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輝
(太原大學外語師范學院,山西 太原 030012)
再讀舒婷詩篇:自覺的悲情意識·真誠的虛擬話語
王 輝
(太原大學外語師范學院,山西 太原 030012)
舒婷,是一位感情意識豐富的女詩人。特別的生活經歷,使她產生了自覺的悲情意識。舒婷運用真誠的虛擬話語為我們闡釋著她的理想與現(xiàn)實、迷茫與信念。詩人將自覺的悲情意識逐步升華為自覺的悲情藝術,真切地走近了我們的內心世界。
舒婷;悲情意識;虛擬話語;理想;現(xiàn)實;迷茫;信念
在1994年版《舒婷的詩》中,近三分之一的詩篇大量使用了虛擬語氣詞(也許、如果、假如、假若、如、或許、可能、或者等)。詩人舒婷為何要將自己的人生體驗預感用虛擬的詞語去表達呢?在反復閱讀她的詩篇后,我們就會感覺到在她溫婉的語言中有種自覺的悲情意識。
舒婷,1952年出生于福建碼鎮(zhèn),1969年下鄉(xiāng)插隊,1972年返城當工人,1979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80年到福建省文聯(lián)工作,從事專業(yè)的寫作。她對自己的人生經歷是這樣敘述的:“我走過鋼齒交錯的市街,走過廣場/我走進南瓜棚、走出青稞地、深入荒原/生活不斷鑄造我/一邊是重軛、一邊是花冠/卻沒有人知道……”(《會唱歌的鳶尾花》)??梢哉f,舒婷的美好青春是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度過的,“我決不申訴/我個人的遭遇/錯過的青春/變形的靈魂,無數(shù)的失眠之夜/留下來痛苦的回憶”(《一代人的呼聲》)。十年浩劫,令舒婷與許多同齡人一樣,“心中只剩下一片觸目的廢墟……”(《一代人的呼聲》)。于是,理想和現(xiàn)實的沖突,困擾著她的內心世界“我真想,真想……/我的痛苦變?yōu)閼n傷/想也想不夠/說也說不出”(《雨別》),內心潛在的悲情意識應運而生。舒婷并沒有被這種意識束縛,“但是,我站起來了/站在廣闊的地平線上/再沒有人,沒有任何手段/能把我重新推下去”(《一代人的呼聲》),正因為這種意識的存在,詩人憑借著自己的聰慧和真誠,用獨特的敘述方式闡釋著自己對理想與現(xiàn)實、迷茫與信念的認識,并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斷地提升這種認識。
舒婷出生于一個基督教家庭,雖然她不是宗教信徒,卻一直有這樣的信仰:“只有理想才是我的上帝”。她對生活充滿了理想,然而在自己的詩篇中大量運用了虛擬話語,讓人感覺她雖有獨特想法卻充滿了疑慮……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復單純的歌曲;……——《致橡樹》
……/如果你是火/我愿意是炭/想這樣安慰你/然而我不敢——《贈》可能是著一陣大風/也可能是一種氣味/迷亂無根而生——《……之間》
……/心也許很小很小/世界卻很大很大/世界也許很小很小/心的領域很大很大——《童話詩人》
為何詩人選取這樣的敘述方式呢?筆者認為,這正是舒婷自覺悲情意識的寫照。一則,舒婷經歷了“文革”時代。對于那個時代的年青人來說,精神生活被無形地約束著,但仍有與自己青春與共的伴枕書。他們曾瘋狂地吞噬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牛虻》中的激情,吞噬著語錄的教誨,但沒有想到,此時的舒婷卻迷戀著俄羅斯作家巴烏斯托夫斯基的《金薔薇》這本薄薄的小冊子!舒婷的心靈不再為保爾的遭遇而流淚,而是為維羅納晚禱的鐘聲而流淚。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理想,可以說,理想主義的土壤已然在舒婷的心靈上重新耕耘。《金薔薇》竟然會成為舒婷的靈魂再生之源,并且規(guī)定了她終身無法擺脫理想主義的痕?。ㄔ谝淮卧L談中舒婷暢談自己最喜歡讀《金薔薇》,迷戀了有二十多年)。作家巴烏斯托夫斯基堅信文學的“不朽”,為“美”而文學,他不渲染悲愴更不放大哭腔,專注地把自然之美、人性之美、情感之美放在了永恒的位置上,他熱愛的是能夠柔和、靈巧、熨帖、天然地表現(xiàn)這種美的所有細節(jié)。舒婷的詩作受到了這位作家創(chuàng)作藝術的感染,她努力用一種溫婉的敘述方式,把自己對美好生活的理解娓娓道來,在虛擬的話語世界中,為自己的詩篇贏得更廣闊的理解空間。二則,舒婷在詩篇中極力想表達自己的生活理想,但她也明白理想與現(xiàn)實相差甚遠,因此她選擇虛擬的話語這種敘述方式,為讀者呈現(xiàn)自己美好理想的同時為讀者指明一種方向,讀者在這個方向上,更需要去思考、體悟。然而,當詩歌發(fā)表后,許多年輕人卻錯誤地理解舒婷的詩篇。如:《致橡樹》發(fā)表后,讀者認定詩篇是自己獲取愛情的標準,結果以失敗告終,這些讀者便哭著向舒婷索要心中的橡樹,并質疑舒婷:“你自己的愛情怎樣?”舒婷卻幽默地回答:“我有浪漫的愛情,我干嘛還寫愛情詩呢?”,不久之后,舒婷寫下了詩篇《神女峰》,全詩并無用虛擬的話語,用肯定的話語有力地回答了讀者的質疑:在現(xiàn)實中要克服種種束縛,尋找適合自己的、屬于自己的愛情。由此看出,舒婷之所以選擇虛擬話語的敘述方式,只是在敘說自己理想的同時為我們指明一種前行的方向,而不是給我們指定美好生活就是如此。倘若讀者能從詩篇中悟到這點,也就不會提出上面那種幼稚的疑惑了。
迷茫,也是悲情意識的體現(xiàn)。她曾寫下這樣的詩篇:
也許有一個約會/至今尚未如期/也許有一次熱戀/永不能相許/要哭泣你就哭泣吧,讓淚水/流呵,流呵,默默地
——《四月的黃昏》
我唯獨不能感覺到/我自己的存在/仿佛叢樹與星群/或者由于習慣/或者由于悲哀/對本身已成的定局/再沒有力量關懷
——《流水線》
但在迷茫中她并沒有迷失方向,她有自己的信念:“我們注定還要失落/無數(shù)白天和黑夜/……要是沒有離別和重逢/要是不敢承擔歡愉與悲痛/靈魂有什么意義/還叫什么人生”(《贈別》),“只要有一刻是自由的/就讓這一刻完滿吧/或許追求了一生/仍然得從追求本身尋找”(《送友出國》),“也許一切都不曾發(fā)生/不過十舊路引起我的錯覺/即使一切都已發(fā)生過/我也習慣了不再流淚”(《路遇》)。在堅強的信念中,書寫出了自己詩歌的霸氣:
……
我表達我自己
我獲得了生命
……
寫一行飽滿的詩
——《饋贈》
此時的舒婷已不再使用虛擬話語了,率真地說出了自己寫詩的想法。然而,在隨后的一次訪談中,有人問舒婷如何看待自己的詩篇時,她情不自禁地寫下了這樣的話:
假如我有尊保護神,
假如我要合眼祈禱。
假使有誰的手在我的墻上寫了一行字,
那只能是
——我的詩
從“假如”到“那只能是/——我的詩”,是詩人再次從虛擬話語過渡到肯定話語,這種語言的震撼力遠遠超過了單純的肯定話語??吹贸?,舒婷的悲情意識已經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豐厚,升華為一種悲情藝術。詩人用溫婉的話語走近了讀者,最終毫不費力地征服了讀者,這正是舒婷詩作的魅力之處。
當然,舒婷的悲情意識僅僅是詩人豐富情感意識中的一部分,她對祖國、人民、家人有著炙熱、濃烈的愛戀,如詩篇《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土地的情詩》、《啊,母親》、《讀給媽媽的詩》等。“為人為詩恪守真誠”,舒婷用自覺的悲情意識寫下了真誠的詩篇,用真誠的虛擬話語留下了永恒的足跡。
[1]舒 婷.舒婷的詩[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
[2]舒 婷.舒婷文集[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7.
[3]王娟.舒婷詩歌研究綜述[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1,(3).深入所有的心靈進入所有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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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1)01-019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