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的知名學者葉子奇,對元代社會和歷史非常熟悉。他在明朝的監(jiān)獄里開始撰寫、出獄后完成的《草木子》一書,記載了元朝多次災難后出現(xiàn)的謠言。
元朝至正十四年(1354),南方廣大地區(qū)發(fā)水災,大雨連續(xù)下了80多天,澤國一片。水災造成大饑荒,浙江等地尤為嚴重?!霸乐莞咐稀背藱C說,原來潛藏地下的龍,乘著大雨紛紛從地下鉆出來了,而且數(shù)量特多。有的見多識廣的人居然也說,老天爺“起了殺機”了。古人是相信龍的,雖然沒有人見過龍;古人又是相信老天爺?shù)?,雖然誰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什么樣子,因而對上天派龍來收拾地上的人的說法深信不疑,于是上述謠言不脛而走。
元朝至正八年(1348),浙江永嘉發(fā)生海嘯,海船被沖上平陸高坡二三十里,死1000多人。有謠言說,海嘯是海盜作亂的先兆。葉子奇還以后來的方國珍造反來驗證上述謠言,他寫道:“其后海寇方國珍據(jù)海為盜,攻剽瀕海數(shù)州,朝廷莫能制。”葉子奇是很有學問的人,連他都相信這類謠言,更不要說一般的人了。
元朝至正二十七年(1367),太原發(fā)生大地震,且余震不斷,前后共40多天。地開裂,居民房屋全都倒坍。地震還引發(fā)火災,據(jù)說燒死數(shù)萬人。當時人們相信,震災是兵災的先兆。第二年,朱元璋的軍隊攻陷太原,葉子奇以為,震后有兵災的謠傳得到了證實。
古代大災難之后風傳的謠言,今天在一般人看來,是荒誕不稽、非??尚Φ?,但在古代,相信和傳播的人很多。為何謠言在古代能夠迷惑人、蠱惑人呢?為何謠言在古代廣有市場呢?這是因為,謠言的制造者利用了當時人們科學知識的缺乏,認知水平的相對低下。謠言總是輕而易舉地首先俘虜愚昧無知者,并使之成為它的義務宣傳員。除此之外,謠言的制造者還利用當時風行的“天人感應”說及陰陽學說?!疤烊烁袘闭f認為,上天是有意志的,上天管著人間。天意與人間的事交感相應,天能干預人間的事,向人間預示災難、吉祥,人的行為也能感應上天。自然界一切反?,F(xiàn)象,如地震、水災、旱災等等,都是上天對地上的人們,尤其是對統(tǒng)治者不滿和警告的表示。地上的人們,尤其是統(tǒng)治者要在這類災難中深刻反省?!缎绿茣の逍兄尽氛f:“語曰‘迅雷風烈必變?!w君子之畏天也,見物有反常而為變者,失其本性,則思其有以致而為之戒懼?!币馑际钦f,對天要有敬畏之心,見到反常的自然現(xiàn)象,要想一想它出現(xiàn)的原因——上天的示警,從而引起戒懼。前面提到的元朝至正年間水災、地震、海嘯等災難后流傳的謠言,都是以“天人感應”為借口的。
謠言在古代有很大的殺傷力。一條謠言,足以擾亂人心,攪亂社會。說嚴重一點,一條謠言,可以成為動搖一個已經(jīng)沒落的政權(quán)的利器。陳勝、吳廣的政治謠言“陳勝王,大楚興”,對于秦王朝的殺傷力,無疑是極大的。陳橋驛兵變之前,趙匡胤部下在京城散布的“點檢作天子”的流言,弄得“士民恐怖,爭為逃匿之計”,對后周政權(quán)的打擊無疑是極大的。元末韓山童等人制造的“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謠言,對元朝政權(quán)的殺傷力無疑是極大的。
古代的統(tǒng)治者害怕謠言,千方百計要制止謠言,但謠言是難以制止的。為什么呢?因為謠言止于智者,而在謠言面前,有幾個人是智者呢?就連皇帝,也往往相信謠言。據(jù)說元朝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出現(xiàn)了黃河“河清”的現(xiàn)象:“黃河自河東清者千余里,河魚歷歷,大小可數(shù)。”各種傳言都出來了。元順帝得知后,一連幾天慘然不樂。群臣上奏道:河清,王者之瑞也,陛下為何不高興呢?元順帝說,古書上說,“黃河清,圣人生”,看來要出現(xiàn)取代我的人了。流言能俘虜皇帝,當然也能俘虜老百姓,因此謠言總是能俘獲一群信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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