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記者 余 潔

五千年中華文化理當在世界傳播
——橫店集團創(chuàng)始人徐文榮談文物古玩收藏

■觀察記者 余 潔

在日前召開的“中國收藏文化創(chuàng)新論壇”期間，觀察記者采訪了橫店集團創(chuàng)始人、橫店“四共委”（共創(chuàng)共有共富共享工作委員會）主席徐文榮先生。圍繞“發(fā)展民間收藏事業(yè)”這個話題，徐文榮發(fā)表了許多非常有見地的觀點，同時對當下收藏界存在的一些弊端提出了尖銳的批評。

五千年中華文化理當在世界傳播

觀察記者：您對我國的文物保護政策，尤其是對文物外流，怎么看？

徐文榮：五千年的中華文化應該允許在全世界傳播，藝術品對外交流的政策應該進一步開放。我建議有關部門的領導同志，應該在觀念上、心態(tài)上借鑒大唐盛世，向唐朝學習。我國在經濟上改革開放已經30多年，文化上也應該打開國門，大力提倡開放。歷史上，舉世聞名的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既打開了世界經濟市場，也使中華文化傳播到了全世界。我們的絲綢、茶葉、瓷器等換回了西方大量的金銀珍寶，使中華帝國成為當時全世界最富最強的國家，被視為“天朝”。

我們應該有這樣的自信，不管東西放在中國還是外國，那都是中國文化的傳播。大家都說：文化無國界，藝術無國界。實際上，從古代到今天，一直以來，各種文物、古玩、藝術品，都通過種種途徑，包括合法的和非法的途徑在內外流通，既有流出去的，也有流進來的。目前，國內存世大量古玩藝術品，為什么不能索性把政策放開，允許并促進它們在全世界流通呢？

觀察記者：事實上，民間收藏為國家搶救了很多國寶。放在博物館的畢竟是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的藏品都是在民間得到保護，有序傳承的。您對此有什么看法？

對于未來，徐文榮先生充滿了自信。本刊資料

徐文榮：假設4 個國家級博物館每個有10萬件藏品，共40萬件；省級各類博物館有200個，每個藏品2萬件，共400萬件，加起來也不到500萬件。而民間收藏家據(jù)說有7500萬人，我們就算其中1000萬人，每人有藏品100件，一共就有10億件。這幾年，地下的、海里的、以前民間私藏不敢拿出來的珍品，都出來了，大量地出現(xiàn)在各地古玩市場、民間博物館和民間收藏家的手里。這些東西，數(shù)量上比官辦博物館的藏品多幾百倍，質量上也有許多頂級寶貝，是官辦博物館里所沒有的稀世珍寶。

這是客觀現(xiàn)實。如果你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就不能閉著眼睛，硬是不承認這種現(xiàn)實。我們要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藏寶于民”，也就是藏富于民，是真正永久保護歷史文化的重要途徑，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所以，政府部門還應該承認和重視民間收藏的價值，對有關的法律、法規(guī)、政策進行必要的修訂，鼓勵民間收藏，做好對民間收藏的服務工作。要進一步解放思想，開放古玩藝術品在國內外市場的廣泛流通，支持民間收藏事業(yè)不斷發(fā)展。

破除保守思想支持民間收藏

觀察記者：目前在古玩藝術品的鑒定問題上，鑒定專家之間的意見不一致，觀念上存在著很大的分歧，對許多古玩藝術品的鑒定結論相互矛盾，你說是真的，我說是假的。特別是某些所謂的鑒定專家，對民間藏品采取一概否定的態(tài)度，認為只有國家博物館里的藏品才是真東西，只有從皇宮里出來的，或者從墳墓里挖出來的才叫文物。這種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你覺得對嗎？

徐文榮：這是極大的錯誤！這種保守思想必須破除，必須徹底批判！什么叫文物？我看，凡是年份夠久的（例如100年以上），品質優(yōu)的，藝術美的，都應該承認是文物。不管是皇宮出來的還是民間使用的，不管是原創(chuàng)的還是后代仿造的，凡屬五千年創(chuàng)造的古代藝術品，都應歸屬于文物。難道漢代仿商周的、宋代仿唐代的、清代仿明代的，就都屬于贗品，統(tǒng)統(tǒng)排斥嗎？難道民間制造或使用的，就是再好的東西也一文不值嗎？如果持這種觀點，那么我們浙江的良渚文化、河姆渡文化，都是民間的東西，就沒有研究價值了？就不用保護了？這顯然是極其荒唐的。

觀察記者：據(jù)我所知，某些所謂鑒定專家以“正統(tǒng)”自居，戴上官帽就覺得老子天下第一，派性嚴重，對那些支持民間收藏、受到民間收藏家信任和擁護的專家進行排擠、打擊。對這種“學霸”、“藏霸”作風，你的看法怎樣？

徐文榮：對此我感到非常氣憤！

我認識一位著名的文物專家，叫孫學海，80多歲了。孫學海先生有60多年鑒定文物的經驗，在文革中執(zhí)行周總理的指示，保護了成千上萬的珍貴文物，可以說為國家立了大功。他在橫店對媒體說：“我的一個深切感受是，大量的珍品存在于民間。有些對收藏領域了解不深的朋友固執(zhí)地認為，只有國家和地方博物館收藏的才是真品，民間收藏沒有好東西。這其實是一種錯誤理解，事實上，故宮博物院館藏品的許多文物也是來自民間?！蔽艺J為他尊重歷史，尊重事實，他講得很有道理。

可是，就因為他支持民間收藏，就受到文物鑒定部門和某些所謂專家的排擠打擊，向他頭上潑污水。有的“專家”公開說：“孫學海講這東西是對的，我們偏偏說不對；孫學海說這東西不對，我們偏偏說是對的?！濒[派性到了不顧客觀事實的程度，這種人還有什么資格稱為“專家”？我認為，那些攻擊孫學海先生的人，恰恰暴露了他們自己才是“偽專家”。

我認為，為了讓文物鑒定專家隊伍保持純潔和健康，反倒是應該把這種“偽專家”清除出鑒定專家隊伍。因為他們鬧分裂，鬧派性，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是歷史的罪人！對那些沒有多少真才實學，閉著眼睛說瞎話的“偽專家”，必須堅決打擊和制裁，讓他們徹底孤立、失去市場。

過去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庇械膶＜乙舱J為，自己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我要問：你以為自己是天才嗎？你的天有多大？你那個博物館里的藏品，比得上浩如大海的民間收藏嗎？你敢說自己什么都見過，什么都知道嗎？天才也不可能無所不知，不可能未卜先知！

認為自己是“天才”的，往往是個騙子！我還是相信“實踐出真知”這句話。所以，希望鑒定專家們走出院門、館門，到民間去，學習、認識民間珍貴的文物，在實踐中歷練，不要用僵化的思想，在不了解、不交流的情況下，全盤否定民間的東西。

一個好的鑒定專家，有良知、堅持正義的鑒定專家，就應該解放思想，重新學習，尊重客觀事實，讓民間的好東西得到應有的認同。我感到非常高興的是，象孫學海先生那樣的好專家、支持民間收藏的專家越來越多了。我堅信，這種與時俱進的正確觀念，必將成為鑒定界的主流。

鑒定不能由個別專家說了算

觀察記者：在文物古玩的鑒定上，有一個“一票否決制”。對于這個制度，各方，尤其是民間意見很大。你的觀點是什么？

徐文榮：是的，在對文物古玩的鑒定中，是有一個所謂的“一票否決制”，比如，即使幾位專家都肯定，但只要有一個專家說“不對”，這件東西就被否定了。即使是一件國寶級的文物，被無理否定了，誰也不用負責。這種做法，使大量“好東西”被無辜地否定，遭到拋棄或毀壞，造成嚴重的后果。

因此，我在許多場合都曾經呼吁過：古玩藝術品的鑒定要制訂出科學合理的規(guī)范，例如中國《民間藏品鑒定法》這樣的東西，另外還要有個大家公認的權威鑒定機構?！惰b定法》應該把涉及民間藏品鑒定的有關事項，比如民間鑒定的監(jiān)管部門、民間鑒定的機構設置、鑒定專家的資質認定、鑒定活動中有關各方的權利和責任、鑒定爭議的仲裁等等，用法律形式規(guī)范下來。古玩藝術品的鑒定不能由個別鑒定專家說了算，更不能由個別鑒定專家“一票否決”。這個《鑒定法》，也不能單由某些鑒定專家來制訂，而應該邀請國家級的鑒定專家、收藏專家、高仿專家、拍賣專家的代表，共同來研究，來立規(guī)，并且應該廣泛征求有關方面的意見，再由國家文管部門定稿。制訂這個鑒定規(guī)范，必須尊重科學，尊重實際，避免主觀性、片面性。

同時，對于古玩藝術品真?zhèn)蔚蔫b定，應該重視儀器檢測的作用。儀器沒有“敵人”，也不會搞派性，儀器“鐵面無私”，不會說謊騙人。為什么不能相信儀器的作用呢？橫店雖然聘請了幾十位國家級的鑒定專家，但還是引進了一流的檢測儀器。我不是否定忽視專家眼力檢測的能力，而是主張專家的眼力和儀器的檢測相結合。我認為這和看病一樣，醫(yī)生再厲害，看病時也讓病人做個血液檢查，做個B超。儀器和專家是不矛盾的，相反能互相配合，相輔相成?！皟x器測年份，專家定好壞”，要結合起來做。

我提倡拍賣會上的拍品應該有儀器檢測報告。如果對某件古玩藝術品的鑒定出現(xiàn)爭議，應當由鑒定專家、收藏專家、高仿專家、儀器檢測“四結合”來作出判斷認定，必要時由前面提到的國家權威鑒定機構來裁決。這樣，對藝術品的鑒別、鑒定會更加科學，更加符合實際，更加確實可信。

拍賣公司要打破“小圈子”

在橫店古玩博物館，徐文榮先生深入淺出地向參觀者介紹每一件寶貝。本刊資料

觀察記者：拍賣行業(yè)是藝術品流通的主要渠道和主要市場之一。長期以來，國內外的高端藝術品都只能在拍賣會上競拍成交，也在各種拍賣會上屢創(chuàng)“天價”。但目前這個藝術品拍賣市場卻是畸形的，每家拍賣公司都有一幫人，只賣自己小圈子的東西。圈里的東西，假的也說成真的；圈外的東西，真的也說成假的。對此，您怎么看？

徐文榮：這種“潛規(guī)則”是絕對錯誤的，導致一小部分人獲得暴利，但整個民間收藏的環(huán)境卻破壞了。特別是有的老牌拍賣公司、著名的拍賣公司，利用自己多年建立的知名度，一方面排斥圈外的藏品，將別人的藏品一概否定，一方面自己又在那里造假拍賣，騙取買家的錢財。這種做法必須受到反對和譴責，必須受到堅決的打擊！

雖然說，拍賣法規(guī)定，拍賣公司不保證拍品的真假，由買家自行負責，但你開公司、做生意，總要講點誠信，總不該昧著良心賺錢呀！所以，我建議拍賣行業(yè)，要端正行風，誠信經營，破除小圈子，樹立新風尚，構建良好的拍賣環(huán)境，使拍賣行業(yè)健康地發(fā)展。

前面講過，大量的古董藝術品藏在民間，民間藏寶是個亟待開發(fā)的“優(yōu)質資源”。拍賣行業(yè)應該幫助民間收藏家積極參與到市場，共同推動藝術品交流的繁榮。這樣做，對于拍賣公司做大經營業(yè)務、獲取更大收益，也有很大好處。

做生意，精明的頭腦固然重要，但獨到的眼光和敢于創(chuàng)新的魄力更為重要。民間收藏的發(fā)展，是拍賣行業(yè)的一個重大機遇。誰能抓住這個機遇，誰就有可能走在別的拍賣公司的前頭，搶占制高點，就能創(chuàng)造更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使拍賣行在買家的心目中樹立崇高的威信。只要拍賣行業(yè)與民間收藏很好地“聯(lián)姻”，相輔相成，兩方面的事業(yè)就都能得到極大的發(fā)展，就一定能出現(xiàn)“雙贏”的局面，共同為傳承和弘揚中華文化做貢獻。

收藏家應理性參與流通市場

觀察記者：廣大民間收藏家大多出于對五千年歷史文化的熱愛而進入收藏行列。他們之中，有的一生省吃儉用，把牙縫里省出的錢用于收藏；有的為了收藏賣掉房子、車子；有的慷慨地把心愛的藏品無償捐獻給國家，捐獻給慈善事業(yè)。您對他們的評價如何？

徐文榮：民間收藏家為保存和傳承中華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不可否認，也有許多人是抱著“發(fā)財夢”來參與其中的。在改革開放的今天，這樣想也合情合理，無可厚非，想發(fā)財并沒有錯。不過，古玩藝術品的交流，應該遵循市場規(guī)律。古玩市場的大發(fā)展、大繁榮，也需要一個過程。首先要讓我們的藏品流通起來，讓市場活起來。你手里的東西再好，再值錢，賣不出去就變不成錢，更不要說發(fā)什么大財了。所以，不要夢想一夜暴富，不要認為某件藝術品在拍賣會上拍出幾百萬甚至幾億元的“天價”，你的東西就也能賣這么多錢。

我們民間收藏家心要平，氣要和，手中的東西也不能漫天要價，必須提倡合理的價格銷售，讓這些寶貝走進更廣闊的社會階層，至少中產階級能夠接受。

各界要多辦文物古玩展館

觀察記者：其實，我們許多人平時很少接觸有價值的文物古玩，在博物館能看到，但博物館并不多。要讓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的青少年多了解中國燦爛的文化，這非常有必要。但現(xiàn)狀又不能滿足這種需求。這個問題該怎樣解決？

徐文榮：古玩藝術品是歷代勞動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結晶，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歷史。但是，國家辦的博物館沒幾個，而且基本上只辦在大城市，一般的官辦博物館藏品也不豐富，有些好東西還放在倉庫里不許老百姓看。所以廣大群眾，特別是青少年學生，很難直接看到體現(xiàn)五千年中華文化的藝術珍品，很難看到書上寫的文物實際上是什么樣子。

因此，我建議我們的教育機構，特別是大專院校，應該提倡開設文物古玩展館，讓廣大學生通過直接觀察、鑒賞眾多的文物古董，接觸歷史，了解五千年中華文化。其他企事業(yè)單位，凡是有條件的，都可以創(chuàng)辦藝術品展館，普及歷史文化遺產知識。你這個學校、你這個企業(yè)、你這個三星四星級賓館，擺上一些古董、藝術品，文化品位立刻明顯提高了，同時又有利于提高廣大群眾的文化素質，何樂而不為呢？

這些展館的展品從哪里來呢？可以以合理的價格從民間收藏家那里選購，也可以租借各類藝術品設館展示。我們應該讓大量的民間藏寶走出黑暗，大放異彩，豐富群眾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這是一件有利于建設和諧社會的一舉多得的大好事。這方面，國家也已經開始提倡和支持，我們希望相關的鼓勵政策盡快出臺。

打擊市場的造假和欺詐行為

觀察記者：古玩市場魚龍混雜，有些以次充好，有些惡意造假，目的都是賺取暴利，一些不道德的拍賣公司也參與其中，不講誠信。結果令許多人對藝術品市場望而生畏，敬而遠之，總覺得這個市場“水太深”，唯恐上當受騙，不敢涉足其中。

徐文榮：這種狀況客觀上造成了藝術品流通只是少數(shù)人的“游戲”，制約了藝術品市場的興旺發(fā)展。

我呼吁：所有古玩行業(yè)內的人士，要自律，不要參與造假；同時呼吁司法部門和文物管理部門要下大力氣打擊非法造假行為，打擊以假亂真等欺詐行為，保護藏家和買家的合法權益。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藝術品市場的健康發(fā)展。

加大對民間收藏家的資金支持

觀察記者：民間收藏家其實是很不容易的。據(jù)我所知，他們其實也常常受到資金不足的困擾。對此，您覺得該怎么辦才好？

徐文榮：都說民間收藏家既很富又很窮。說他們“富”，是因為他們手里有許多珍貴的藏品，有的甚至價值連城；說他們“窮”，是因為他們中不少人資金困難，袋里沒錢。資金問題嚴重制約了藝術品收藏與流通的發(fā)展。所以，我認為應該打通藝術品收藏的金融通道，建立評估機制，好的藝術品可以抵押貸款。對此，呼吁國家有關部門和銀行出臺相應的政策。

民間收藏文化藝術品事業(yè)的發(fā)展，實際上也是一項很大的扶貧工程。全國有7500萬收藏家，按每人100件藏品計算，就有75億件，每件500元，就擁有37500億元。通過流通，死貨變活錢，難道不是一項很大的扶貧工程么？

藝術品市場是既不產生污染、不消耗能源，又能繁榮經濟、繁榮文化的文化產業(yè)，應該得到大力支持。我認為，請財稅部門在藝術品的流通上給予稅收優(yōu)惠，促進這個市場快速、健康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