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亞梅,黃向文
(廣西師范學院文學院,廣西南寧 530001)
文學“桂軍”*
——論廣西三劍客
孫亞梅,黃向文
(廣西師范學院文學院,廣西南寧 530001)
以廣西三劍客為領(lǐng)軍的文學“桂軍”在九十年代以來的文壇迅速崛起,不僅在創(chuàng)作界、評論界引起巨大反響,也在更大范圍的文學界和影視界掀起波瀾。作為文學“桂軍”,他們有清醒的自我身份認知和文化上的地域性覺悟,無論是已經(jīng)“逃離”出廣西的作家,還是至今依然堅守在這片土地的大多數(shù),幾乎都是以一種具有邊緣性色彩而向主流文化中心追溯和靠攏,以期獲得在當代文學中“桂軍”的位置和價值,并進一步向文學的更深層意義上開拓,這包括對現(xiàn)實的關(guān)懷和哲學向度上的探索。
廣西三劍客;桂軍;地域性;邊緣性
廣西作為偏隅祖國一方的地區(qū),由于歷史、地理、現(xiàn)實等諸多原因,造成它從經(jīng)濟到文化等各方面都相對落后,不僅在古代,在現(xiàn)當代文學幾十年的歷史長河里也沉寂已久。直到九十年代以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有思想抱負和責任的廣西文壇里的作家以及學者,在深刻反思自身在中國主流文學領(lǐng)域里前行乏力癥結(jié)所在的基礎(chǔ)上,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在當代文學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品,如東西的中篇《沒有語言的生活》,鬼子的《被雨淋濕的河》,李馮的長篇《孔子》;并緊握當代文學的脈搏,對當代文學的作品和現(xiàn)象做出了獨道的見解,《南方文壇》則被稱為“中國文壇的批評重鎮(zhèn)”,廣西文學進入了一個繁榮昌盛的新時期。在“廣西三劍客”東西、鬼子、李馮的領(lǐng)軍下,以桂西北紅水河、環(huán)北部灣海洋作家群三個中心形成的文學“桂軍”,包括凡一平、沈東子、海力洪、黃佩華、楊映川、賀曉晴、朱山坡等,在整個文壇四處突圍,他們以強烈的時代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在繼承“五四”啟蒙文化的基礎(chǔ)上,以廣西這一特定的文學區(qū)域作為陣地,賦予強烈的邊緣意味和地域色彩,抒寫富有深刻思想內(nèi)涵和獨特藝術(shù)魅力的藝術(shù)作品,為國內(nèi)文壇廣泛關(guān)注。
本文以廣西三劍客為個案,對“廣西三劍客”進行整體性的、系統(tǒng)性的、全面性的把握和描述,從具體的文本出發(fā),以其藝術(shù)特色、審美形式、思想內(nèi)涵等基本的文學要素為角度來對他們小說中所蘊含的地域性和邊緣性進行觀照,以觸及“廣西三劍客”這一文學現(xiàn)象在當今紛繁復雜的文學背景下的特質(zhì),為文學“桂軍”的發(fā)展在文學史的定位上作一個基礎(chǔ)性的闡釋。
文學“桂軍”,特指當代文學九十年代以來,在廣西崛起的作家群體,他們主要出生和成長于廣西紅水河花山流域、環(huán)北部灣海洋地帶,這一概念的提出主要是基于地域性而言,因此,它具有濃厚的地域文化意味。再加上廣西地處祖國西南的邊隅地帶,所屬極具獨特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長時期的地域封閉和文化落后,使它又具有邊緣性的文化色彩,它的崛起所指向的文化意義在于,“這是一次邊緣文化向主流文化所發(fā)起的主動的靠攏,是地處偏遠的南方積極走進政治文化中心的北方所做的努力,是意識形態(tài)層和作家層的有意為之。”[1]文學“桂軍”作為一個為地域性概念而提出的對一個作家群的命名,因此,在藝術(shù)特色、審美形式、思想內(nèi)涵上各有不同,但新時期以來崛起的“桂軍”不約而同地紛紛告別長期以來廣西作家以極具地域特色、民族特色的標簽,而以“突破‘劉三姐模式’,逃離‘百鳥衣圓圈’”為決心和挑戰(zhàn),尋找廣西文學在中國文壇的突破點。文學“桂軍”從1989年的黃佩華、楊長勛、黃神彪、韋家武、常弼宇集體完成《廣西文壇88新反思》伊始,經(jīng)過九十年代初期黃佩華、凡一平、常弼宇、姚茂勤、林白發(fā)表的一系列經(jīng)典作品對全國文壇形成一股沖擊波,再到廣西三劍客的東西、鬼子分別獲得魯迅文學獎,文學“桂軍”對當代文壇集體沖鋒的態(tài)勢正式形成。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桂軍”的成員不管在藝術(shù)手法、審美經(jīng)驗還是對文學的理解都有各自的不同,但文學從一誕生起,就不單單僅屬于作家,也不單單只屬于讀者,它“不僅是個人的,也是地域的(黃偉林)”,甚至,在“桂軍”內(nèi)部就對這一稱謂有所爭議,鬼子在答記者有關(guān)“桂軍”崛起的問題就曾說過,“我平常不太參與這樣所謂的‘桂軍’的討論。廣西突然間出了這么幾個人,不是因為這里的文化資源重新被人發(fā)現(xiàn)。恰恰是因為我們離開了地方。我們面向整個中國文壇關(guān)心的東西,所以才能成就出來?!保?]但“文學是一個民族性格的呈現(xiàn),一個民族心靈的秘史,它雖然出自作家個人的創(chuàng)作,但傳達的卻是一個民族集體的聲音,”“桂軍”所代表的不僅是所有“桂軍”成員,更代表著整個廣西,整個“南方”。
廣西三劍客最早是1997年冬在廣西南寧舉行的一次作品研討會中著名學者、文學評論家陳曉明提出來的,他以此命名來探討東西、鬼子、李馮的寫作。廣西三劍客同文學“桂軍”一樣,只是出于在地域性意義層面上的一種概括和定義,如果超出地理學范圍的話,它們并沒有實際的意義,甚至東西、鬼子、李馮三個人的創(chuàng)作因為各自的特點過于鮮明,而并不合適放在一起進行討論。陳曉明認為廣西三劍客的創(chuàng)作風格分別是“鬼子瘦硬奇崛;東西詭秘靈巧;李馮清峻雋永”,當然,這種概括和描述也是具有很大宏觀性和抽象性色彩的,并不是對作家具體化細節(jié)化的定位。然而,無論如何,廣西三劍客作為文學“桂軍”中最為代表性的作家群,雖具有各自的特色,但并不妨礙他們作為個體完整地呈現(xiàn)了文學“桂軍”的整體實力,推動著廣西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通過塑造廣西內(nèi)涵豐厚的人文形象,進一步提升了廣西的文化自信。雖然不管是東西,還是鬼子,亦或李馮都在談話或文章中透露自己對所謂文學“桂軍”的稱謂的抵觸,但同時也不可否認,正是身處于“南蠻之地”所潛在的自卑感,使他們欲擺脫而不可得,從而轉(zhuǎn)身為文學“桂軍”的壯大融入了各自奮斗的血液。東西在《走出南方》中寫到:“無論是沈從文或者福克納,他們都不是用南方的風景去打動讀者。撥開他們像荒草一樣的文字,你會看見一種被稱為人性的東西慢慢地浮出來,抓住我們的心靈,使北方和南方一起感動?!保?]而李馮也曾表達相似的觀點,并堅稱他只想做一個“耐心寫作的作家”。他說,“在寫作上,我不喜歡地域性,既不想當廣西作家,也不想當北京或南京作家,更不想口出大話,當中國作家,只想當一個耐心寫作的作家?!保?]而也正是他們之間各自的特點和多樣性豐富了文學“桂軍”的生命姿態(tài)的多元性和豐富性。
文學“桂軍”在當代文壇上的重要地位越來越受到重視,逐漸不可忽視,賀紹俊稱文學“桂軍”“呼嘯而來,讓文壇大驚”;陳建功則肯定“桂軍”的貢獻和意義,評價文學“桂軍”為“近年來成績斐然,已經(jīng)引起了全國的矚目,成為文壇不可忽視的力量”;陳曉明甚至斷言“桂軍勢不可擋,遲早要拿下中國文壇的半壁江山?!?/p>
由于廣西地處偏遠的南方土地,使得壯族作家的東西對于自己所身處的“地位”——南蠻之地有種隱隱的自卑感,直到他后來在沈從文和??思{的小說中找到了邊遠地區(qū)所具有的而中原地區(qū)沒有的地域文化特點和民族風情,以及廣西所特有的潮濕、火熱、腐爛、鬼魅之氣等地域色彩之下的人們的生活和人性的復雜,他才因此而找到了創(chuàng)作的自信和方向,而桂西北民族審美文化的背景則使他常以一種邊緣性的民族視角來重新審視主流文化的霸權(quán),主流文化之外的話語則處于一種失聲的狀態(tài),東西以此來把自己置于“主流文化的失語者”的位置對當前非主流文化被主流文化排斥在外,發(fā)不出聲的狀態(tài)來作一種抗議和反叛。他曾說,“我出生在一個沒有語言的地方,就像一個啞巴,當我突然會說話的時候,我得到了人們的同情和支持。”正是這種以后現(xiàn)代文化語境下的“邊緣的崛起”來對抗主流文化的話語霸權(quán),“他們的寫作給萎靡困頓的文壇造成有力的沖擊?!麄兊膶懽黠@示了當代小說久違的那種直面現(xiàn)實的勇氣,一種毫不留情的揭示生活痛楚的筆力,給人以強烈的震撼。(成德培,2004)”東西在小說中刻畫了一系列被主流文化排斥在外,或者對主流文化一無所知,不懂主流文化的游戲規(guī)則的小人物。這些小人物一方面由于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和現(xiàn)實環(huán)境,一方面由于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和文化語境的原因,造成了他們對主流文化控制下的整個社會格格不入,從而造成了他們生活舉步維艱,進而也造成了最終悲劇。
以非主流人群的慘淡生活與人生悲劇,去表現(xiàn)主流文化話語霸權(quán)下這些人的悲憫生存狀態(tài)的經(jīng)典作品,毫無疑問,東西的中篇小說《沒有語言的生活》是這一主題的集大成。在小說中,作家把聾、啞、瞎三個殘疾人放在一起,以他們被排斥在主流之外排斥在美好生活之外的敘述,著力去表現(xiàn)“那個被文化包裹起來的世界給予他們的傷害”的苦難人生。東西毫不回避的表現(xiàn)和沖擊“現(xiàn)代文明”下的秩序,聾子王家寬、啞巴蔡玉珍、瞎子王老炳一家的悲劇是“人心制造的悲劇”,是“主流文化、主流社會加諸非主流文化、非主流人群的悲劇”。主流文化和主流人群控制下的現(xiàn)代社會以一種更隱密的方式,維持這一“文明”,可其實正是這表面的文明和主流人群以及主流文化的控制下,把聾子王家寬、啞巴蔡玉珍、瞎子王老炳一家逼向更為悲慘的人生境地,而不是物質(zhì)上的匱乏和生理上的殘缺。小說中那首由孩子王勝利的口中唱出的歌謠“蔡玉珍是啞巴,跟聾子成一家,生個孩子聾又啞”不僅是主流文化的話語霸權(quán)挾持非主流文化而制造的“天災人禍”,更是主流人群和主流文化為他們一家所帶來的一場噩夢,他們一家千般努力的為逃離卻永遠也無法躲避“主流話語”的傷害。這再次提醒也再次告訴讀者和作家所要訴說的人群,在主流文化的現(xiàn)代社會中“不是自然世界加諸人的悲劇,而是人,特別是人的文化世界即社會加諸人的悲劇,是主流文化、主流社會加諸非主流文化、非主流人群的悲劇?!保?]
在《后悔錄》里,東西則塑造了一個叫曾廣賢的“我”,為逃離面對主流文化“失語”的壓迫,無論在身體上、金錢上,還是在精神上的努力都無果而慘敗,從而表現(xiàn)了曾廣賢即使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也無法走出主流文化籠罩下邊緣的悲劇性的荒誕人生。而經(jīng)過半生的人生路途,曾廣賢在最后終于覺悟,他知道作為非主流的邊緣性的人,在主流文化聚光燈下無處可逃,而剩下的只能是無邊的“后悔”。
從以上兩個具體文本,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出,作為三劍客之一的東西,首先把自己置身于同樣邊緣的非主流人群,把敘述的焦點完全保持在與文本中的主人公相同的水平線上,從而訴求他們“無語焦灼”的境地。東西以極具反諷意味的敘述,表現(xiàn)邊緣的非主流人群和非主流文化之外的人在生存上的“困窘和尷尬”,一刀見血似的銳利地戳穿了主流文化籠罩下的人性的荒涼,當然,這也是來自于邊遠地區(qū)的作家東西為爭取主流文化下理應有的話語權(quán)的最真實的內(nèi)驅(qū)力。
廣西三劍客另外一個代表作家——鬼子,常常在他的作品中把他的“南方”塑造成一個“在我們的知覺結(jié)構(gòu)中位置偏遠”的地域,在那里,處處是被雨淋濕的苦難的悲憫世界,而生存于其間的小人物則猶如生活在一個魔幻的世界中,感受不到真實,感受不到正常的邏輯,那里的人語言詭異,行為荒謬,在現(xiàn)實中找不到真實的根據(jù),或許,那就是鬼子的故鄉(xiāng)羅城、桂西北,又或者那是中國大地上某一個偏遠的地域。而鬼子就偏愛這一偏遠的地域,偏遠的人們,偏遠的小人物。
鬼子對他所要指向的“南方”又不是一般的對它進行直接描述和涂抹,他總是以小人物的命運和人性的卑微為主軸,表達這些小人物在其間的苦難,透過這些苦難的人的悲慘命運從而間接地把握鬼子筆下的魔幻世界。這個魔幻世界中的一些問題諸如打工族、教師被拖欠工資雖然在鬼子的筆下發(fā)生奇特的變異,與我們的日常想像不盡一致,但從小人物的身上我們可以看到,這些社會問題被編織起來,形成觸目驚心的畫面,而鬼子和他筆下的小人物一樣,則在其間艱難的行走著,《家墓》、《家癌》、《誰開的門》、《農(nóng)村弟弟》、《蘇通之死》、《被雨淋濕的河》、《學生作文》等中篇都無意的把鬼子這一敘述意圖透露出來,鬼子在這些小說中與九十年代被劃為“新的現(xiàn)實主義沖擊波”的三駕馬車不同并具有獨到之處的便是“以人物始,至環(huán)境終”[6],鬼子塑造的這些人物實質(zhì)上是要把我們置身于他虛構(gòu)的卻又具有現(xiàn)實映像的“南方”的社會環(huán)境,然后去感受其間那些小人物“陽光下的苦難”。
由于身處于邊緣的地域,鬼子展示生活的苦難與悲慘并不是以一種精英式的姿態(tài)“哀民生之多艱”來對底層小人物進行關(guān)懷,而是對自身擁有著清醒的認識,把自己也置于底層的位置來切身體察處于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日常生活的瑣屑,精神與物質(zhì)的匱乏、貧瘠,從而用心用血去表現(xiàn)和自身一樣處于底層的小人物的苦難人生,表達作家的悲憫情懷,更向存在的哲學進行深入的思考。如在《誰開的門》中,一個失戀者,一個女警察,一個不知名的罪犯,怯懦的胡子等等,無不在缺乏邏輯的莫名生活里走失,從而構(gòu)建出一系列荒誕的故事情結(jié)與框架,于是,故事里的每一個小人物在無邏輯性可言的生活里一步步走向命運安排的劫難。不知名的罪犯不過是因為女朋友的背叛而在尋找的過程中漸漸向強奸犯滑落,女警察的丈夫則因一篇文章就死于非命,而胡子更是莫名其妙的成為殺人犯。這荒誕的生活無人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掌控著,從而摧毀每一個正常卻又注定悲劇的小人物一生,正如小說的最后,胡子還問妻子,“到底是誰開的門”。
鬼子對于現(xiàn)實的思考,對于存在的思考承于薩特的存在主義與尼采的虛無主義哲學觀,他認為現(xiàn)實與存在是虛無與荒誕的,“人不能自身的選擇自己的自由本質(zhì),每一次能去的選擇都是對自由本質(zhì)的摧毀。”[7]鬼子認為無論底層人物如何對生活充滿著信心,甚至熱情洋溢的追求,其命運不可擺脫的是走向命定的劫數(shù)。當然,鬼子提示底層生活的艱辛、不可擺脫的宿命的同時,也在思考著生活荒誕性本質(zhì)的根源所在,從而思考人的自我意識如何與那些不可抗拒的宿命力量去抗爭,去戰(zhàn)斗,直至死亡的不可選擇。
在廣西三劍客中,李馮在他創(chuàng)作的文本中直接展現(xiàn)出一種顯著的鮮明的特點,那就是“戲仿”。他的戲仿不僅包括中國古代的經(jīng)典文本,也包括現(xiàn)當代的經(jīng)典文本,不僅包括古代小說和傳說中的人物與作家,還包括現(xiàn)當代小說中的人物與作家。如經(jīng)典文本包括《西游記》、《水滸傳》、《金瓶梅》、《三言二拍》、《論語》、《駱駝祥子》、《紀念》等,而對人物的戲仿與解構(gòu)包括如孔子、施耐庵、利瑪竇、廬隱、石評梅、徐志摩等。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李馮對這些文本和人物的戲仿,常常是對他們的“神話性”進行消解,把他們與現(xiàn)代社會下的普通人拉為平行,從而完成人們心中傳統(tǒng)的三種英雄典型神話英雄、傳奇英雄和浪漫英雄的解構(gòu)?!读硪环N聲音》是對《西游記》的戲仿,是對神話英雄孫悟空的消解。在小說中,孫悟空“在歷經(jīng)喪失法力,‘淪為’女人、娼妓、仆婦之后,經(jīng)過穿越漫長歲月的流浪,以一個普通西裝男子的形象步入一座現(xiàn)代都市,完成了由神話英雄(甚至是民族英雄)向普通人的降落。”[8]《我作為英雄武松的生活片斷》則是對《水滸傳》的戲仿,是對小說中武松這一傳奇英雄的解構(gòu),武松打虎和殺嫂事件在這篇戲仿小說中不再是義舉,而是具有復雜的心理,作家在這里把兩個事件進行“懸擱”,以達到消解武松這一形象的目的。《紀念》是對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徐志摩的解構(gòu),小說通過對人們耳熟能詳?shù)摹靶熘灸Φ睦寺矍榕c錢鐘書筆下的偷情故事巧妙疊加,并且把中國20世紀有關(guān)科學救國的救亡理想編織其中,從而構(gòu)成對愛情理想和科學理想的雙重反諷?!保?]李馮的戲仿小說主要是把已經(jīng)被人們“神化”的作品和人物進行無情的消解,這當然與李馮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有緊密相關(guān),不管是他在廣西,還是在北京,一直都作為“邊緣人”的身份而生活。在廣西,相對于整個中國文壇,整個文學環(huán)境,他是邊緣化的;而在北京,作為外來者,他更是以一種始終“在路上”的形象來完成他對文學的追求。
作為三劍客之一的李馮已離開廣西多年,然而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他知道這種“逃離”永遠也不可能擺脫他作為“南方”尋夢者的形象。他在他的短篇小說《十六世紀的賣油郎》以一句“我總算攢足了那十兩銀子,我出發(fā)了”曾嘶聲力竭的宣稱自己已踏上“北漂”,不再屬于“南方”,他說他“不喜歡地域性,既不想當廣西作家,也不想當北京或南京作家”[10],然而在《孔子》里,他又深刻清醒地認識到“孔子四處游蕩,和我當時的狀態(tài)有些像”[11]。在筆者的另一篇有關(guān)三劍客的論文里,我曾這樣論述李馮無法擺脫他的“南方”情結(jié)?!袄铖T對歷史人物的這種消解和再建構(gòu),實際是他對‘南方’的離開而行走,對他自身身份的猶疑,企圖開辟一條尋找真正的自己和歷史的新路,從而為他的‘南方’寫下他的記憶?!保?2]而孔子的遠行也正是李馮為他心中的“南方”的心靈與信仰的探索,他在《孔子》的結(jié)尾深情的寫道:“那樣的一次旅行,是不可能消失和被抹殺的,即使在遙遠的時間那端,它也依然會熠熠閃光。”
廣西三劍客以其底層的姿態(tài)和邊緣性、地域性的特征為文學“桂軍”的壯大和崛起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并一次次向中國當代文壇吹響進攻的號角。他們在立足自身的藝術(shù)審美和文學追求的基礎(chǔ)上,把作為文學邊緣地帶的廣西推向主流文化的中心,為之吶喊,他們以各自獨特的視角和敏銳的“邊緣性”感觸,同出廣西地界,從不同方位向文壇進行沖擊,直面作為“邊緣人”的堅硬現(xiàn)實和“邊緣人”的生存現(xiàn)實,“從文化、地域、民族性等諸多角度去觀察和敘述,所熟知的那個具有“迷人偏差”地域的審美文化內(nèi)涵”[13],也豐富了偏隅一地的廣西的文化內(nèi)涵。
[1]陳妮娜.也談“桂軍”的崛起——以鬼子、東西、李馮為例[J].時代文學,2010,(2),58.
[2]四川新聞網(wǎng)-成都商報.作家鬼子:我還是最傾慕張藝謀[EB/OL].2005 -12 -27,http://ent.sina.com.cn/x/2005 -12 -27/0720941997.html.
[3]東西.走出南方[J].朔方,2006,(6).
[4]張生.與李馮對話:這種選擇意味著什么[J].作家,2000,(1).
[5]王敦.焦灼敘述:張承志與東西小說創(chuàng)作民間審美比較[J].青海民族研究,2010(4),171.
[6]黃偉林.論廣西三劍客——解讀李馮、鬼子、東西的小說[J].南方文壇,1998(2),20.
[7]陳曉明.直接現(xiàn)實主義——廣西三劍客的崛起[J].南方文壇,1998(4),6.
[8]戴錦華.拼圖游戲[J].花城,1997(9).
[9]黃偉林.論廣西三劍客——解讀李馮、鬼子、東西的小說[J].南方文壇,1998,(2),19.
[10]張生.與李馮對話:這種選擇意味著什么[J],作家.2000,(1).
[11]李馮.孔子[M].西安:太白文藝出版社,2008.
[12]黃向文.走不出的南方——論“廣西三劍客”[J].山東文學,2011,(7):72.
[13]王敦.“南方”與“瓦城”的現(xiàn)代 和后現(xiàn)代敘述——東西、鬼子、小說的地域?qū)徝牢幕轿ⅲ跩].廣西民族大學學報,2010,(5),156.
The Gui Army in Chinese Literature——on the Three Musketeers in Guangxi
SUN Ya-mei,HUANG Xiang-wen
(School of Literature,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ning Guangxi 530001,China)
The Gui Army of literature led by the three musketeers in Guangxi rose abruptly in 1990s and caused a tremendous echo in the fields of creation and critics,and also raised waves in more extensive literary circles and film & TV industry.As a literary army of Guangxi,they have a clear awareness of self-identity,and local cultural consciousness.Whether they are writers escaping from Guangxi,or still remain in the land,they all run close to the mainstream culture center with marginal color in hopes of obtaining the position and value of Gui Army,and extending further in literature,which include the concern with reality and exploration of philosophical dimensions.
three musketeers in Guangxi;Gui Army;regionalism;marginality
I 209.99
A
1673-2103(2011)06-0046-05
2011-10-08
2010年度廣西研究生教育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地域與民族風情——論‘廣西三劍客’”系列成果之一。(項目編號:2010106030501M18)。
孫亞梅(1987-),女,山東菏澤人,廣西師范學院文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黃向文(1986-),男,福建泉州人,廣西師范學院文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責任編輯:譚淑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