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娜（燕山大學藝術學院 河北 秦皇島 066004）

秧歌是我國漢族民間歌舞中最具代表意義的藝術品種，流行于我國北方漢族地區(qū)，主要于農歷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時在廣場上表演，這是一種集歌、舞、戲為一體的綜合藝術形式。據清代吳錫麒《新年雜詠抄》記載：“秧歌，南宋燈宵之村田樂也。所扮有耍和尚、耍公子、打花鼓、拉花姊、田公、漁婦、裝態(tài)貨郎、雜旮燈術，以得觀者之笑?！睆年兾魇「嗜h出土的宋金時期的浮雕磚刻中，也發(fā)現(xiàn)秧歌畫像。畫像中人物的服裝、面部表情、五官特征以及舞蹈的造型動態(tài)，都與今天陜北群眾的服裝、形象、性情以及陜北秧歌的表演相一致?？梢赃@樣說，至今仍在我國民間廣泛流傳的秧歌，早在八百年前的南宋時期就已經流傳于民間了。本文對河北民間舞蹈藝術中影響最大、最具代表性的昌黎地秧歌展開研究，基于對這門傳統(tǒng)藝術的深刻關注，基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的視角，讓我們走進昌黎地秧歌，了解它獨特的藝術魅力，探尋推動傳承和保護的力量。

一、昌黎縣的人文內涵

地處河北省的昌黎縣有著淵源流長的歷史和悠久古老的文化，是我國北方比較古老的縣份之一。它位于河北省東北部，東臨渤海、西隔灤河與灤縣相望，南隔灤河與樂亭縣交界，北與東北部和盧龍、撫寧縣接壤。從地理位置上看，昌黎位于華北平原東北角，是進入東北平原的咽喉要道。北面又距漠南草原的東端較近，加上境內自然條件優(yōu)越，西北多山，東南多水，城南一帶為灤河沖積帶，可謂有山、有水、有良田，產魚鹽、種五谷。地理、自然條件使得昌黎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因此，戰(zhàn)亂時常發(fā)生，人口流動較大，成為當?shù)赝林?、東胡、鮮卑、女真、蒙古、滿等各民族人民的雜居之地，各族人民慢慢融合，民族文化也進行了相互的滲透。

悠久的歷史孕育了具有神秘氣息的碣石文化、歷史積淀豐富的韓愈文化；孕育了昌黎民間藝術的生命，形成著名的昌黎三歌，即民歌、秧歌、吹歌。早在20世紀50年代昌黎縣就是馳名河北飲譽全國的文化縣，昌黎不但有“花果之鄉(xiāng)”的美稱，更有“歌舞之鄉(xiāng)”的佳名。

二、昌黎地秧歌的起源

關于昌黎地秧歌的起源眾說不一。

1.相傳，昌黎自古民風淳樸、雅書重文。在唐代以前昌黎一帶農民在田間插秧時為緩解身體勞累而編創(chuàng)的一系列松筋活骨的俏皮動作，伴著自己哼唱的民歌小調，手舞足蹈扭著富有節(jié)奏美得動作。恰巧文豪韓愈看到、聽到農民們在秧田里的邊舞邊唱，深深被這些動作和曲調吸引，被著濃郁的生活氣息感動，便為其命名“秧歌”。這個名字既體現(xiàn)了秧田種莊稼的勞動又傳達了昌黎人民樂觀開闊的情懷，就這樣，十分貼切的“秧歌”一詞便傳開、流傳下來。后來為有別于其他地區(qū)的秧歌，人們就習慣稱之為“昌黎地秧歌”。

雖然身為昌黎人的唐代大文豪韓愈為其取名之說未必準確，但這頗具情趣的民間故事為昌黎地秧歌的起始就增添幾分人文內涵的味道。

2.從昌黎地秧歌歷代演唱和表演的內容來看，找尋地秧歌發(fā)源的歷史

昌黎地秧歌在產生初期，并不是單純的舞蹈，而是唱舞結合。分析整理千百年流傳下來秧歌調的唱詞，不難發(fā)現(xiàn)秧歌和昌黎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演唱和表演的內容多為慶賀豐收、盼望來年風調雨順、祈求神靈保護；也有歌頌古代英雄的傳說、逢佳節(jié)之時的吉利話和問候祝福、表達男女青年對愛情的追求、對封建社會制度和封建道德倫理的控訴；但是也有一些宣揚封建道德倫理觀念和封建迷信的。各類代表作品有：如歷史故事內容方面的有《寶龍山》；民間傳說內容方面的有《孟姜女》；神話故事方面的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豬八戒背媳婦》；戲劇內容方面的有《拾玉鐲》《鐵弓緣》《斷橋》《花園贈珠》《高成借嫂》等；表達日常生活和生產勞動的有《跑驢》《撲蝶》《打灶王》《摸桿》等。

一種藝術門類能夠經久不衰、世代相傳，其生存、發(fā)展是取決于內因和外因兩個層面的。內因是指事物本身的內在屬性和內在品質，外因是指外力與外部環(huán)境對其作用影響而產生的效應。昌黎地秧歌的表演內容十分豐富，涉獵面非常廣泛，密切貼合勞動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梢哉f，昌黎勞動人民的生活造就了地秧歌的同時，地秧歌也造就了昌黎人民的生活。這正是地秧歌的自身魅力，也是它永葆藝術生命力的動力源泉。

三、昌黎地秧歌的演變

前文提到昌黎地秧歌在產生初期，不是單純的舞蹈而是唱舞結合。所唱的秧歌調也稱“秧歌綹子”，其中一部分是本地民歌和鄉(xiāng)間小調，這種扭唱結合的演出形式，持續(xù)了很久，直到清朝后期，地秧歌中唱的部分向舞臺藝術蓮花落子、蹦蹦戲、二人轉、評劇等方面發(fā)展，這樣，地秧歌逐步演變成現(xiàn)在的純舞蹈。

1.秧歌角色的演變

昌黎地秧歌經過不斷的發(fā)展和完善，形成了較為齊全的行當，男女角色的分工明確。女性角色主要有“妞”“擓”兩種，男性角色主要有“丑”“公子”兩種，在每一行當中又有較細的區(qū)別。妞又分為“文妞”和“武妞”，擓又分為“文擓”和“武擓”，丑又分為“文丑”“武丑”和“花丑”，公子分為“文公子”和“武公子”等。

昌黎地秧歌在產生初期，不論是男性角色還是女性角色，一概由男性來扮演。這是由于婦女在封建社會處于社會的最底層，她們受著政權、神權、夫權的多重壓迫，受著封建禮教、封建倫理道德的束縛，在各方面都沒有自由。少女閨秀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女性的角色只好由男性來表演。

之后歷經遼、金、元三個少數(shù)民族占統(tǒng)治地位的漫長時期，在政權更迭的戰(zhàn)爭中，移民和被統(tǒng)治的多重原因，地秧歌不可避免的被影響、感染變化于契丹、女真、蒙古等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氛圍中，并漸漸滲入這些民族的舞蹈元素。

元代，由于蒙古貴族占領統(tǒng)治地位，首先使昌黎地秧歌在角色和結構上發(fā)生了變化。蒙古貴族占領昌黎后，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都實行殘酷的統(tǒng)治，推行的種族歧視政策，把漢人視為蒙古人、色目人以下的三等人，他們見秧歌可供他們取樂，就強迫女性參與表演。在表演時，有一名蒙古人負責，一切由他指揮。得意時，他也參加表演，有時對女性角色進行挑逗。這樣，蒙古人和地秧歌中的一些滑稽人物就構成了“丑角”；姑娘和一些年輕媳婦等女性角色就構成了地秧歌中的“妞角”；一些老婆婆為了不是自己的女兒受到欺辱，拿起捶布的棒槌保護女兒，這就是“武擓”的前身；另外，還有一些老太太手拿團扇、蒲扇等，在平時保媒拉纖，后來發(fā)展到手拿煙袋，這就是“文擓”；公子大都是村里的書生、秀才一類人物。

隨著時代變遷，基于生活習俗和當?shù)氐娘L土人情，昌黎人民形成了自己獨具風格的角色形象。

2.活動形式的演變

在元朝，中國的古典戲劇進入發(fā)展高峰，形成了我國完整成熟的戲劇形式——元雜劇。元雜劇在全國的影響很大，到了明朝時期，元雜劇對各種民間藝術的戲劇化產生了直接的影響。

明、清兩代，昌黎地秧歌步入“舞”“戲”結合的重要興起時期?！恫杩h志》第五卷禮俗一節(jié)中記載：“正月朔日前清時代……十四、五六日名為元宵節(jié)，凡城鄉(xiāng)村中，多搭秋千為嬉，夜則張燈演唱秧歌戲……”

流傳下來戲劇內容方面的劇目有《拾玉鐲》《斷橋》等，形成帶有鮮明突出的“舞”“戲”結合的特點。

在“歌”“舞”向“舞”“戲”轉變的同時，昌黎地秧歌延續(xù)了原有的排街、打場等秧歌表演的重要活動形式，在以唱民歌、鄉(xiāng)間小調或即興填詞演唱的傳統(tǒng)形式上形成“排街秧歌”和“場子秧歌”兩種活動形式。

排街秧歌一般表演的人數(shù)較多，秧歌隊前面是一些會武功的，他們手持刀、槍、棍、棒等道具在前面開路，也稱打場子。后面是按順序扮成的各種角色的秧歌隊，在隊伍的最后面是伴奏的吹打樂隊。排街秧歌主要是走街串巷，按統(tǒng)一的節(jié)拍邊走邊扭，但以走為主，不斷前進。秧歌動作沒有死板的規(guī)定，表演者根據情緒和內容的需要即興表演。

場子秧歌是秧歌表演隊前進時，如遇有門戶店鋪前備有水果茶點時，秧歌隊便停下來圈成一個場子，盡情表演一番。在場子秧歌中，一般都有特定人物、故事情節(jié)，并講究場面調度、構圖、造型等。和排街秧歌比起來，它的動作較為復雜。場子秧歌有三種較為具體的形式：⑴大場秧歌。大場秧歌在表演時，秧歌隊的大多數(shù)演員都參加，由一、二位有聲望的老藝人領頭，大家隨之變化。動作較簡單，主要是場面調動，看隊形的變化，如“二龍吐須”“別花”“四面風”“八面風”等等。⑵中場秧歌。中場秧歌較大場秧歌人數(shù)少一些，有人物造型。表演時有即興表演，也有固定動作表演，但變化靈活。⑶小場秧歌。小場秧歌人數(shù)較少，表演有人物、有情節(jié)、有構圖、有造型。這種形式的小場秧歌也稱為“出子秧歌”，它的表演無論在技巧和表現(xiàn)力上都向更復雜、細致、深刻的高度上發(fā)展，具有很強的敘事性。往往以獨特的表演、角色、道具，再增添一些戲劇性的啞劇成分，從各方面選材，有人物有情節(jié)的表演。

在年年歲歲的秧歌活動中，昌黎地秧歌形成了豐富多變又獨特的表演活動形式，使其明顯有別于其他地區(qū)的秧歌，為昌黎地秧歌的藝術化奠定深厚的基礎。

2006年5月20日經國務院批準昌黎地秧歌被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并確立周賀華和于振江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項目傳承人”。2011年6月起執(zhí)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不僅使昌黎地秧歌的傳承保護工作有了較為良好的輿論環(huán)境和政策條件，受到法律的扶持和保護，而且還具備了繼續(xù)不斷“推陳出新”以贏得健康發(fā)展的可能性。

目前，昌黎縣有近百個秧歌隊，有近千人的秧歌角，秧歌活動活躍，逢年過節(jié)，只要嗩吶響起秧歌調，人們便盡情的扭起秧歌。有這樣一首“順口溜”流行在昌黎老百姓口中的：“飯不吃，酒不喝，不能不扭地秧歌；米不碾，面不磨，不能不看地秧歌。”2009年，昌黎地秧歌走進國家級音樂殿堂——國圖音樂廳；2010年，昌黎地秧歌在上海世博會做精彩展演。昌黎地秧歌正以它獨特的藝術魅力，和著時代的節(jié)拍，展示著它鮮活的的藝術生命力。

著名文化學者家馮驥才說：“非物質文化遺產有它研究的價值、學術價值、見證價值、歷史文化價值、審美價值、欣賞的價值、但最終的價值還是它的精神價值。我們之所以傳承文化遺產，最終的目的就是傳承我們民族的獨特文化，就是把我們的民族身份、民族基因傳承下來?！弊屛覀儼涯壑枞嗣裰腔酆颓楦械牡匮砀柽M一步傳承和保護起來，讓它的藝術魅力繼續(xù)綻放，繼續(xù)影響、感染著人民，讓它成為世界民間文化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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