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傳泉
雅克·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的歷史軌跡
張傳泉
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的發(fā)展是一個動態(tài)而復雜的歷史過程。第一階段從1967年到1975年,德里達與馬克思主義保持著一種外在的、謹慎的關系。第二階段從1976年到1993年,德里達對馬克思主義從解構走向同構,從懷疑走向肯定。第三階段從1994年到2004年,德里達堅持馬克思主義研究,關注現(xiàn)實問題,關于馬克思主義的認識日趨穩(wěn)定。
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歷史軌跡
雅克·德里達,當代符號學家、文藝理論家和美學家,解構主義大師,法國思想界繼讓保羅·薩特之后最偉大的哲學家。德里達的思想在20世紀中后期掀起巨大波瀾,其核心概念“解構”所向披靡,廣泛滲透到包括馬克思主義在內的很多領域。德里達的馬克思主義觀,就是德里達關于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它集中表現(xiàn)在對馬克思主義觀兩個基本問題的回答上。
列寧曾說,要透徹地說明問題,必須了解這個問題的歷史。研究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同樣需要解讀它的歷史。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的發(fā)展是一個動態(tài)而復雜的歷史過程,基于此,我們大致可以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的歷史軌跡分為三個時期。
第一階段從1967年到1975年。德里達提出解構理論,依次對結構主義之父列維·斯特勞斯、現(xiàn)象學創(chuàng)始人海德格爾和胡塞爾、精神分析大師弗洛伊德展開批判。與此同時,德里達開始閱讀馬克思、恩格斯文本,與馬克思主義保持著一種外在的、謹慎的關系。
1967年,德里達出版了《論文字學》、《書寫與差異》和《語音與現(xiàn)象》,確立了解構主義思想。在《論文字學》一書中,德里達批評了西方思想的局限性,并認定馬克思主義是形而上學。在《書寫與差異》一書中,德里達在談到安托南·阿爾托時,認為“它在句法和詞匯方面酷似青年馬克思的語言”,[1]并對比分析了馬克思《1844年政治經(jīng)濟學手稿》。在這個時期,德里達參加過三次訪談,多次談到馬克思主義。1971年,在接受讓·路易·烏德賓和居伊·斯卡培塔的采訪時,德里達首先闡明了自己的立場,“并非提出與‘馬克思主義’相反的東西來,我對此堅信不疑?!盵2]然而,德里達強調:我們不能認為馬克思、恩格斯或列寧的文本是必須被簡單地“應用”到當前現(xiàn)實中的完備解釋,必須認真對待馬克思主義的異質性。進而,德里達提醒我們不能按照那從文本表層之下尋求終極所指的詮釋學方法來讀解這些文本?!白x解就是改變?!盵3]阿爾都塞的某些命題已經(jīng)證實了這一點。德里達明確指出,讀解不是隨心所欲,盡管他一直關注馬克思主義,可是尚未找到令人滿意的方式。此外,在談到馬克思主義范疇時,德里達表明了他當時對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立場。“我不相信存在一個‘事實’可以讓我們說:在馬克思主義的文本中,矛盾與辯證法擺脫了形而上學的支配。”[4]德里達指出,從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出發(fā),純粹的馬克思主義文本不可能將矛盾概念從它的思辨的、目的論的和末世學的視野中解放出來。由此可見,德里達對馬克思主義的排斥性遠大于親和性。
在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的萌芽時期,他對馬克思主義有著大致的印象,盡管德里達在不同場合多次提及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但他并沒有一部專門研究馬克思主義的著作。這個時期,德里達缺乏對馬克思、恩格斯文本的深入研究,對馬克思主義存有一定的誤解。在德里達看來,馬克思、恩格斯文本有與眾不同之處,馬克思屬于“古典作家”的行列,馬克思主義是一種傳統(tǒng)的形而上學。早期的德里達認為馬克思主義雖然打破了唯心主義傳統(tǒng)特別是黑格爾的傳統(tǒng),但馬克思主義依然被束縛在邏各斯中心主義之中。
第二階段從1976年到1993年。德里達對待馬克思的態(tài)度發(fā)生重大變化,對馬克思主義從解構走向同構,從懷疑走向肯定。按照美國學者R·羅蒂的研究,德里達此時讀了馬克思、恩格斯大量文本,極其重視馬克思,“并頗帶感情和感激地回憶他,就像回憶莎士比亞一樣”。[5]
1976年,德里達在哲學教學研究小組的會議上公開宣稱自己是一個共產(chǎn)主義者。1980年,在接受詹姆斯·科恩斯和肯·紐頓的采訪時,他有條件地稱自己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由此可見,德里達已然與馬克思相遇。20世紀80年代以來,解構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命題在各種學術研討會上成為熱點,德里達對現(xiàn)實的關懷日益顯露。80年代后期,德里達專注于對寬恕、友愛、正義、遺產(chǎn)和彌賽亞性的研究,敏銳地觀察著冷戰(zhàn)的國際局勢。1993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的思想與社會中心舉辦了一次大型的國際討論會,主題為“在國際觀點的全球危機中,馬克思主義往何處去?”德里達被邀請并做了兩次專題發(fā)言,發(fā)言的題目是:“馬克思的幽靈們——債務國家、哀悼活動和新國際”(Specters of Marx:The State of the Debt,the Word of Mourning,&the New International),會后整理出版。在這之前,德里達基本沒有專門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文本,但這并不代表他沒有接觸馬克思主義。德里達之所以沒有對馬克思主義發(fā)表意見,原因在于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蘇東劇變后,當反對馬克思主義的聲浪甚囂塵上的時候,德里達公開發(fā)表了《馬克思的幽靈》,從而表達了對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和觀點。在《馬克思的幽靈》一書中,德里達指出馬克思主義就是共產(chǎn)主義,是發(fā)展的、異質的、批判的理論,是強大的精神支柱、科學的方法論和正確的指導思想。德里達還要求人們要認真地學習和研究馬克思主義,在批判、繼承的基礎上消化、吸收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理論聯(lián)系實際,反對用中立化的態(tài)度對待馬克思主義。德里達討論“好的馬克思主義”,深入分析了本體論、辯證法、唯物主義、勞動、生產(chǎn)方式、階級、工人運動、國家等馬克思主義一系列概念。
對于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德里達不僅反復閱讀,而且是深入研究。德里達直接地進入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與馬克思主義進行正面的交鋒和對話,《馬克思的幽靈》標志著德里達馬克思主義觀的形成。
第三階段從1994年到2004年。德里達自認為從來沒有與馬克思主義或者馬克思主義者作戰(zhàn),卻否定自己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在生命中最后10年,德里達執(zhí)著于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更加關注于現(xiàn)實問題,他關于馬克思主義的認識日趨穩(wěn)定。
1993年,《馬克思的幽靈》一經(jīng)問世,便引起軒然大波。1999年,當代負有盛名的詹姆遜(Fredric Jameson)、奈格里(Antonio Negri)、蒙塔格(Warren Montag)、曼徹瑞(Pierre Macherey)、伊格爾頓(Teny Eagleton)、劉易斯(Tom kwis)和艾哈麥德(Aijaz Ahmad)等一批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對德里達“馬克思的幽靈”進行了闡釋和批判,后由美國學者米切爾·斯普林格(Michael Sprinker)結集為《可怖的分界:對德里達的<馬克思的幽靈>的討論》。作為迎戰(zhàn),德里達寫就《馬克思和兒子們》一文。德里達認為,這些所謂“馬克思的兒子們”偏離了馬克思的本意,誤解了《馬克思的幽靈》的真諦。德里達堅持“階級問題”并未過時,“一種對于階級斗爭概念的目標所指為何的研究興趣,一種對于分析種種社會力量之間的沖突的興趣,仍然是不可或缺的?!盵6]德里達希望激活馬克思主義中政治性、意識形態(tài)性的東西,將馬克思的幽靈“喚醒”為對抗當代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力量。德里達甚至說:“在對馬克思的‘存在論’的這種解構之后到來的,正是一種去政治化或政治效應之幻滅的反面。毋寧說,在我看來,對‘馬克思’、蒞臨、科學與哲學之間的關系之前提的重新檢驗的關鍵在于理論的和政治的層面上為對種種災難性、歷史性的失敗進行的考察提供(一個)開端,也在于實現(xiàn)對來自馬克思的特殊遺產(chǎn)的一種不同種類的重新政治化?!盵7]當然,德里達一再表明:“冷靜地、以范疇的方式來說,所有事情似乎都顯示出:提出關于一種明確的政治學或一種關于政治事物的規(guī)定性的問題,表達對它們的關切,而又不馬上被指責為一般的去政治化,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當然,一種重新政治化總包含一種相關的去政治化,包含對一種古老觀念的明確意識:政治事物在其本身已經(jīng)被去政治化了,或正在進行去政治化?!盵8]
德里達看重馬克思主義的解放精神,他認為,在千瘡百孔、理想?yún)T乏的世界,我們不僅不能放棄解放的希望,而且有必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保持這一希望,立場堅定地堅持到底。按照陳曉明先生的說法,德里達在最后的歲月里以守靈人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舞臺上,可是自然法則沒有給德里達留出更多的時間,他像尼采一樣轉身離去,在這個意義上,德里達會與馬克思相遇在偉大的道路上。我們有理由相信,德里達說出的“沒有馬克思,就沒有將來”必將成為一句至理名言而流傳于世。
[1]【法】雅克·德里達(張寧譯).書寫與差異(下)[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329.
[2][3]【法】雅克·德里達(佘碧平譯).多重立場[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4.71.
[4]Jacques Derrida:Positions,Leséditions de Minuit, 1972,P99.
[5]【美】R·羅蒂.一個幽靈籠罩著知識分子:德里達論馬克思[J].世界哲學,2004,(4).
[6][7][8]【法】雅克·德里達(胡繼華等譯).《友愛的政治學》及其他[M].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523.201.504.
張傳泉,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郵政編碼 250100)
B565.59
A
1672-6359(2011)02-0047-02
(責任編輯 曹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