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霞
(河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2)
語言共性
——其研究的理據(jù)、現(xiàn)狀與前景
王二霞
(河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2)
語言共性,即普遍語法,是人類語言共享的原則系統(tǒng),它決定著人類語言表面差異的范圍和條件。真正的語言共性研究開始于20世紀80年代,經(jīng)過30多年的發(fā)展,理論體系已基本建立起來,但在生成語言學之外,仍有很多人對這種研究持懷疑態(tài)度。從遺傳學和語言學角度為語言共性假說提供了依據(jù),對語言共性研究正朝著多角度、多層次、多模式化的多極化方向發(fā)展前景進行了展望,相信對語言共性的研究必將在為揭示人類語言習得、揭開人類認知奧秘方面作出有益的嘗試和貢獻。
語言共性;普遍語法;語言習得
生成語言學認為,人類語言存在著共性,這是由物種遺傳所決定的。雖然人類語言的表現(xiàn)形式各異,但這些差異卻受一定條件的限制。真正的語言學研究,應該努力去挖掘和發(fā)現(xiàn)這些語言共性。通過研究語言共性,揭示人的語言官能本質;通過研究語言共性與語言個性之間的關系,說明語言官能的初始態(tài)向穩(wěn)定態(tài)轉移的條件和過程,從而揭開語言習得的奧秘。生成語言學的這一觀點在“管轄與約束”(GB)理論中第一次得到完整的表述。后來的“最簡方案”(MP)理論和“最簡探索”(MI)理論對其又進行了補充和修正。總之,經(jīng)過30多年的發(fā)展,語言共性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就,理論體系已基本建立。然而,在生成語言學之外,人們對語言共性的研究仍持懷疑態(tài)度。語言是否存在著共性?語言共性假說的依據(jù)是什么?語言共性研究有什么價值?研究的現(xiàn)狀如何?前景怎樣?這是人們常問起的一些問題。本文擬圍繞這些問題對語言共性研究作一概述和展望。
(一)關于語言共性假說
語言共性假說并非生成語言學的專利。早在中世紀,羅馬哲學家波依修斯就提出了語言的普遍現(xiàn)象問題。他認為語義具有普遍性,像“好”、“人”、“道德”等概念具有普遍性質一樣,各種語言都具備普遍性。很明顯,波依修斯所談的語言共性是概念系統(tǒng)在語言上的表現(xiàn)。最先從語言學角度提出語言共性假說的是羅杰·培根。他宣稱:所有語言的語法在實質上都一樣。各語言之間的表面差異純屬枝節(jié)上的差異;語法的不一致性在不同的語言中表現(xiàn)為表層的差異,猶如幾何學的不一致性在具體圖形上也有形狀和大小之別一樣[1]。17世紀的《普遍唯理語法》是西方第一部語言共性研究的著作。該書運用笛卡兒的唯理主義哲學理論來解釋傳統(tǒng)的語法體系。由于它不依賴個別語言的具體事實,因此它對語言現(xiàn)象的解釋具有普遍意義,所提出的理論可適用于不同的語言。進入18世紀后,英國哲學家詹姆斯·哈利斯于1751年發(fā)表了《對語言和普遍語法的哲學探討》。他強調語言的普遍性,反對經(jīng)驗主義的觀點,主張?zhí)熨x論,認為語言的共性就是人類概括共同思想的能力,而這種能力是上帝賦予的。談起語言共性研究不能不提起19世紀德國學者洪堡特。他主張語言學研究應該探求隱藏在個性現(xiàn)象背后的共性現(xiàn)象,這種語言共性就是有限語言手段的無限運用。他認為語言是大腦的一種創(chuàng)造能力,正是由于這種能力,人們才能運用有限的語言手段創(chuàng)造出無限的語言行為[2]。20世紀初,哥本哈根學派的葉爾姆斯列夫也倡導建立一個可以反映任何語言的普遍語法模式。
總之,在生成語言學之前,已有很多學者提出了語言研究應著眼于語言共性的觀點。但對于何為語言共性,前人的觀點有很大分歧。有人認為是一種知識系統(tǒng),有人認為是一種創(chuàng)新能力。至于語言共性從何而來,答案幾乎是一致的,即上帝所賜。這與生成語言學的創(chuàng)始人喬姆斯基的語言共性假說大相徑庭。
喬姆斯基認為,人具有一種語言習得機制,它是人類“語言官能”的初始態(tài)[3]。初始態(tài)包括一系列的普遍原則和參數(shù),所有參數(shù)的值都是無標記的。語言習得過程就是參數(shù)值的確定過程。例如,初始態(tài)有一種參數(shù),叫中心詞—參數(shù),它的取值范圍是中心詞在前或中心詞在后。如果后天語言經(jīng)驗選定的參數(shù)值為中心詞在前,那么兒童獲得的是諸如英語這樣的語言;反之,兒童獲得的則是諸如日語這樣的語言。因此,“初始態(tài)是一種可能的選擇,是一種普遍語法,但不是一種可工作的具體語言的語法”[4]。
喬姆斯基的語言共性假說,有兩個明顯的特征:(1)語言共性是遺傳決定的,并非造物主所造;(2)語言共性只是一些條件和參數(shù),是個別語言的可能選擇范圍,并不是具體的語言知識。
說語言共性是人的先天稟賦,但否認是上帝所賜,這聽起來似乎是一種詭辯,實則非然。從遺傳學的角度看,當某一生物物種的生存受到威脅時,其生理特征就會逐漸發(fā)生變異,以適應新的環(huán)境條件。據(jù)報道,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由于人們大肆捕獵大象,以獲得象牙,牟取暴利,大象的生存受到威脅,因此,在印度,新生的雄性大象竟沒有象牙了[5]。這種現(xiàn)象告訴我們,經(jīng)驗的長期積累可以造成生物的生理特征變異,這種變異并非要借助于造物主的力量。
遺傳學還告訴我們,物種屬性是排他性的。任何兩個物種不可能具有同一屬性。物種屬性一旦確定,就將被貯存在基因代碼中,一代一代傳下去。語言是人類區(qū)別于其他物種的屬性,這就是為什么人可以掌握語言,并利用語言進行自由交際的原因。因此,說語言共性是由遺傳決定的是站得住腳的。
至于語言共性的經(jīng)驗支持,可以從兩個方面談。一是語言習得方面。眾所周知,人類語言就其結構特征來說,有繁簡之分,但兒童無論生活在什么樣的語言環(huán)境下,掌握該語言的時間和過程都是一樣的。不僅如此,在同一語言環(huán)境下,正常人習得有聲語言和啞人習得啞語的時間和過程也是一樣的。更有甚者,在狼群中度過孩提時代的印度狼孩和在豬群中度過孩提時代的中國豬孩,在回到正常的母語環(huán)境以后,除了母語習得的時間比正常的兒童稍長以外,母語習得的過程和步驟與正常兒童一樣。對這些情況的解釋,如果不從人的大腦內部機制上著眼,恐怕難以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為語言共性假說提供經(jīng)驗支持的另一方面是語言的結構本身。研究發(fā)現(xiàn),無論何種語言的結構變異都必須遵循結構依賴原則,如:
(1)a.我丟了張三送給我的書。
b.張三送給我的書丟了。c.*書丟了張三送給我的。
(1c)之所以不符合語法,原因是名詞詞組移位并不是整個結構體移位,違背了結構依賴原則。為什么不同的語言總會受同一條件的限制?對諸如此類現(xiàn)象的解釋也只能落腳到假設語言存在著共性。
總之,語言共性假說并不是一種毫無根據(jù)的臆測,它是語言學家們在對大量的語言現(xiàn)象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提出來的。無論是遺傳學還是語言學的研究都為其提供了支持。
(二)語言共性研究的價值
由于語言共性是人類語言官能的初始態(tài),而語言官能又是大腦結構的一部分,因此,語言共性是“人類大腦狀態(tài)的研究”。這種研究無疑對人工智能研究有較大的參考價值。眾所周知,人工智能研究的難題之一就是自然語言的分析和理解。此外,由于語言共性研究的目的之一是要揭示人為什么在有限的語言刺激條件下,能夠聽懂和產生無數(shù)從未聽說過的新句子。因此,有人曾做出這樣的評價:語言共性研究或許是回答人為什么在有限的經(jīng)驗條件下能夠產生無限知識這一哲學的柏拉圖問題,揭開人類認知奧秘的一次有益的嘗試。
受語言共性研究影響最大的是語言習得研究。在生成語言學問世之前,語言習得研究領域是行為主義心理學的一統(tǒng)天下。這種理論認為,語言輸入與語言輸出有直接的關系,語言習得過程是反復的刺激—反應過程,所謂的語言習得就是語言習慣的培養(yǎng)。行為主義心理學建立起來的語言習得模式是行為主義模式,這種模式強調外部條件在語言習得過程中的決定性作用。發(fā)生在20世紀60年代喬姆斯基和斯金納之間的大論戰(zhàn)結束了行為主義理論的這種統(tǒng)治局面,取而代之的是在生成語言學理論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心靈主義模式和在認知心理學理論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認知交際模式。
心靈主義模式認為,兒童的大腦生來并非“白板”一塊,而是預先裝備了可適用于任何語言的普遍語法處理系統(tǒng)。外部經(jīng)驗的作用只是誘發(fā)這種內在的語法處理系統(tǒng),確定具體語言的參數(shù)值,從而建立具體語言的語法系統(tǒng)??傊谛撵`主義模式看來,外部經(jīng)驗雖然在語言習得過程中很重要,但不是起決定作用的因素,起決定作用的是兒童大腦內先天就有的普遍語法處理系統(tǒng)。
支持心靈主義模式的一個證據(jù)是刺激貧乏。所謂的刺激貧乏,一方面表現(xiàn)在刺激的局限性上。無論怎么說,兒童所受到的外部刺激是有限的,但兒童能夠聽懂和說出的新句子是無限的。另一方面表現(xiàn)在刺激的不規(guī)則性上。兒童所受到的刺激,某些可能與該語言的表達規(guī)則是不相符的,但這并不影響兒童對語言規(guī)則的最后掌握。如在豫魯交界的一些地方,人們對“不知道某事”的表達是“知不道某事”。生活在這種語言環(huán)境下的兒童養(yǎng)成的語言習慣也是如此,但當他們聽到“不知道某事”的表達式后,并不感到疑惑,他們的感覺和正常語境下的兒童的感覺一樣。這說明,他們的內在語法知識和其他兒童的一樣。對于這種現(xiàn)象,行為主義語言習得模式是難以解釋清楚的。
認知交際模式認為,心靈主義模式過分強調語言官能的重要性,與語言習得的實際情況不符。在這種理論看來,語言習得是語言環(huán)境和學習者內在機制相互作用的結果,兩者談不上誰比誰更重要。語言輸入在語言習得過程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但這種作用限度在學習者內在機制規(guī)定的限制范圍內。很明顯,認知交際模式承認內在機制的存在。
近年在第二語言習得研究背景下出現(xiàn)的連接論向語言共性假說提出了挑戰(zhàn)。這種理論認為,人的大腦天生具有尋求和建立事物之間聯(lián)系的傾向。大腦中的神經(jīng)元是信息加工單位,信息節(jié)點將其聯(lián)結起來,形成網(wǎng)絡結構。節(jié)點之間的聯(lián)系因被激活而加強,或因不被激活而弱化。在學習某種行為時,行為樣本逐漸改變網(wǎng)絡聯(lián)系中的權重。已經(jīng)學會的行為與網(wǎng)絡聯(lián)系中的某一權重分布形式相對應,而與網(wǎng)絡結構本身固有的形式無關。在語言學習中,學習者根據(jù)語言輸入中反復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抽繹出概率形式,即具有一定概括性的規(guī)律,這些概率形式因反復被激活而逐漸得到強化,語言習得由此而產生。因此,概率形式的形成是學習過程的自然結果,不是先前確定或內在的[6]。
連接論否認語言習得的內在機制,認為語言輸入的頻率決定著語言習得的過程。在這種理論身上,我們似乎又看到了行為主義模式的影子。如果把語言輸入看做語言習得的唯一決定因素,理論就不能解釋兒童為什么在有限的刺激條件下,能聽懂和說出無限新句子的現(xiàn)象,也不能解釋兒童習得母語的自然性、快速性和同一性。當然,連接論主要是討論二語習得的。二語習得不同于母語習得,前者是在語言官能的初始態(tài)轉化為穩(wěn)定態(tài)之后開始的,而后者是在語言官能的初始態(tài)基礎上開始的。語言共性,即普遍語法,能在多大程度上對二語習得有解釋作用,現(xiàn)在還是一個沒有定論的問題。如果僅從二語習得的角度討論語言共性研究的價值,我們還會遇到很多疑問。但不管怎樣,語言共性假說引起人們對大腦內部機制的注意,引起語言官能決定論和語言輸入決定論的一場大辯論,這本身就詮釋了語言共性研究的價值。
語言共性研究先后經(jīng)歷了GB理論階段、MP理論階段和MI理論階段。GB理論認為,人類語言的語法包括基礎部分和轉換部分?;A部分的主要成分是詞庫。在詞庫中,各個詞項都有句法特征。以動詞為例,根據(jù)動詞涉及名詞的數(shù)量,動詞可分為單論元動詞、雙論元動詞和三論元動詞。動詞的這些特征被稱為論旨框。根據(jù)投射原則,詞項的句法特征被原原本本地投射到句法層面上,形成一個X—杠結構形式的結構體,如下圖所示:
根據(jù)上圖,每個語類都有三個層次:中心詞X,一級階標X’和二級階標XP或X的最大投射。每個最大投射都有一個標志詞(又稱外論元或主語)和一個補足語(又稱內論元或賓語)。一級階標和最大投射的句法特征須與中心詞保持一致,因此,所有的語類都是“向心性結構”。GB理論認為,X—杠結構式適用于所有語言的所有語類,包括句子。由于X—杠結構式只有結構性要求,對線性關系不作任何要求,標志詞和補足語既可以出現(xiàn)在中心詞的左側,也可以出現(xiàn)在中心詞的右側。這種自由語序的選擇被稱為“中心詞參數(shù)”。若補足語出現(xiàn)在中心詞的右側,該語言是“中心詞在前”的語言,如英語等;若補足語出現(xiàn)在中心詞的左側,該語言則屬于“中心詞在后”的語言,如日語等。
經(jīng)投射而成的結構是D—結構。該結構經(jīng)過α—移位成為S—結構。α—移位要有動因和限制條件。GB理論認為,移位包括論元位置移位和非論元位置移位。論元位置移位的動因是派格。格篩濾原則要求,任何有語音外殼的名詞短語必須有格,否則,不合語法。因此,當一個名詞短語在原處無從獲得格時,它必須移位到另外一個可以獲得格的位置,如被動式中的主語。非論元位置移位的動因是語用,如由陳述變?yōu)橐蓡?。移位的限制條件有論旨準則,該準則規(guī)定一個論元只能承擔一種論旨角色,一種論旨角色也只能派給一個論元;格篩濾原則除規(guī)定每個名詞短語必須有格外,還規(guī)定其在轉換過程中不能發(fā)生格變。此外,還有鄰接條件,該條件要求移位不得同時跨越兩個界限節(jié)點,這里的界限節(jié)點在英語中指NP或IP。經(jīng)移位形成的S—結構,一方面通向PF接口,由語音規(guī)則給出其語音表達式;一方面通向LF接口,由邏輯規(guī)則做出語義解釋。當且僅當一個合格的PF表達式和LF表達式相匹配時,才有合乎語法的句子可言。
以上是GB理論的基本框架,GB理論是語言共性研究的第一個階段,其中一些基本概念和原則是以后MP、MI理論發(fā)展的基礎。但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它自身的缺陷和不足也日益暴露出來。一是反映在參數(shù)的設置上。程工對此做了全面的分析,他認為由于參數(shù)設置沒有明確的依據(jù),在數(shù)量上也沒有嚴格的限制,這就導致了它的急劇膨脹[7]。以X—杠原則為例,它不僅有中心詞參數(shù),還有固定結構參數(shù)。一種語言的X—杠原則如果有中心詞、一級階標和最大投射三個層次的話,該語言就是固定結構語言,語序比較固定,如英語;如果該語言的X—杠原則只有中心詞和最大投射兩個層次,那么該語言就是非固定結構語言,語序非常自由,如日語[8]。當時提出的參數(shù)不僅數(shù)量眾多,而且作用范圍也很狹窄,往往只適用于一種語言,甚至是一個語言中的個別現(xiàn)象。很多研究者一遇到兩種語言的不同之處,就要通過設置參數(shù)來解決。這樣的參數(shù)只列舉跨語言間的一些差異,對語言共性研究似乎沒有太大價值,且與兒童語言習得現(xiàn)象也不符。紐梅爾也注意到了這點,“管約論中提出的一些參數(shù)有令人不安的個別語言的性質”[9],他暗示,生成語法如按這樣的方式研究下去而不改變的話,那么它將失去自己的魅力和感召力,最終陷入不可自拔的危機之中。二是反映在移位問題上。移位在GB理論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它是各種句子結構轉換生成的主要手段。利用移位,我們可以變主動句為被動句、變陳述句為疑問句等,但移位并不能解釋所有的句子轉換。如對主題句“水果,我愛吃香蕉”的轉換,移位在這里不起作用。此外,GB理論中的一些基本原則并不具有普遍性。如約束原則規(guī)定照應語在其管轄范圍內必須受約束,但這條原則對漢語中的照應語“自己”的解釋卻不適用。在“小華說媽媽批評了自己”一句中,“自己”可以與“小華”共指。
基于這些問題,喬姆斯基又提出了“最簡方案”理論,對GB理論做了大幅度修正[10]。MP試圖在GB研究的基礎上,對普遍語法理論做形式上的最大簡化,以加強其可學性特征,揭開兒童語言習得的奧秘。MP認為我們頭腦中的普遍語法由詞庫和計算系統(tǒng)兩部分構成。詞庫中的每個詞項都是一些特征的集合,這些特征有些是其本身固有的,有些則是具有可選擇性的。以N和V為例,它們詞項的固有特征是其各自的語類特征。此外,V還有派格的特點。N的選擇性特征包括人稱、性、數(shù)和格特征,V的選擇性特征是時態(tài)、人稱和數(shù)。
計算系統(tǒng)的操作有三個:選擇、合并和特征核查。當一個詞項根據(jù)說話者的意圖從詞庫中被抽出時,它的選擇性特征也同時被選擇,經(jīng)過與其他詞項的特征的結合,形成一個新的句法對象,這里指動詞短語。特征核查也就是一個特征刪除的過程,核查的方式是把詞項嫁接到計算系統(tǒng)的功能語類上。功能語類主要包括一致和時態(tài)。所有特征都得到核查后,生成的表達式得到了完全解釋,該表達式就聚斂;否則,就崩潰,語言表達式的推導失敗。與GB相比,MP在其實現(xiàn)的操作技術上有很大改進:一是對GB中D—結構和S—結構的取消;二是在轉化變形上,GB用的是移動α,移動的對象是整個詞項;MP則用移動和吸引,吸引的對象是詞項的某一個特征,但移位在MP中仍占據(jù)重要的地位。
總之,與GB相比,MP有許多重大改進和發(fā)展,是對GB理論的揚棄。它在形式上的分析更趨于簡單化的同時,理論上的概括性也更強,使我們在加深對語言共性認識的同時,又感到其理論上的可學性偏低,不利于對語言共性的探索。
為了達到其理論上的簡潔、明了和可學性,喬姆斯基對MP又進行了修改,體現(xiàn)在他的新作《最簡探索》中[11]。MI理論總體保留了MP中的理論框架,但同時在許多方面又有了重大變化和發(fā)展,其中最顯著的一個變化就是取消了在MP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功能語類Agr,并在Larson殼假設的基礎上引進了一個新的功能語類——泛動詞v。與Larson殼中的空動詞不同,v不再是一個空的詞匯語類,而是一個包含內層最大投射中心語形式特征的非空功能語類。v、C和T組成MI理論中的三個核心功能語類。語言表達式的生成過程就是從詞庫中提取詞項,通過計算系統(tǒng)所進行的推導。
進入計算系統(tǒng)的操作也有三個:合并、一致和移動。從經(jīng)濟原則出發(fā),合并和一致優(yōu)先于移動,移動是一個迫不得已的手段。MI對合并進行了限制。如α和β合并,當α是什么的時候,β也必須是什么。并提出了核心功能語類的選擇特性,如C可以不被選擇,而T和v必須被選擇。C可以被一個實詞語類選擇,而v只能被一個功能語類選擇。而在MP中,對合并和選擇條件是沒有規(guī)定的。在MI中核查理論也有很大變化。在MP中一個名詞短語要核查格,它必須進入核查語域,通過操作吸引把需要核查的特征吸引到核查語域中來;而在MI中,一致取代了吸引,這樣核查語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特征核查不需要移位到核查語域中去。特征核查就是特征匹配,匹配是指特征的同一性,匹配順利完成,最后生成合格的表達式。MI是在GB和MP的基礎上對它們的進一步修改和完善,它使我們對語言共性和人類大腦的認識又上了一個新臺階,但它在其形式趨于更簡單化的同時,解釋又過于抽象,真正能理解其主要精神和操作過程的行家很少,阻礙了對語言共性的研究。
目前,對語言共性的研究已成為國際語言學界一個不可逆轉的潮流,它正在向多角度、多層次和多模式的多極化方向發(fā)展。生成語言學以兒童語言習得的短暫性為切入點,得出兒童語言習得的先天性假設,然后以此為基點去勾畫和推斷人腦語言機制中的普遍語法原則,揭示語言共性。除生成語法從形式語言學角度對語言共性進行研究外,系統(tǒng)功能語法、事體結構理論以及配價語法等則從語義角度對它進行了研究。
系統(tǒng)功能語法主要是由韓禮德在1985年提出的。他把語言看做是一個有機系統(tǒng)的學科,所有文化都會在語言中反映出一些具有普遍意義的元功能或純理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這些元功能又可根據(jù)語言用途劃分出若干語義功能及其相應的子系統(tǒng),如概念功能包括及物性系統(tǒng)、語態(tài)系統(tǒng)和歸一性系統(tǒng),人際功能包括語氣系統(tǒng)、情態(tài)系統(tǒng)和基調系統(tǒng),語篇功能包括主位系統(tǒng)、信息系統(tǒng)和銜接系統(tǒng)等[12]。不難看出,這些內容都具有語言共性,只不過系統(tǒng)功能理論重視對具體語篇的觀察、分析和研究,從而揭示語言共性。
任何語言表達都涉及事體。事體是對一個句子表達中動詞詞組的語義解釋,它包括狀態(tài)、過程和事件[13];事體結構是事體諸要素間的語義關系和結構關系。事體結構理論采用形式主義的分析方法,對各種事體結構進行形式化表征,為語言共性研究提供了一種新的分析角度,值得我們很好地去借鑒。
我國的學者徐烈炯、沈陽和顧陽等對配價語法進行了系統(tǒng)的研究,他們也試圖通過對動詞的價數(shù)量的考察,在題元理論的基礎上從語義角度來探索漢語語言中共性的東西。他們對配價語法的研究很有價值,也取得了可喜的成就,不僅開闊了我們的思路,而且有利于我們通過對漢語的研究去挖掘它與其他語言共有的語言機制。詳細探討請參閱沈陽主編的《配價理論與漢語語法研究》[14]。
此外,還有學者從詞法—句法的交界面和句法—語義的交界面去研究,豐富了語言共性研究的方法、層次和角度。所有這些都表明語言共性研究有很大的發(fā)展前景,值得我們去做進一步的研究和發(fā)展??傊?,語言的研究是要揭示個別語法和普遍語法的統(tǒng)一性,要從個別語法中找出普遍語法來;語言研究不是以描寫某一具體語言為歸宿,而是把它作為一種方法來探索語言的普遍規(guī)律,以期最終揭示人類的認知系統(tǒng)和人的本質規(guī)律[15]。
以上主要在生成語法框架下對語言共性研究的一些問題做了概括性的論述,并對其發(fā)展前景做了展望。不可否認,語言共性研究在生成語法研究的推動下已取得了很大的成績。MI走下去又會如何?在MI中沒有預設的結構,X階標理論也被取消了,那么句子結構是如何構成的?D—結構的取消對論旨角色的分派也提出了問題,如何體現(xiàn)論旨角色?如何保證推導成功?還有,在Agr從核心功能語類中取消后,如何處理雙賓語結構中兩個賓語格的問題?總之,這些問題都極具挑戰(zhàn)性,值得我們做進一步的研究。此外,MP、MI中提出的一些構想仍是思辨性的,尚待進一步在理論上加以驗證。因此,我們對語言共性的研究還只是開了個頭,以后的路還很長,需要學者們齊心協(xié)力進行不斷的探索和研究,最終為揭示語言共性,揭開人類大腦和兒童語言習得的奧秘作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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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
A
1007-905X(2011)04-0183-04
2011-05-01
王二霞(1976— ),女,河南遂平人,河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講師,蘇州大學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宋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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