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滿華(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國際學院,江蘇蘇州215123)
構式視野下的習語解讀
陳滿華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國際學院,江蘇蘇州215123)
形式語法的詞庫解釋不能解決習語尤其是形式習語(圖式習語)的特異性問題,因此早期的構式語法研究試圖解決這一問題。構式語法經典著作重新闡釋了習語的概念,確定了習語的構式地位。構式語法視野下的習語的范圍大于傳統(tǒng)的習語范圍。習語可以從構式角度進行多種分類,習語構式具有一般構式的特征,其中實質習語構式另外具有一些自身的特點。
習語;習語構式;分類;特征;非透明性
包括構式語法的經典作家在內的許多學者認為構式的研究始于對習語的考察,如激進構式的創(chuàng)始人Croft說,“人們試圖在說話者的有關他們語言的語法知識中找到習語的落腳點,對此的關注逐漸產生了構式語法,這樣說并非夸張。”(Croft and Cruse 2006:225)可見,早期構式語法的建立是為了對習語問題進行詮釋。一般認為,F(xiàn)illmore etal.(1988)研究let alone構式的著名論文是構式語法的奠基之作,而這篇論文就是以習語為起點和焦點的。該篇論文確定了習語的構式地位,開啟了目前意義上的構式語法研究。構式語法視野下的習語研究為習語和與習語有關的句法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本文即介紹和討論構式語法視野下的習語構式及相關問題。
談論習語問題,首先要確定什么是習語。習語一般被看作是固定短語,不能從其構成成分推斷其語義。(Marret 2005:494)這是傳統(tǒng)的定義,由來已久。(Rodriguez-Arrizablaga 2005:489)。雖然這一定義的核心思想(不能從習語構成成分推斷語義)與現(xiàn)在的構式語法的理念相吻合,但是仍然不是構式語法視野中的習語概念。一般認為,Nunberg,Sag and Wasow(1994:492-92)的《習語》(Idioms)一文對習語的定義和描述比較有代表性。他們提供了習語的原型定義(prototype definition),其中包含習語的必要特征和典型特征。
必要特征是:約定俗成性(conventionality),即“不能以獨立的慣常用法的知識為基礎預測它們的意思或用法,至少不能預測出全部的意義或用法,這些慣常用法決定了其成分在獨立出現(xiàn)時的用法。”(Nunberg et al.1994:492)但這還不是充分條件,因為,還有典型特征,即還有5個方面的具體條件或特征:1.非靈活性特征(inflexibility):指句法上嚴格受限。例如,shoot the breeze不能推出*the breeze is hard to shoot的說法。2.修辭性特征(figuration):指運用了修辭格表達意義,譬如經常有比喻意義。例如:take the bull by the horn,lend a hand等等。3.格言性特征(proverbiality),指往往用具體的活動(concrete activity)來描寫具有社會性的活動(social activity),例如:climb the wall,chew the fat;spill the beans等等。4.非正式性特征(informality):即習語的典型情況跟非正式的談話風格或語域(register)有關聯(lián)。5.傾向性(affect):指通常對所描寫的事物或現(xiàn)象有一種評價或傾向性的立場(affective stance)。
第4條似乎不完全適合漢語習語的情況,哪怕是僅就原型習語而言,因為,漢語的習語里相當一部分是成語,而漢語成語在語體風格上常常分別屬于兩個極端:有的是地道的書面語,如:椿楦并茂、肩摩轂擊;有的是比較口語化的,如:顛三倒四、天高皇帝遠。似乎書面色彩濃的居多。不過漢語習語里的慣用語大都是口語色彩較濃的,如“打棍子、耳邊風、撕破臉、一根筋”等。
Nunberg et al.對習語的描述相當具體,操作起來比較方便,而且《習語》的作者有的(如Ivan A. Sag)也從事構式研究。不過,他們對典型習語的界定仍屬傳統(tǒng)界定的范圍,至少跟構式語法經典作家的解釋有較大的出入。關于后者對習語的界定和認識,詳見§4.。
早期的生成語法是純粹的規(guī)則(rules)語法,依賴短語結構規(guī)則(phrase structure rules)和轉換規(guī)則(transformational rules)實現(xiàn)句子的生成,這樣的語法不但剝離了同一范疇的個體成員之間對句法環(huán)境的不同要求,而且也忽略了語義因素的復雜性,更不用說考慮語用因素對句子生成可能產生的影響。這樣,麻煩也就不可避免地找上門了。按照Chomsky(1957)的規(guī)則,人們可以生成下列所有句子:
I A.John drinkswine.
A’.*Wine drinks John.
B.Sincerity frightens John.
B’.*John frightens sincerity
II A.李琳嫁王文
A’.*李琳結婚王文
B.車被偷了
B’.*經濟被發(fā)展了
轉換生成語法初期的模式不能解決A’、B’不能成立的問題,即不能排除這類不能接受的句子。不過,后來的生成語法還是想了辦法,這種辦法主要是Chomsky標準理論時期設定的“嚴格的次范疇”(strict subcategorization)。(Chomsky 1965:95)設立次范疇指的是在詞庫(lexicon)里標明具體動詞的句法環(huán)境、使用限制。例如,詞庫可以規(guī)定第I組動詞drink的次范疇包括以下內容:
drink:[+Animate-Subject,+Liquid-Object]即drink的主語必須是生物,賓語必須是液體。其余都可以用類似的辦法在詞庫里限制過大的生成能力,這種解決辦法雖然大大增加了詞庫的負擔,操作起來很麻煩,但是還是管用的,可以部分解決以上提出的問題。至此,生成語法的句法模式成了一種部件模式(componentialmodel),即將語言知識分解成語音、句法和語義幾個部件,這三類部件呈現(xiàn)出橫向的關系,縱向由詞庫連接。但是增加詞庫里的限制條件還不能解決其他一些特異性(idiosyncrasy)的問題。所謂特意性指的是某些方面不能由句法規(guī)則推導出來。(Bussmann 2000:217)特異性是一種異質現(xiàn)象,有人因此譯idiosyncratic為“異質的”。生成語法認為特異性只存在于詞的層面,句法上大于詞的結構(即短語和句子)都不具有特異性,這些更大的結構都是規(guī)則所能制約的。
但是事實沒有這么簡單,習語問題就無法靠部件模式得到令人滿意的解決。習語是比較典型的具有特異性的語言單位。例如:
a.thumb one’s nose at sb.(嘲笑某人)
b.the devil and all(一股腦兒)
c.out of the blue(意外地)
d.merrymen of May(落潮時的滾滾波濤)
e.out of sb’s hair(使某人不受打擾)
f.She is near her time(即將分娩)
g.all of a sudden(突然)
h.by and large(總體上)
這些習語是大于一個詞的句法單位,在某些方面卻具有特異性,即某些方面不能根據(jù)一般性的規(guī)則推導出來。例a至f在語義上具有特異性,g在句法上具有特異性,而h在句法和語義上都具有特異性,這些特異的方面都不符合規(guī)則。按照上述生成語法的模式,這些特異性本不應該存在,這些結構都可以由句法規(guī)則生成,現(xiàn)在的習語事實表明生成語法的規(guī)則解決不了這些習語里的特異用法和特異語義,甚至在詞庫里也不能完全解決。(Croft&Cruse 2006:229-231)于是,人們懷疑部件模式,并尋求其他的解決辦法。
1.構式視角的習語分類
Fillmore et al.(1988)的論文面對習語問題提出了全新的解決方案:確立習語構式,從構式語法的視角對習語進行闡釋。作者說,“一種語言里的習語(性)所涉及的范圍包括大量的內容,這些內容是能產的、結構性很強,很值得進行認真的語法考察。”(Fillmore et al.1988:534)他們從習語的分類入手,首先根據(jù)習語的特征(features)從三個側面將習語進行分類(501-506):
(1)編碼習語(encoding idioms)和解碼習語(decoding idioms)。這種分類法來自Makkai(1972)。前者指使用者如果沒有以往的經驗(prior experience)也可能理解的習語,但是他們可能不知道其所表達的意思是約定俗成的,如answer the door,wide awake;后者指必須分別學習才能完全理解的習語。例如kick the bucket,pull the fast。所有解碼習語都可以看作編碼習語,但是編碼習語不一定都是解碼習語。
(2)合語法習語(grammatical idioms)和超語法習語(extragrammatical idioms)。前者可以根據(jù)熟悉的語法規(guī)則知道可以這樣說(sayable),后者不可以。前者的例子如spill the bills,blow one’s nose,后者的例子如first off,by and large。注意作者沒有用non -grammatical idioms的術語,而是用extragrammatical idioms,因為前者是不合語法,是錯誤的,不能接受,而后者雖然也是一種不合語法的現(xiàn)象,但是約定俗成,人們已經接受。
(3)實質習語(substantive idioms)和形式習語(formal idioms)。實質習語是全部填充了的,詞匯是特定的,即是封閉的;形式習語是部分開放的,即屬于部分內容可臨時填充的習語?!靶问健边@個術語相當于Langacker(2004)的schemtatic(圖式),所以形式習語也稱為圖式習語(schemtatic idiom)。以上已列舉的習語都屬于實質習語。
從以上分類可見,F(xiàn)illmore et al.(1988)的習語概念比較寬泛,主要是因為設立了形式習語,這類習語雖然在詞匯上不是全部固定的,但是部分帶有固定格式(pattern)的性質。
在上述特征分類的基礎上,F(xiàn)illmore et al.(1988:506-510)給出了習語的三維范疇(three-way categorizations)分類:
第一范疇:陌生方式組構的陌生片段(unfamiliar pieces unfamiliarly arranged)。習語里出現(xiàn)了陌生的組成成分(pieces),它們由使用者不熟悉的句法方式組合起來。后面的特點(即用不熟悉的方式組合)不是必須的,因為既然是完全陌生的成分,那么也就本來可能沒有“熟悉”的結構規(guī)則來對它們進行組構。例如kith and kin,with might and main,漢語里的“(信口)雌黃”、“冥行擿埴”(比喻研求學問不識門徑)。這樣的習語里的陌生成分只用于該習語里。
第二范疇:陌生方法組構的熟悉片段(familiar pieces unfamiliarly arranged)。習語里出現(xiàn)的是熟悉的組成成分,但是它們由使用者不熟悉的句法方式組合起來。如all of a sudden,in pointof fact,大量的親屬稱謂可以歸入這一類。例如,mother-in-law,son-in-law,因為在語法構造上它們比一個詞大,意義不可明確預知,需要分別學習。不過,這一類似乎還可以不歸句法管,可以由詞庫收入(雖然收入詞庫的做法會導致語法學家錯失概括這類表達式里所具有的特殊語法現(xiàn)象的機會);但是,還有“great grandmother”、“great great grandmother”等等在詞庫里不能都羅列出來(unlistable),漢語的“愛誰誰”、“愛咋咋地”、“回見”(指回頭見、再見)也屬于這一類。
第三范疇:已知方式組構的已知片段(familiar pieces familiarly arranged)。習語里的成分和組合方式都是已知的,但是需要作習語性的詮釋,即具有規(guī)約性。實質習語的例子如:hang/tie one on(喝醉了)、pull one’s leg(愚弄某人)。形式習語的例子如某人拿起飲料時所說的“now watchme drop it”(瞧我全干了?。┻€可包括傳達否定意思的反問句(rhetorical question)。漢語里送別客人時說的“慢走”以及“有日子”(指很多天或更長的時間)、“(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等等都屬于這一類。
各個范疇的習語的規(guī)則和不規(guī)則的程度不一,呈現(xiàn)出連續(xù)統(tǒng)(continuum)。下面是三類范疇的習語與規(guī)則句法表達式(regular syntactic expressions)在規(guī)則性程度上的對照:
Fillmore et al.(1988)的論文原文沒有列這個表,我們參照Croft &Cruse(2006:236)的列表并稍作改動。
從表中可以看出,全部三個范疇的習語都存在不規(guī)則現(xiàn)象,這必將導致所有習語的形式、語義等的不可預知性,這是Fillmore et al.的構式語法的習語被最終被當作構式處理的根本原因。
2.習語構式的確立
Fillmore et al.(1988)在給習語分類后指出,表征(represent)說話者的語言知識的合適方式是把習語當作構式(construction),反過來,他們把所有構式當作習語,具體地說,一個語法構式就是一個形式習語或圖式習語。因為他們認為實質習語還勉強可以在詞庫里得到解釋,而圖式習語根本不可能在詞庫得到解釋,所以至少圖式習語必須歸入語法構式。后來,Goldberg(2003)明確提出了任何具有高頻度的表達式都是構式,而且她的構式例表里列入了“going great guns”(高效地干)這樣的實質習語,因此,實質習語和形式習語都是構式。據(jù)此,漢語里已凝固的比喻說法“光陰似箭”、“一日三秋”等是典型的實質習語,也是構式。
Fillmore et al.(1988)發(fā)現(xiàn),英語里含let alone構式的句子情況非常復雜。任何形式語法的規(guī)則都不能推導出let alone所具有的如此復雜的句法表征,而且其語義的復雜性問題更是形式語法無法解決的;另外,離開語用也談不上真正理解let alone構式,類似的形式習語的“不規(guī)則”(irregular)現(xiàn)象和習語性特征不能用“例外”來解釋。在此基礎上,作者指出:“我們認為一個富有解釋性的語法模式將包括一套原則,藉此原則,一種語言能夠把語義、語用解釋原則跟句法構型單位(configurations)聯(lián)系起來,這樣的單位比單一的句法結構規(guī)則方式所能確定的單位更大、更復雜。”(ibid 501)。這個“單位”就是構式,至此,構式語法思想已經孕育出來,該文第一次提出了“構式語法”(Construction Grammar)的概念,(參見Goldberg 2006:214)。事實說明,“構式語法”概念誕生的基礎就是對習語的規(guī)則性和不規(guī)則性現(xiàn)象的分析,對習語構式的考察是構式語法的起點。
對習語構式的非形式化的考察促進了構式語法的濫觴,自然,習語構式也成了構式語法關注的焦點之一。大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Fillmore et al.(1988)的思想(一個語法構式就是一個形式習語或圖式習語)的影響,后來對習語構式的研究出了不少成果,大都是對形式構式的研究。具體的習語構式有具體的特點,需要分別進行個案考察,習語構式作為一個抽象的構式類,具有自身的特點。但是,不能泛泛地談習語構式的特點。根據(jù)Fillmore et al.(1988)對習語和習語構式的分類,我們認為實質習語和形式習語的特點并不一樣:因為語法構式就是形式習語構式,所以形式構式具有一般構式的特征,而實質習語構式除了具有一般構式的特征,還有自身的特點。
根據(jù)Fillmore et al.(1988)和Goldberg(2003、2006)等對構式的描述,我們認為構式至少具有下面幾個特征,這些特征也是形式習語構式所具備的:
(1)不可預知性。一般地,構式的意義和功能具有不可預知性,甚至句法也具有不可預知性。如:let alone、all of a sudden、once upon a time,這些習語在句法上不能用一般的規(guī)則解釋,屬于特異類型,不可預知,并由此帶來了意義和功能的不可預知。
構式語法堅持習語的語義等方面的不可預知性,但是有些不支持構式語法的學者(甚至包括一些認知語法學者)強調習語的可解釋性,或一定程度的可預知性。后者認為習語不像傳統(tǒng)上認為的那樣“例外”(exceptional),他們認為習語也是有理據(jù)的,對構成成分具有依賴性,即習語存在“透明性”(opaqueness),實際上間接地指責構式主義理論(constructionist approaches)過分強調習語的不可預知性。(Rodriguez-Arrizablaga 2005:492-493)。這就產生了現(xiàn)在仍然莫衷一是的習語的“透明”與“不透明”之爭。
(2)非轉換性。一個構式不是通過句法規(guī)則轉換來的。Fillmore et al.(1988)、Lakoff(1987:555)、Goldberg(1995:6)等所確立的構式語法的基本原則(tenet)是:構式是語言的基本單位,不承認底層句或核心句,該理論不主張轉換。習語構式,尤其是上述第一范疇習語構式不能通過規(guī)則轉換出來。
(3)句法上的單層性(monostratal)。構式語法的原則之一就是主張單層語法理論(a monostratal theory of grammar),詞匯和句法之間是一個連續(xù)統(tǒng),中間沒有嚴格的分界。習語構式是這一理論的一個很好的例子,以上介紹的三個范疇類的習語與規(guī)則句法表達式之間就是一個連續(xù)統(tǒng),這可以表明詞匯和句法是不能截然分開的。(Goldberg 1995:7)
(4)高頻性。Langacker R.W.(1988),Bybee and Hopper(2001)以及Pinker and Jackendoff(2005)等已指出,任何高頻率的構詞或語句,不管是否具有規(guī)律性,都可被視為構式,例如,I love you,happy birth day。Goldberg(2006:5)在定義了構式以后緊接著也指出,“只要格式的出現(xiàn)有足夠的頻率,那么即使它們是完全可以預知的,那也是預備了的格式?!焙髞硭诌M一步重申了這一思想。(ibid,64-65頁)可見,在這些學者看來,特別高頻的格式就是構式。作為構式的習語,其整體出現(xiàn)的頻率是很高的,所以具有高頻性也是其特征之一。
(5)可學性。習語構式需要學習,因為構式的意義或功能不能從構成成分的意義和功能預知,所以構式需要單獨學習,這就是構式的可學性(learnability)。研究表明,兒童的語言習得不但學習詞匯,還學習構式。據(jù)沈家煊(2000:296),Landau& Gleitman(1985)的研究表明,兒童習得動詞詞義極快,是憑借動詞出現(xiàn)的句式(有獨立于動詞之外的意義)來推斷動詞的詞義。
實質構式具有上面所列舉的構式的所有特征,另外還有自己的三個明顯的特點:
(1)實質習語是最具有習語化的構造形式。構式是一種習語化的構造,任何構式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習用性(idiomaticity),(Fillmore et al.1988:501)。毫無疑問,習語是最具有習語化的構造形式。具有很強的習語性的表達式并不等于一定應該是(字典里收錄的)習語,以happy birth day為例,這個表達式至少有兩種理解:
A.幸福的生日。如“Ihad a real happy birth day that year.”
B.祝(某人)生日快樂。如:“Happy birth day!”
在B中,三個構成成分的詞匯意義總和明顯小于作為固定表達式所含有的語義,多出來的意義——“祝你……”——是由構式產生的。注意:構式理論不承認省略,所以“Happy birth day!”已經是一個習語化的表達式,已經獲得的構式含義已不依賴各個詞匯語義。規(guī)則化和習語化與一個結構單位的出現(xiàn)頻率有很大關系。
(2)不可替換性。實質習語相當于Goldberg(2003)所說的“filled”(已填充好的)類的構式,其詞匯成分是特定的,不可替換。
(3)句法上具有最高程度的構型性(configurationality)?!皹嬓托浴敝附Y構是恒定不變的,這一特點相當于以上所述Nunberg,Sag and Wasow(1994:492-92)羅列的具體習語特征的第1條。
我國傳統(tǒng)上對習語的研究屬于單純的詞匯學的范圍,一般關注的是成語的來源(特別注重出處)、語義類型(如農事、宗教、警語、故事等),結構形式(如四字語、三字語、多字語;主謂結構、動賓結構、動補結構等),基本不關注習語所表達的意思與其組成成分的關系,不考慮習語的整體語義是否可以從其組成要素進行預測。這樣的研究當然有很多優(yōu)點,但是很難跟形式語法的規(guī)則系統(tǒng)結合。構式語法理論開辟了觀察、解讀習語的新視角:習語的語義和其形式的關系。隨之而來的是對習語進行了全新的分類(如將習語分為編碼習語和解碼習語,合語法習語和超語法習語等),深入考察了習語的句法構造、組構成分和習語語義之間的關系(如三維范疇),揭示了作為構式的習語的特征,其細化的考察發(fā)覺了以往的習語研究所忽略的東西,對于我們進一步認識習語的本質和特征、深化句法研究,無疑有積極的意義。當然,構式語法的實質習語和形式習語的兩大分類,擴大了習語的范圍,使原來屬于句法研究范圍的部分固定格式(形式習語)也歸入了習語的范疇,這與我國傳統(tǒng)的習語概念不符,但是值得我們參考,至少構式語法對實質習語的分析、解讀很值得我們借鑒。
[1]陳滿華.漢語習語互文及其構式解讀[J].當代修辭學,2010(2):18-24.
[2]張伯江.現(xiàn)代漢語的雙及物結構[J].中國語文,1999(3):175-184.
[3]Bussmann,H.Routledge 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M].Beijing:FLTRP(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
[4]Bybee,J.L.and Hopper,P(eds.)Frequency and the Emergence of Linguistic Structure[C].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1.
[5]Chomsky N.Syntactic Structures[M].The Hague:Mouton&Co.’-Gravenhage,1957
[6]Chomsky,N.Aspects of the Theory of syntax[M].Cambridge:The MIT Press,1965.
[7]Croft,W.&Cruse,D.A.Cognitive Linguistics[M].Beiji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8]Fillmore,Charles J.P.Kay and M.C.O’Connor Regularity and Idiomaticity in Grammatical Constructions:The Case of let alone[J].Language,1988,64(3):501-538.
[9]Goldberg,A.E.Constructions: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Chicago:Chicago University Press,1995.
[10]Goldberg,A.E.Constructions:A New Theoretical Approach to Language[J].《外國語》2003(3):1-11.
[11]Goldberg,A.E.Constructions atWork:the nature of generalization in languag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6.
[12]Kay,P.&Fillmore,C.J.Grammatical construction and linguistic generalizations:The What’s X doing Y?construction[J].Language,1999,75(1):1-33.
[13]Lakoff,G.Women,fire,and Dangerous Things[M].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14]Langacker R.W.A usage-based model[A].in Rudzka-Ostyn,B.(ed.)Topics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C].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1988:127-61.
[15]Langacker R.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M].Beijing:Peking University(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16]Marret,C.Idioms[A].in P.Strazny(ed)Encyclopedia of Linguistics,New York:Taylor&Francis Group,2005.
[17]Nunberg,G.,Ivan A.Sag and ThomasWasow Idioms[J].Language,1994(70):491-538.
[18]Pinker,S.and Jackendoff,R.The faculty of language:what’s special about it?[M].Cognition,2005(95):201–236.
[19]Rodriguez-Arrizablaga,B.Idiomaticity[A].in P.Strazny(ed)Encyclopediaof Linguistics,New York:Taylor&FrancisGroup,2005,Vol.:492-493.
(責任編輯:章永林)
Abstract:Since the interpretation in lexicon of formal grammar failed to solve the problem of idiosyncrasy from idioms,early construction grammar tried to solve the problem.Construction grammar's classics works re-interpret the concept of idiom and confirm the status of idioms as constructions.The scope of idiom in the perspective of construction grammar is wider than that in its traditional sense.Idioms can be classified from different constructional point of view.The features of common constructions are shared by idiomatic constructions,substantive idiomatic constructions ofwhich have their own features.
Key words:idiom;idiomatic construction;classification;feature;opaqueness
The Interpretation of Idioms:A Constructional Perspective
CHEN Man-hua
(School of Liberal Arts/International College,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
H03
A
1008—7974(2011)01—0001—06
2010—10—12
陳滿華(1963-),湖北安仁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