方法保留有關毒品;當被告人使用或利用其他方法保留有關毒品,被告人亦有能力去排除其他人士使用或保管有關毒品。雖然原審法官明確指出“被告人一定要知道該物品的性質(zhì)才能可以有效地管有這些毒品”,又以“我要看本書”、“法庭書記想看本書”、“兩位大狀想看本書”來說明“管有”同時須有使用或利用其他方法保留本書的意圖。然而,上述指示忽視了有“能力”使用或保留的構成要素,這就會令陪審團成員認為只要被告人知道毒品的存在及其性質(zhì),同時被告人能直接或指示別人處理毒品,則已構成管有毒品,正如上訴法庭在CACC[2001]475中所作的如下評論:

        “作為局內(nèi)人,我們當然能理解法官和法庭書記雖然不是書本的物主,他們?nèi)匀挥心芰κ褂没虮A魰??!谖吹脮镜奈镏骰蚱浯砣说呐鷾氏拢舐蓭熓菦]有私自使用或保留法庭內(nèi)的書本的。即使大律師有意圖,但他是沒有能力控制法庭內(nèi)的書本的?!鄙显V法庭認為原審法官沒有就有“能力”使用或保留有關“冰”毒這一點向陪審團解釋,而這一點在該案中有非常重要的影響,因此決定支持上訴,定罪及判刑擱置。

        (二)質(zhì)量準則

        質(zhì)量準則一般體現(xiàn)為提供虛假、錯誤信息或者無充分證據(jù)支持的假定信息。盡管法庭一般不會因為錯誤但無害的陪審團指示而推翻原判,但是錯誤的陪審團指示本身往往就是不妥的。在HCCC 239/2005一案中,原訟法庭法官就“大多數(shù)裁決”向陪審團作出如下指示:

        “各位陪審員,無論各位的裁決是有罪或者無罪,最好是一個一致的裁決,但是如果經(jīng)過詳細的討論,你們?nèi)匀徊荒軌蜻_到一個一致的裁決,那法庭是可以接受一個‘六比一’或者‘五比二’的裁決,但是再低些(即是‘四比三’)法庭就不能夠接受啦。我重復,最好就是‘七比零’,不是就‘六比一’,再不是就‘五比二’,但‘四比三’就不得,不可以的。”(現(xiàn)代漢語譯文,原文為粵語)

        原訟法庭法官就“大多數(shù)裁決”向陪審團作出指示時,只指出法庭不能接受四比三的裁決,但沒有同時說明若陪審團確實做出四比三的裁決時,陪審團應告知法庭,然后法官會給他們進一步的指示。正如李國能首席法官在Tam King Hon v.HKSAR[2006]2 HKLRD 143判案書第34段指出:“適當?shù)淖龇ㄊ窍蚺銓張F指出四比三的大多數(shù)裁決不構成有效的或可接納的裁決,而假若上述情況真的出現(xiàn)時,陪審團會獲法庭進一步的指引?!彪m然終審法院沒有明確指出上述不妥的指示必然會導致定罪的裁決被擱置或被推翻,但終審法院認定僅向陪審團指出法庭不會接納四比三的大多數(shù)裁決,而沒有向陪審團表明假若他們確實達到四比三的大多數(shù)裁決時,法庭會給予他們進一步的指示是不妥的。原因是該做法可能會給陪審團一個錯誤信息,即無論如何他們不可以達成四比三的、無效的大多數(shù)裁決,這可能令陪審團在受壓的情況下達成五比二的、有效的大多數(shù)裁決(見 HKSAR v.Chan Ka Man[2005]1 HKC 162案)?!安坏谩?、“不可以”在法律語境中一般是具有高情態(tài)值的禁止性義務情態(tài),可見原訟法庭法官的上述指示傳達了一個錯誤信息,即陪審團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被禁止達成“四比三”的大多數(shù)裁決,從而違反了Tam King Hon和Chan Ka Man案定下的原則。因此,上訴法庭在CACC[2006]51第35-39段指出,陪審團在受壓下可能作出的“五比二”的定罪裁決是不妥的,判定申請人上訴得直,撤銷申請人的定罪與判刑,并決定將案件發(fā)回原訟法庭重審。

        此外,不適當?shù)募俣ㄐ畔⒁矔е屡銓張F的誤解或混淆。在HCCC385/2001一案中,原訟法庭法官向陪審團作出如下有關“謊言”的指引:

        “其實被起訴的人可能是會不講真話的,但是就不一定因為他有罪,有時他們只是為了加強一些真實的辯護,講俗些即是夸大一點。又或者覺得事情不是很容易令人相信,又或者實情涉及一些不是很光彩,但是又不至于犯罪的行為,又或者只是怕,林林總總。所以假如如果你真是不信被告所講過的一些東西,認為他講大話,但是就可能在為了剛才提及同那些有罪無關的原因的話,那你們惟一應該做的就是不好去理會他講大話那部分,而集中考慮任何其他你們接受為真實的證據(jù),包括從被告而來,而你們又認為是真實那一部分的證據(jù)。在這里我要澄清,我不是說被告在哪里講了些什么大話,我意思是就算你們認定他講過大話,亦都不應該以及不能夠就是為了原因就定他個罪?!?現(xiàn)代漢語譯文,原文為粵語;下劃線為重點)

        在上訴中,申請人稱本案的陪審團確實是因為上述指引而錯誤地認為他在說謊,盡管原審法庭并無證據(jù)證明被告人說謊。雖然上訴法庭(見CACC[2002]383第13段)承認作出這個指引只會令案件更加復雜,但認為該指引的明顯目的是希望陪審團更能明確地處理被告人的證供,其本意是保障被告人的權利。所以上訴法庭認為除非有明顯證供顯示陪審團被該指引混淆,否則就算“謊言的指引”是毫無必要的,也不影響案件的穩(wěn)妥性。然而,就是因為這同一陪審團指示,申請人在終審法院提出該指示使得陪審團錯誤地認為申請人說謊而忽視辯方證據(jù),并且只有在他們認為辯方證言真實的前提下才可以考慮該證言效力。終審法院對該申請予以支持,認為上述指示實際上剝奪了刑事司法中最重要的原則,即無罪推定原則(presumption of innocence)以及疑點利益原則(benefit of doubt),因此該指示“嚴重偏離了既定的準則,以致于給上訴人造成了實質(zhì)性的和嚴重的不公”(見 FACC[2005]8)。

        (三)方式準則

        盡管陪審團指示的法言法語(legalese),如同立法中的法言法語,經(jīng)常受到簡明語言倡導者的批判,但法言法語很少成為上訴的理由,即使陪審團指示達到上百頁之長或者其中充斥著陪審團成員難以理解的法律術語以及極其復雜的句法結構。因為,從方式準則而言,法言法語正是法律行業(yè)的主流思潮,也正是法言法語讓法律成為特有的行業(yè),同時也是法官超然、客觀立場在言語上的表現(xiàn)。不過,方式準則仍然有效地制約著陪審團指示。在HCCC[2001]418一案中,原訟法庭法官對辯方證供作出如下評論:

        “如果是這樣,你們或者會覺得被告的反應是有些不尋常,……對一個20出頭的女孩來講,這個是否有些不可思議呢?更奇怪的是,……但是他意思就是,他心里面應該更加覺得奇怪,是不?……各位,這些又是否有些莫名其妙呢?……主控說完全違反常識,你們呢?……各位陪審員,講到這里,你們認為被告的講法是怎樣呢?合不合信?……在這里被告又有些你們可能覺得好奇怪的說法,……至于他就那個小塑料袋上面的指紋的解釋,你們認為如何呢?是否真是有那么巧合呢?”(現(xiàn)代漢語譯文,原文為粵語;下劃線為重點)

        據(jù)此,辯方提出上訴,認為原審法官總結有關辯方案情時,對辯方的申辯理據(jù)作出了種種嚴厲的批評。但原審法官分析被告人在結案陳詞中指出控方案情內(nèi)各項分歧時,法官卻質(zhì)疑這分歧對案件的重要性。因此,原審法官的總結講詞采用了雙重標準并且有違平衡之嫌。上訴法庭在CACC[2002]280第44段和45段評判如下:

        “……太多和太尖銳的批評,可令人,尤其是被告,覺得法官不公正。因此,本庭認為,彭法官的講詞對控辯雙方的案情的評語個別看來雖不失為中肯合理,但整體看來,卻欠持平,令申請人對審訊有不公平感覺,覺得法官是向陪審團替控方強調(diào)其詞。雖然彭法官在上文第37、38和39段的講辭對辯方很公平,但按照有關法律原則,這些并不足以彌補總結講辭整體的不當?!?/p>

        若法官的總結言語像是另一篇控方陳詞,在程序的公平上和執(zhí)法的公義形象上是欠妥的。在程序方面,一般而言,控方和每個被告人都只有一次機會向陪審團作出結案陳詞,若法官的總結言語又是一篇控方陳詞,控方就變相地享有不止一次陳詞機會,在程序上對辯方顯為不公;在執(zhí)法的公義方面,普通法有眾所周知的原則,即公義不但必須執(zhí)行,而且必須被目睹執(zhí)行(Justice must not only be done,but must be seen to be done)。若法官的總結言語像是另一篇控方陳詞,公眾會不期然覺得法官偏袒控方,若法官對辯方案情或證據(jù)加以駁斥,則更會令公眾懷疑法庭的公正,公義則難以彰顯。

        此外,法官不可剝奪陪審團為事實方面惟一裁斷者的職權,因此在總結講詞中,法官的用語及評論不應使人覺得法官好像指示陪審團去接納他自己對事實的意見或看法。法官有權在總結言語中對事實或雙方的案情和證據(jù)作出合理、中肯和公平的解釋、分析和評論。這有助于陪審團作出裁決。若有違背方式準則且導致公義不能彰顯的情況,即使總結講詞中有通常法官叮囑或指示陪審團他們是事實方面的惟一裁斷者,或他們須自己就事實作出判斷及裁決,又或他們不贊同法官的意見就不需接納該意見等,也不能彌補總結講詞的不當。

        盡管陪審團指示的充分性與適當性必須從整體上予以評判,即只有在陪審團指示總體上存在混淆、誤導或偏袒并導致公義不能彰顯時,法庭才會考慮因此而推翻原判,因為并不是所有的歧義、指示矛盾或者其他指示缺陷都會必然導致合法程序的違背。但是,以上研究表明合作原則是陪審團指示是否充分、適當?shù)囊粋€有效的參考標準。因此,筆者建議以合作原則作為分析陪審團指示是否違背合法程序的主要指導原則并且以此原則來規(guī)范陪審團指示的言語,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三、結 語

        在法律語言規(guī)范化的大語境下,法律與語言之間的關系研究可以包括法律語境中的語言研究以及語言的法律狀況研究。立法語言的研究基本上屬于靜態(tài)研究,而司法語言的研究則更應側重于動態(tài)研究。就立法語言而言,立法技術的研究應該是重中之重。立法技術從立法語言的言語行為的合理使用、句子輔助功能以及術語規(guī)范發(fā)展等方面改進立法的實際效用和推動法治建設的發(fā)展。司法語言的研究則可以從詞法、句法以及文法等方面入手,同時語用規(guī)則也可有效地解釋法律語言的運用問題,尤其是司法過程中的言語問題,比如調(diào)解言語、審判言語等。在向陪審團作出指示時,原審法官應該作出何種指示、應該就哪些法律原則或證供作出指示以及如何指示等,均須視案情而定。盡管并不是所有的歧義、指示矛盾或者其他指示缺陷都會必然導致合法程序的違背,但違背合作原則并且引起混淆、誤導甚至不公正顯然是當事人上訴以及上級法院擱置或撤銷原判的重要依據(jù)之一。因此,本文建議以合作原則作為分析陪審團指示是否違背合法程序的主要指導原則。

        本文的分析方法以及結果對于我國剛納入訴訟法律程序不久的法官釋明權的發(fā)展與完善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我國的法官釋明制度,同陪審團制度以及陪審團指示一樣,都是口頭辯論主義原則在司法實踐的內(nèi)在要求,而這一原則本身在我國以往司法實踐中受到嚴重扭曲。法官釋明權僅出現(xiàn)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行政訴訟證據(jù)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下稱《行政證據(jù)規(guī)定》)、《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下稱《民事證據(jù)規(guī)定》)、《關于適用簡易程序?qū)徖砻袷掳讣娜舾梢?guī)定》(下稱《簡易程序規(guī)定》)等司法解釋中,在立法層面上仍處于空白狀態(tài)?!睹袷伦C據(jù)規(guī)定》的第三條、第三十三條規(guī)定了法院對當事人舉證的“釋明”并以“應當”明確了法官釋明權是一種權限而非選擇性權利;《民事證據(jù)規(guī)定》同時對釋明權的內(nèi)容、釋明權行使方法等作了部分具體的規(guī)定。這些舉措無論是從制度整合的層面還是從糾正新模式缺陷的角度,相對于制度空白而言具有顯著的建設性意義。而后制定的《人民法院證據(jù)規(guī)定》(2008)只在第七條對釋明權作了籠統(tǒng)規(guī)定:“在審判過程中,審判人員應當公正地闡釋、說明本證據(jù)規(guī)定的有關內(nèi)容和具體要求。在民事訴訟和行政訴訟中,對于當事人無爭議但不明確、不充分的事實主張,審判人員應當通過發(fā)問、提醒或告知的形式幫助當事人予以澄清,并保持中立性?!?/p>

        筆者認為,如同陪審團指示一樣,釋明權應該貫穿在訴訟全過程中。就闡釋內(nèi)容而言,既要包括對事實的釋明也要包括對適用法律的釋明。就行使機制而言,可以基于當事人的要求而行使,也可由法官視情形主動依法行使。就其行使方式而言,僅有《民事證據(jù)規(guī)定》第三十三條和《簡易程序規(guī)定》第十條第二款規(guī)定了書面形式;《民事證據(jù)規(guī)定》和《簡易程序規(guī)定》、《行政證據(jù)規(guī)定》關于釋明權的條款大多規(guī)定了口頭的釋明方式。筆者認為,在言詞辯論階段,除非另有明文規(guī)定,應該以口頭方式行使,這樣更加符合庭審中的對話性以及口頭方式的便捷性。釋明言語行為的交際性也因此為合作原則的適用提供了空間。當法官行使釋明權時,其表述方式的正當與否可以參照本文所運用的合作原則為參考。若法官因怠于行使釋明權、釋明錯誤、不充分、不適當而有可能影響司法公正,法律應賦予當事人對法官不當釋明的異議權和因法官不當釋明而對一審判決的上訴權。

        注釋:①1845年《陪審員和陪審團管理條例》第1條[Ordinance No.7 of 1845,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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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Tiersma P.The Language and the Law of Product Warnings[M].New York:Palgrave,2002:5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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